话说马尔季夫的日子很不好过,自己领着两千骑兵嚣张了没多久,屁股后边就冒出来一群追兵。他出城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的拖住东方人的骑兵,可是,马尔季夫没想到这一拖竟然拖住万余骑兵,还有不少步兵后撤拦截。上万骑兵,东方人还真是大手趣÷阁,面对众多骑兵围剿追杀,马尔季夫欲哭无泪,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霸道的对手。当然不得不慨叹东方人资本雄厚,随便一挥手,直接上万骑兵追缴,这连杀鸡用牛刀都算不上,简直是杀鸡用龙刀啊。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喘口气,半个时辰没过去,副将就跑了过来,“马尔季夫大人,东方人又扑上来了,北边还有不少步兵严阵以待,咱们现在往哪里跑?呼呼....好多兄弟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自从袭击了几个护粮队后,就再也没过过安生日子,屁股后边一直有追兵,有些士兵累的场子都快出来了,这一路上战马都累死不少,要不是抢了不少马匹,这会儿掉队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了。马尔季夫等着混浊的老眼,脑袋嗡嗡作响,又追上来了,娘的,怎么总觉得东方人在玩人呢,明明可以合围,偏偏不合围,就是跟在后边死咬着不放。心中有气,但马尔季夫还是不得不想办法继续逃命,看了看北边,他翻身上马,“去白驼山,进大峡谷,到了那里后,所有人放弃战马,分散逃命。”
马尔季夫能想到的也只有白驼山大峡谷了,去其他地方一点用处都没有,也就大峡谷地形复杂,骑兵发挥不了用处。马尔季夫领头,剩下的一千三百多名残兵一头往北边扎去,马尔季夫也算个狠人,一看逃命希望不大,直接进了大峡谷,他觉得到这个地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了。让马尔季夫郁闷的是,后边的东方大军依旧紧追不舍,毫不犹豫的跟着冲进了大峡谷,看着身后黑压压一群人,马尔季夫都想骂娘了,他们就不担心有陷阱,就不担心是调虎离山计?
马尔季夫的人马可以说是死路一条了,在重兵围剿之下,哪怕冲进白驼山大峡谷,也没多少希望。大峡谷地形复杂,不好围剿,关键是山上光秃秃的,不需要打,围上个四五天,估计就有人饿死了。事实上,东方大军也是这样做的,骑兵贴近威逼,后来又有上万步兵在另一侧驻扎,整个白驼山大峡谷被堵住,马尔季夫的人可谓是插翅难飞。
弗拉基米尔城中,罗伟德诺夫心下颓然,马尔季夫的命运可以预知,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可罗伟德诺夫没有办法,不牺牲这两千多骑兵,就调不走东方人的骑兵,从目前的情况看,马尔季夫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转眼间进入了宣和五年六月中旬,弗拉基米尔城依旧没有太多变化,要说最大的变化,那就是在弗拉基米尔城南北两侧,多了两条高高的土山,东方人开始接着土山的高度,布置弓弩,这也预示着弗拉基米尔城的安稳日子到头了。六月十七日傍晚,就在家家准备晚饭的时候,弗拉基米尔城陷入了混乱,箭雨乌压压落下来,打破了斯拉夫人的幻想,真正的攻城战拉开帷幕。两条土山终于发挥了作用,占据了高度优势,长弓手可以尽情的往城中倾泻箭雨,相反,城中守兵的箭矢却很难射到城外的人。仅仅一个时辰,待在城头的守兵就遭到了沉重打击,死伤一千余人不说,最让人崩溃的是只能被动挨打。
罗伟德诺夫早已经没了脾气,弗拉基米尔城墙高约四丈,城外土山却高约五六丈,视野以及高度压制,弓弩手先天不如别人。之前还有人嘲笑东方人堆土山的行为很蠢,现在没人笑得出来了,有时候看似可笑的行为,往往效果很好。一直被动挨打,那种心理上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
这一日过了子时,弗拉基米尔城突然四门大开,城中的斯拉夫人像疯狗一样冲了出来,他们疯狂的攻击着城外的驻地,一切来得太突然优势那么的自然。东方大军反应也很快,在渡过前期被动后,便开始了反攻,双方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斯拉夫士兵才慢慢退却。
不过,罗伟德诺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一夜疯狂的进攻,他成功掩护上万士兵趁着夜色赶往苏兹达尔河。看着茫然的夜空,罗伟德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是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苏兹达尔河战役,就看维雅切大公爵的了,这一战赌上了所有的一切,两天时间,维雅切大公爵只有两天时间。超过两天时间,弗拉基米尔附近的东方大军就能驰援苏兹达尔河。
与此同时,赵有恭和萧芷韵也在关注着苏兹达尔河,夜色笼罩下,一条条绳索横跨大河,浮桥慢慢搭建起来,渡过大河,并不是梦想。
