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坐在涵璋苑的廊檐下,一夜没合眼。看着月亮慢慢由东到西,从明亮变得暗淡,渐渐同微亮的天边融合成一个颜色。
早起的小丫头们开始忙活着烧水做饭,路过忘忧身边的时候轻声同她打个招呼,她只是反射性地点点头。
差不多时间了,墨玉和墨香两个大丫头起身梳洗好了,准备伺候李氏和明珠起床。行至正房门口见了忘忧,上前推推她,“你就这么坐在这里一晚上?”
忘忧点点头,她现在有些心不在焉,满心想的都是曾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哎,”墨香叹气,冲着墨玉努努嘴,让她先进屋去请夫人和小姐起身。
她转身坐在忘忧身边,“这相府一下子成了这样,我们晚上也没大睡得安稳呢。不过你说相府破败了吧,咱们后院的一应拥堵可是一点没少,过得还是以前一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和墨玉昨晚商量着,估么就是一时遇到了什么事情,相爷不说肯定是不想让夫人跟着惊慌的意思。不过是个坎儿早晚能过去,过去了还是同原来一样的,又何必让夫人小姐跟着担惊受怕不是?”
“所以啊,既然相爷都心中有成算不担心的,咱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做好自己手头的活计,伺候好主子才是第一要紧的。所以啊,你就别担心了。真要是要进的大事情,相爷怎么还会瞒着夫人呢,对不?”
墨香以为忘忧是见着府里的异象内心不安稳,才会夜不能寐在这里一直坐到天亮,所以专门来宽慰她。毕竟她年纪小一些,又才跟着小姐回来相府没多久,好不容易过上踏实安稳的日子了,有一天突然发现有问题可能心里就会慌乱一些。
忘忧也明白墨香的意思,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放弃了。现在陈相举止怪异,有些疯疯癫癫的感觉,她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昨晚,他等于承认了他所做过的所有事情,他是完全不怕曾靖找到了证据把这些公诸于天下吗?还是就是笃定曾靖根本找不到证据了?陈相有问题,陈明礼也有问题,现在这相府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真相,这又是什么事儿!哎,头好疼,想不明白。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还是别说了吧!
乖巧地点点头,装作得到了很大安慰的样子。墨香开心地笑了笑,往屋里听听,好像李氏和明珠起身了,“你看看你这个灰头土脸的样子,快去洗漱洗漱换身儿衣服再来吧,这里有我们呢,别担心!”说着就掀帘子要进屋。
“对了,”她脚步停了停,“索性用了早饭再来,不急!”说罢就放下帘子进去了!
忘忧只是回朝阳坞洗漱了一下,换了个衣服就又往涵璋苑来了。早饭,她根本吃不进去。她发现自己虽然独坐了一晚上,可越到后面却越害怕独处。现在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恐怕她会疯掉,一旦安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找点事情来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进了正房,李氏和明珠洗漱完了正在梳妆。
大约是听见墨香说她被府内变故吓得半死,一晚上都不能合眼。李氏见了忘忧笑的异常和蔼,半句也没提她一早就没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事情,挥着手一叠声地叫她上前。
忘忧听话地走了过去,李氏微微向前倾拉住她的手:“这孩子也是可怜,从小居无定所的。好不容易来了府里过了两个月好日子,遇到那起子不长眼的东西没事找事,惹得相爷生气把她卖了出去。多亏那曾校尉好心收留了她才又过了几个月舒坦日子。后面追随明珠去了庄子上,虽然十年未曾搬来搬去,但那庄子上的日子哪能跟府里比。那会儿我可是去一次哭一次,就心疼明珠在那里受苦。一个小姐在庄子上过活尚且是受苦,更何况是个小丫头呢。”
“也是这孩子有韧性,不但把那庄子上的苦吃下来了,还自己学了一手奇绝的绣技,能帮着明珠重新得到皇后娘娘的喜爱,还成功回了相府。你说,是不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
李氏现在提起忘忧,那是满心满眼的喜欢和满意,对她也跟对自己姑娘差不多了,有什么好事好东西也从来不忘了忘忧一份儿的。“可是啊,毕竟还小呢,也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虽然吃的苦多,可是大风大浪却还是见得少,碰到事情啊心里还是没底子。你看,这昨晚上的事情就吓得她一晚上睡不着觉了!”
她拍拍忘忧的手,“好孩子,别担心。以相爷在大楚的权势,他都没说出来的问题肯定不是大问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每天开开心心的才是啊。这年纪轻轻的心事太重,将来可早早地脸上就长皱纹咯!”这话说的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明珠也在旁边逗趣儿,“就是这个道理,我跟你说哦,你就比我大两岁,到时候长成一副比我大二十岁的样子,可就别留在我身边啦。不然,我见着还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嬷嬷呢!”
笑的李氏拿手去戳明珠的脑袋,“就数你鬼灵精,你这是安慰她还是吓唬她呢?”
欢乐的氛围让忘忧的心里微微松弛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意。
见她好了些,李氏也放了心。“好孩子,一晚上没睡可困不困?要是困了,你就回房再歇会儿,不要紧。左右白天也没什么非要做的大事,自己家里可以不用那么守规矩。”
忘忧心里十分感动。李氏和明珠都是对自己真心好的人,虽然很早就没了亲生父母,小时候也受了许多委屈,可是她们都是尽量在保护自己的。她一个孤女活在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这些人,她吃得苦受的罪肯定会更多的。
万一有一天陈相做的事东窗事发,她们又要何去何从?
怪不得曾靖之前说他做的事情可能会被她怨恨,是啊,陈相一个人的罪孽,为什么要让李氏和忘忧这样无辜的人同他一起在承担恶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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