凌晨的苏兹达尔河岸边,水雾弥漫,站得久了,浑身有些湿漉漉的。今夜月光全无,繁星满布,天边悠云如一条银河,星空璀璨,美丽迷人,只是这片天空下,却酝酿着一股肃杀气息。这一带水流湍急,对面是一段峭壁,正因为这段峭壁,斯拉夫人才放松了对这一带的巡视,子时过后,也没人会到这里查探,这就给了定国军搭建浮桥的机会。军中不乏水中高手,游到对岸,靠着飞爪等工具成功爬上峭壁,一条条绳索连同南北,后边的士兵扛着准备好的木板铺在上边。这些木板又宽又长,本身就有很大浮力,再加上绳索撑着,这座简易的浮桥也不至于垮掉。浮桥搭建完毕,士兵们陆陆续续的通过桥面攀上对面的峭壁,靠着浮力,即使扛着盾牌也不至于沉下去。夜色笼罩下,斯拉夫人根本没有发现定国军已经突破了苏兹达尔河防线。
长夜漫漫,维雅切却没有一点睡意,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有的只是淡淡的忧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赌徒,竟然将整个基普罗斯的命运放在了苏兹达尔河。城堡中静得有些吓人,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末日来临的气息,生怕惹怒城堡中的大公爵。伊斯特拉高地的夜风有些大,捷吉涅茨庄园城堡林立,依旧挡不住清凉的风。一棵棵白桦树,隐隐约约,如同魔鬼的影子,张牙舞爪。基普罗斯的未来会如何,维雅切毫无念头。这段时间,维雅切高傲的性子荡然无存,一连串的失败带来的是无穷的反思。后悔?终究是有一些的,他曾经豪情万丈,一统基普罗斯,本该成为一代大帝的,但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当初该听一听罗伟德的劝告,若是晚两年发动东征,或许就不是现在的光景了,守不住叶尼塞河,至少能守住秋苏明丛林的。决战苏兹达尔河,对于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子弟来说,是残忍的,不管输赢如何,这些斯拉夫男子只有少数人能活下来。维雅切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残忍,可是还有别的选择么?直接退守高加索地区,呵呵,有些事情维雅切心中清楚,退守高加索,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整个基普罗斯,高加索恶劣之地,能够苟延残喘就算不错了。
天空繁星点点,如夜色穹隆中闪烁的眼睛,维雅切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恐惧感,这份惧怕来的有些诡异,难道苏兹达尔河防线要出事儿?
苏兹达尔河南岸峭壁,这一带地势比较高,道路崎岖,一般除了牧羊人,旁人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此时夜色如墨,一支兵马如幽灵一般沿着河边朝西悄悄前行。这支兵马人数大约在百人左右,全副武装,眼中透露出丝丝寒芒。他们的目标是西面的石桥,通过偷袭手段,配合北岸的五千骑兵夺取石桥,同时,为后续大军开辟一个据点。百人队统领是一名指挥使,名叫赵鸣九,是军中出了名的猛人。赵鸣九本姓蟒,乃是广南一带罪民之子。在广南路,曾经活着一些族群,他们祖上源自前唐。那个时代罪民后人都会打入贱籍,终生不得脱离,并强迫冠上贱民姓氏,例如蟒、虺等。蟒三就是其中一人,从出生开始,就没人瞧得起他,就连他居住的村子也被称为贱民村,所以,蟒三以及族人一直做着最低贱的行当,赚着最少的钱,对他们来说,种地都是一种奢望。当年叶大虎叛乱爆发后,蟒三也开始反抗朝廷,在唐州一带被定国军俘虏,自此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定国军士兵。蟒三和别的人不一样,他当兵不求别的,仅仅是为了寻得一份尊重,堂堂正正的做人。于是,他作战勇猛,却未曾想被殿下看中。殿下并没有瞧不起他蟒三,不仅提拔为都统,还赐国姓赵,入楚王族系。从此,没有了蟒三,有的只是赵鸣九。对摄政王,赵鸣九不会有半点质疑,对这个男人,有的只是尊敬。
有人说赵鸣九是条疯狗,只要摄政王的命令,他都会不假思索的完成,摄政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赵鸣九本人对这些话嗤之以鼻,也不会辩解,就是疯狗又如何,至少殿下赐予他尊严,还是堂堂楚王一系的族人,这是何等的荣耀,为了这些,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率领小股兵马偷袭石桥据点,风险极大,但赵鸣九毫不犹豫的主动接过了任务,这是他赵鸣九应该做的。
离着石桥据点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火光闪烁,苏兹达尔河的水流不停流淌,就像风中的苦心子,携裹着迷茫。赵鸣九遥遥望着石桥据点,嘴角一翘,抬起手做了个斩首的手势,“分成五个小队,进入石桥据点后先放火,然后将负责石桥据点的大胡子千夫长剁掉。本将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所有人都死在石桥据点,也要把大胡子千夫长干掉,都懂了么?”
“喏”迎着赵鸣九清冷的目光,众人轻轻点头,他们非常了解赵鸣九,这位指挥使大人就是一条嗜血的猎犬,他与其他指挥使将军有着很大不同。有时候,都觉得赵鸣九不像是带兵打仗的指挥使,更像是一名疯狂的刺客。百余名士兵靠近石桥据点,一切还算顺利,斯拉夫人显然也没怎么做防备,据点外虽然有几个暗哨,但松懈的很,迷迷糊糊中就被解决掉了,门口有四名斯拉夫士兵驻守,两侧还有箭楼,赵鸣九打个手势,便有人咬着匕首悄悄地扑上去,眨眼的功夫,赵鸣九的人马就悄无声息的闯进了石桥据点。
砰地一声巨响,划破宁静的夜空,整个石桥据点被惊动了。虽然据点号称驻扎了一个千人队,但实际人数不过七百人左右罢了,所以据点内有些空旷。当那一声巨响传来,营地中稀稀拉拉的人揉着眼睛走出来,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七百多人驻守据点大营,分散开来,东面区域也不过二百人罢了。随着一座座房屋营帐燃起大火,整个大营立刻炸了锅,斯拉夫人乱哄哄的,那二百多人的防守力量就更显得薄弱了,而赵鸣九的人虽然少,但目的明确,直接往里突,不断制造混乱。形势大乱后,不少斯拉夫人还以为遭到了大军围攻,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驻守石桥据点的并不是什么精兵,所谓的精兵大部分都在东征的时候消耗干净了,剩下的都在渡口那边守着呢,由于没有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战术素养自然差了一大截,没等着别人打,自己就有点晕头转向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东方人的大军杀过来了,要不咱们赶紧撤出去吧。”
一名斯拉夫士兵连外边的皮甲都没穿戴好,抱着木枪往指挥所窜,“谁知道啊,看这动静来的不少,咱们先往指挥所那边靠拢,如果情况不对劲儿,也好从指挥所逃出去。”
存着逃命心思的人可不少,营中跟放羊一样,都顾着自己逃窜,竟然没人组织起想要的抵抗。千夫长雷斯巴列睡梦中被惊醒,听说有人偷袭据点,提起旁边的鬼头刀就往外走。最近军务繁忙,所以晚上一直和衣而睡,倒省去了许多麻烦。来到外边,就看到到处都是逃窜的人,倒有少量兵马主动列阵迎敌,却转眼间被冲散,雷斯巴列气的青筋爆粗,一把揪住一名逃窜的士兵,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刮子,“逃什么逃,这里是北岸,东方人就算偷袭,人数也不会太多,都给老子停下,转身列阵迎敌,谁要是再敢乱跑,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雷斯巴列山匪出身,做事狠辣果断,没有太多顾忌,见形势稳定不下来,当即提着刀砍死好几个人,这样才渐渐把形势控制下来。雷斯巴列想着尽可能的聚拢兵马,可是他刚刚震慑麾下士兵,就被一双阴森的眼睛给盯上了。雷斯巴列的穿着太高调了,金色护心镜,红色披风,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再看他杀伐决断的样子,赵鸣九很快就确定这个家伙就是石桥据点的千夫长。眼睛一眯,赵鸣九指了指那个方向,阴恻恻的笑起来,“看到那个红披风了么,宰了他,只要他见了阎王,这个据点就是我们的了。”
听到赵鸣九的介绍,身旁十几名士兵也露出狼一般的眼神,大吼一声,一群人朝着雷斯巴列冲了过去。雷斯巴列眉头大皱,不过他可不是软弱之人,仗着自身勇武,竟然哈哈一笑,“想杀老子,哪是那么简单的?儿郎们,不要怕,跟着我把这些东方蛮子宰了,割掉他们的头皮,让他们见识下咱们的厉害。”
雷斯巴列长相魁梧不凡,说话声若洪钟,倒真让他提振了几分士气,有不少人开始朝这里靠拢,而雷斯巴列自己已经和赵鸣九斗在了一起。赵鸣九硬拼了几招,竟然被震得虎口发麻,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但是赵鸣九不仅没有怕,还露出几分嗜血的疯狂。赵鸣九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搞得雷斯巴列很不适应,他还不想跟别人同归于尽呢,心思不同,效果也就不同,渐渐地,赵鸣九居然压制住了雷斯巴列。周围的定国军士兵也是勇猛凶悍,全都将目光对准了雷斯巴列,就像雷斯巴列是一块肥肉般。不到半个时辰,雷斯巴列终于扛不住了,因为已经有不少东方骑兵突破了南岸防线,闯过石桥,开始对据点中的斯拉夫士兵下手,而己方援军却迟迟没有来。于是雷斯巴列生出了退却之心,但赵鸣九又岂会让他逃走,眼看着雷斯巴列逃到箭楼,想要从梯子另一侧离开据点,赵鸣九眼露凶光,竟然一跃而起,抱住雷斯巴列得身子往梯子下滚去。箭楼高约四丈,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哪会有好。雷斯巴列很倒霉,直接头着地,落地闷哼一声,就栽的七窍流血,眼睛凸着,睁的大大的。临死前,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碰到了疯子,这个东方人就是一条疯狗,这种同归于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雷斯巴列死的冤枉,赵鸣九也摔着了胳膊,不过他没有痛苦,只是嘿嘿冷笑,脸上神情说不出的恐怖。
一夜之后石桥据点陷落,五千骑兵闯过石桥,与此同时赵有恭亲自率领的两万多步兵开始围攻石桥据点东北方向的镇子。仅仅一夜时间,斯拉夫人发现形势变得好快,尤其是诺斯拉小镇的驻军,他们搞不明白,东方人顶多只有一万两千名步兵,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两万多步兵?短短的时间里,斯拉夫人被搞得头都大了,面对两万多人的步兵强攻,仅靠七千多人,如何守得住诺斯拉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所以负责诺斯拉小镇的几名千夫长商量一下,果断的下令撤离,与后方的主力大军进行汇合。
赵有恭成功利用了斯拉夫人的想法,哼哼,骑兵下马不就是步兵么,谁说古镇骑兵没了战马就不会打仗的?杨再兴亲自率领五千多人强攻诺斯拉小镇西侧,驻扎此处的斯拉夫人还想阻挡一番,结果双方一交手,他们才发现实力差距有多大。西侧据点斯拉夫人崩溃后,赵有恭成功拿下了诺斯拉镇。赵有恭用兵疾如风火,不动则已,动则就让人大吃一惊。捷吉涅茨庄园里的维雅切已经被一连串的消息搞蒙了。
“报,大公爵阁下,诺斯拉附近的驻地全部被东方人夺走,前方刚送来消息,东方人足有步卒两万多人,已经对前沿驻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什么?”怎么会这样?维雅切迅速冷静下来,东方人怎么可能短时间内集结这么多步兵呢?难道,东方骑兵放弃了战马?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维雅切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目前来看,除了这个可能,也没别的解释了。嘶,东方人果然不同凡响,骑兵变步兵的事情他们也做得出来。
诺斯拉小镇发生的事情,给维雅切带来了巨大的震撼。骑兵,一直是战场上的主宰,很多时候,哪怕牺牲三名步兵,都不愿意损失一名骑兵,可是东方人竟然做出了疯狂的事情,主动将骑兵变成步兵。苏兹达尔河附近,东方人一共才三万多人,骑兵占据多数,凭什么会有两万多步兵出现在诺斯拉小镇?呵呵,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会主动放弃战马啊。经过开始的震惊后,维雅切慢慢冷静下来,或许,这样并不是什么坏事,东方人缺少了骑兵算是一件好事吧。只是,东方人哪里来的信心,敢在苏兹达尔河南岸开辟战场,还主动放弃骑兵优势,他们真的以为斯拉夫人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么?这样也好,那大家就集结兵马,相对公平的厮杀一番,如果这样还打不过东方人,那基普罗斯也该让出来了。
自从诺斯拉小镇陷落后,维雅切就下令附近驻军主动往西面集结,暂时和诺斯拉镇子拉开一段距离。赵有恭自然不会客气,仅仅一天时间,就将诺斯拉到石桥据点之间的五十多里第全部占领,与此同时,步兵向西面移动,对斯拉夫人形成巨大的压力,促使斯拉夫人不断从基辅城调集兵马。至六月二十二,苏兹达尔河附近的定国军全部渡过河流,来到了北岸,只不过为了充实步兵,许多骑兵放弃了战马,原来两万骑兵,也锐减到五千人。乍看上去,实力弱小了许多,但赵有恭并不这么认为。很多时候不是说骑兵越多越好的,更多的还要看步骑配合,如果将骑兵比作长矛,那么步兵就是盾,盾若是破了,矛再锋利,终究会风险重重。之前两万多骑兵,一万步兵,看似战力惊人,可实际上这种搭配很不合理,苏兹达尔河附近地形复杂,很多地质比较松软,并不适合大规模骑兵阵型,步兵反而会发挥重要的作用。
太康五年六月二十三巳时刚过,一支不足千人的骑兵来到了基辅城东部八十里的海瑟农庄。海瑟农庄只是一个名称,但却是高地万亩平原的核心地带,这一带零零散散的有着十几个村落,自从伊斯特拉战争打响后,基辅城方面就忘却了这里。此时一支银甲骑兵闯进村落中,当地斯拉夫百姓除了错愕就是恐惧,竟然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他们看得出来,这支银甲骑兵就是被称为魔鬼骑兵团的东方骑兵。都统制曹源翻身下马,目视着那些面带菜色的村民,点头示意了下,身后的翻译站在前边,高声说道,“大家不用怕,我们隶属于摄政王麾下的骑兵,来这里只是暂时休整,顺道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只要大家不惹事,我们保证秋毫无犯,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会送给大家一些粮食和种子。”
话音刚落,便有人推着两辆车子走上前来,那些聚集在村子中的斯拉夫百姓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东方人会如此好心?不是说东方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自从东征失败后,伊斯特拉高地的百姓经常听到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多都是说东方人如何邪恶恐怖,有人说他们把人剁碎了喂野狼,还有的人说他们比剥皮家还狠。渐渐地,大多数斯拉夫百姓都信了这种传言,这也是定国军在伊斯特拉高地遭遇巨大阻力的原因。如今恶魔兵团来了,他们却没有杀人,而是和颜悦色,还发粮食。古可法作为村里的老人,虽然心中害怕,还是强自镇定,从人群中站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这车上真的是粮食,给我们的?”
古可法老人语声颤抖,带着些激动。自从大瘟疫后,灾难席卷整个伊斯特拉高地,死伤无数不说,连吃食都少得可怜,更何况还要供着大公爵的兵马。近一个月来,海瑟农庄附近的十几个村子都面临断粮的窘境了,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可即使如此,基辅城里的巡逻队还经常来村子里收粮食,就连种粮都被刮个一干二净。可怜的百姓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就算东方人不来,或许海瑟农庄的百姓也要暴乱了。古可法明显不太相信东方人如此好心的,曹源微微一笑,摆摆手,两名士兵将一个袋子扔到古可法老人面前,这名皮肤干枯的老人颤巍巍的打开了布袋口,看着里边白花花的大米,嘴角打着哆嗦,两行浊泪簌簌流下来,却见古可法捧着一把大米,扑通跪倒在地,“感谢东方摄政王,仁慈的上帝啊,我们有救了....”
真的是大米,村民们全都一脸的震惊,东方人真的送来了粮食?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也跟着跪在古可法身后,全村两百多人,哗啦啦跪倒一片,此时他们不觉得东方人是恶魔了,更像是天使。曹源也有些惊诧,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殿下派他来海瑟农庄了。老百姓真的很简单,他们心中可没那么多大道理,追求的无非是好的生活。什么基普罗斯,什么帝国荣耀,跟他们半毛钱都没关系,如果说奋起而战,也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的生活。哎,当真是不如殿下深谋远虑啊,经此一事,恐怕斯拉夫人的抵抗情绪就没那么强烈了。同样,这也给基辅城的贵族们制造了无穷的麻烦,曹源很清楚,如今基普罗斯可战之兵,有一半人出自伊斯特拉高地。
曹源在海瑟农庄停留了一天时间,便带领麾下人马匆匆离开,没过多久,海瑟农庄的事情就传扬出去,没过多久,距离海瑟农庄平原四十里外的地方也传出相同的声音。东方人不仅没有损毁村寨,还赠与口粮以及种子,如果说着些话的是东方人,自然不会有人信,可说话的是地地道道的斯拉夫人,就由不得别人不信了。有了这些事情,无数斯拉夫人便生出了其他心思,既然东方人并不是毁灭基普罗斯,那为什么还要拼命反抗?于是好多斯拉夫家庭都给自己的孩子传信,让他们赶紧回家,不要在战场上枉送了性命。一开始还只是少数人,渐渐地听到这种呼声的人越来越多。乌基诺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斯拉夫子弟,他本心里并不想当兵,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是半年前被强行征来,成了一名士兵。当了兵,就有饭吃,若是立了功,还能给家里分些粮食,所以慢慢的,乌基诺也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可就在昨天,村里的老货郎来了一趟,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东方人到了村子里,不仅没有屠杀村民,还分了粮食,现在家家户户都不用挨饿了。有了种子,熬上三四个月,就有吃的了,老货郎劝乌基诺赶紧逃回家,切莫白白葬送了性命,更是暗骂大公爵是个骗子。
乌基诺很迷茫,他并不是那种有主见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当然心中对维雅切到公爵也是颇为不满的,竟然骗了所有斯拉夫子民,东方人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今夜轮到乌基诺值守,站在箭楼上,凉风习习,正想得入神,耳边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往下张望一番,便看到有几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溜出大营,他没有多想,提着目前来到箭楼下,指着几个身影斥责道,“你们干嘛去,百夫长刚下的命令,过了子夜,谁也不准离开大营,想活命的赶紧回去。”
“乌基诺?是你啊,你别嚷嚷,我是米亚啊”却不曾想对面竟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说话之人可是和乌基诺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青年米亚。米亚生怕惊动其他人,一把将呆愣的乌基诺拉到角落中,“乌基诺,我也不瞒你,今晚上我就和其他人回家,家里送来了消息,东方人不是来屠杀咱们的,人家对咱们可比大公爵好多了,没有乱杀无辜不说,还给村子里分了粮食,至少一个月都不用挨饿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替大公爵卖命了。”
乌基诺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米亚居然要当逃兵,看看米亚身后的人,足有十几个,不由得暗自忧心,“你们都是要离开的?不怕大公爵派人报复么?”
“哼,当然要离开了,报复又如何,大公爵真要有能耐,别抢人抢粮啊。以前总说东方人是恶魔的使徒,是来残害斯拉夫百姓的,可是现在呢,东方人可不是什么恶魔使徒,大公爵骗了我们所有人,谁替他卖命,谁就是傻子”米亚冷哼两声,伸手抓住了乌基诺的胳膊,“乌基诺,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不放我们离开么?”
乌基诺顿时有些犹豫,看看远处的箭楼,突然咬了咬牙,“米亚,我跟你们一起走,不过别走东面的路,最近经常有逃兵出现,东面布了许多暗哨,如果惊动了这些暗哨,我们谁也活不了。你们跟我来,咱们从南边绕过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前就能逃出去。”
米亚脸上总算露出点笑容,十几名斯拉夫青年,跟在乌基诺身后,悄悄地离开了大营,而他们,也不过是众多逃兵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苏兹达尔河附近,斯拉夫大营中的逃兵现象越来越严重,维雅切对此毫无办法。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执政官马切急匆匆的走进城堡,神情严肃道,“大公爵,东面传来消息,弗拉基米尔驰援的兵马已经进入预定位置,如今我们在东西两面兵力几乎达到了四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三千,随时都可以对东方人发动进攻了。”
呼,维雅切长长的松了口气,弗拉基米尔的大军终于到了,来的也算及时,如果再晚来几天,真的要担心营中的士气会不会直接崩塌。拖得越久,变数越多,维雅切用力按在桌面上,有些发狠的说道,“命令河边驻军,明日辰时进攻石桥据点,对东方人驻扎的诺斯拉周围发起反攻。告诉他们,成败在此一举,此战过后,要么生,要么死!”说罢,维雅切走到门口,拿起了自己的阔剑,大踏步离开。他要去前线,亲自指挥这场战斗,胜了,就继续基普罗斯伟业,败了,就永远留在此处。
为爱一切有着属于自己的高傲,他并不想去高加索苟延残喘,那样活下去,简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诺斯拉小镇,阳光明媚,四周风景宜人,赵有恭神态悠闲的吹着清风,呼吸着四野青草气息。斯拉夫人暗中集结兵马,自然瞒不过他的,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对这一战还是很有信心的。萧芷韵要忙着分配具体作战任务,身边只留下三娘和闷闷不乐的克莱尔。克莱尔明显还在置气,赵有恭可没心思理会,三娘倒是没太多想法,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官人,斯拉夫人那边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不少逃兵了,士气不振,维雅切这个时候下令进攻,略有些着急了。”
“嘿,由不得他不着急,现在越拖下去,情况越严重,他必须趁着士气没崩溃前跟我们拼一把才行,哼哼,这个家伙,真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抬头看看日头,已经接近巳时,收拾好心情,朝着远处的帅帐走去,“时候差不多了,看看维雅切有什么手段吧。”
来到帅帐后,诸将起身行礼,萧芷韵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了下,便继续做着安排。计划早已经定好,赵有恭也没什么可补充的,等着安排完,才神情肃穆道,“此战斯拉夫人集结了四万五千多兵马,想要从两侧击溃我们。本王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打出定国军的威风。”
“殿下放心,我等自当竭尽全力,夺取胜利!”
杨再兴站起身来,声音并不洪亮,却异常坚定。
苏兹达尔河南部,诺斯拉小镇以西,茫茫基辅平原上,酝酿着一场旷世大战。太康五年六月二十五,石桥据点西南方出现茫茫黑云,遥远的地方,旌旗招展,刀枪林立,万余名斯拉夫步兵,遮天蔽日,无穷无尽,庞大的压力席卷而来,此时的石桥据点是那么的渺小,仿佛大海中的破帆船,随时都会被掀翻。大地在颤抖,鸟雀远飞,在这片充满了上死亡气息的天地中,任何生灵都不愿意靠近。骄阳带着初夏的热,视线有些模糊,沐浴在阳光下,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死亡的冰冷,刺激着每个人的心。赵鸣九紧紧握着佩刀,刀柄上布满汗水,哪怕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依旧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压力,如今石桥据点只有一千多名守兵,作为基辅平原的前沿哨所,大战到来,首当其冲。抬头看了看烈日,额头发皱,怕又如何,终究躲不过在这一战。赵鸣九出身卑贱,也正因为卑贱,他更懂得如何活下去。滚滚尘世,凡人皆有一死,若是必死,那就勇敢地迎上去,因为只有怀着畏惧之心,真正的拼搏,才有可能活下去。
哐啷,一把长刀划过优美的弧线,泛着淡淡寒光,举起手中的刀,赵鸣九古板的脸上透露出铁一般的刚毅,沙哑而粗犷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此时的赵鸣九,凶芒毕露,怒目圆睁,“最后的死战,我们将奋起抗争,不死不休。我们是锐锋营的勇士,剑如雷火,攻如迅风,临阵向前,永不后退。举起手中的武器,划破地狱的苍穹,继承黑暗的光明,我们承载荣耀,守护家人,维护摄政王的威名。先辈的荣耀还在流淌,伟大的荣光,还要延续。我们将誓死而战,为了家人,为了荣耀,为了摄政王,杀!”
面对遮天蔽日的敌军,潮水般的攻势,个人是多么的渺小,谁不害怕呢?许多年轻的面孔,露出恐惧的神情,有的人双手微微颤抖,当据点中响起赵鸣九的声音,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逝去的勇气慢慢回归。突然,据点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声音此起彼伏,直冲云霄,飞上九天,“我们将誓死而战,为了家人,为了荣耀,为了摄政王,杀....杀.....”
据点的大门早就倒塌,一队身着黑甲的战士,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他们再无恐惧,再无彷徨。斯拉夫人海浪般的攻击越来越近,赵鸣九终于动了,“立盾牌,弓弩手准备,三十丈距离后,一刻钟内,把所有箭矢全部撒出去,长枪手向前,两翼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