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沐秦的双亲离他而去,原本平静的生活天翻地覆,这对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打击太大了,以至于这一路上,沐秦都是少言寡语,静静地跟在魏鸣山的身后。魏鸣山看在眼里也是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就这样,一老一少默默地走在一片枫树林中。原本像魏鸣山这样的修仙之人都是高来高去地,但沐秦肉体凡胎,难以长时间承受这高空中的罡风,魏鸣山只好和沐秦徒步前行,没过多久,便听到了滔滔不绝的流水声,在魏鸣山的记忆中,走出这片枫树林没多远,便是蓝峰江,只要顺流向西,不远便是平阳城了。
蓝峰江,发源于西域凉州南部的景蓝雪原,流经凉州、夷洲、中州、东洲,最后汇入东海。蓝峰江水势湍急,尤其是这后半段,江中船只一日千里,直到流经与蓝峰江斜穿而过的平川山脉,水势才得以平缓。平川山脉,南北而起,宛如一道屏风阻隔了滔滔江水,江水顺势南下,流到平川山脉中段的一处山谷,倾斜而下,便有了壮丽的平阳湖。平阳城便坐落于平阳湖畔。平阳因地处三洲交界,又有蓝峰江贯穿全城,因而各路商贾多汇于此,城中蓝峰江沿途尽是港口,商铺,大小车行络绎不绝。
宋大牛,人如其名,身壮如牛,浓眉大眼。因力大如牛,心思灵活,在平阳城的李府大小混了个管事,主要负责李府在平阳城的大小码头。此时正直响午,太阳毒得很,宋大牛刚刚吃饱,正躺在太师椅上哼着小曲儿,忽然听见有人扯着脖子喊他。
“牛哥!牛哥!大事不好啦!您赶快去看看吧!”
宋大牛睁眼一看,这不是金鱼街码头的伙计张三儿么,看着他满身大汗的样子,看来这午觉是鸡飞蛋打了。
“慌什么慌,天大的事儿有我呢!慢慢说。”宋大牛没好气的说道。
张三儿咽了口唾沫:“牛哥,不好了有人来找事儿,看着挺横的,点名让管事的出来”
“什么?!”宋大牛是又惊又怒,这平阳城有谁不知道李府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怕是活腻歪了“对方什么来头啊?”
“小的我也不知道啊,有俩伙计上前盘问,直接被按地上了”张三儿喘口气又说到:“看样子应该有点功夫”
“怕甚!”宋大牛扭头对码头上的十几个伙计说到“去!通知各个码头的弟兄,都给我抄上家伙,来金鱼码头,老子今天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宋大牛在平阳城多少有些威望,如此不给面子,倒真让他动了火气,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敢来他底盘撒野。
平阳城的金鱼街码头,百十来号大汉,手握各种家伙,里三层外三层把整个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宋大牛龙行虎步地走上前去,只见码头上停着一艘客船,常年与船打交道,宋大牛一眼就看出来这船也就平平常常,心里便有了底:“是谁这么大的架子啊?还让你牛爷爷亲自来见?”
话音刚落,船上便走下一个年轻人人来,看样子三十左右,一身青衫,身束丝绦,后面跟着两个中年人,装扮也是如此,平平常常。年轻人下了船,开口道:“你是管事的?”
宋大牛哼了一声,算是答复了。
年青人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一日内,亲自拿着所有码头的地契来这见我”
宋大牛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小兔崽子,你谁啊你?活腻歪了?”
“不想死!滚去送话!”年轻人淡淡说道
宋大牛顿时火冒三丈,拎着开山刀便要冲上去,只是脚下还没迈开步,一柄长约三尺的宝剑已经抵在他的眉心上。宋大牛心中怒火瞬间凉的透透的,两个眼珠子死死盯着泛着寒光的宝剑,硬生生盯成了斗鸡眼。宋大牛全身打着摆子,偷偷看了一眼原地没动的年轻人,结结巴巴的说道:“仙仙人?”
宋大牛话音未落,便被埋没在一片叮叮当当声中,只见众人手中的各式家伙已经扔在了地上。宋大牛见宝剑没有再进一步,便试探地退了一步,宝剑还是没动,宋大牛连退几步,转头便跑。众人也是树倒猢狲散。
平阳城李府的大厅之上,宋大牛汗如雨下,焦急的在原地打转。不多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约么四十几岁,一身的浩然正气,让人不禁敬畏,此人正是一家之主李春良。
“哎呦,老爷您可算来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宋大牛都没顾得上礼数,连忙说道。
李春良端过一碗茶水递了过去“不急,喝口茶,慢慢说”
宋大牛见此,赶忙接过茶碗“谢老爷”随后一饮而尽。此时的宋大牛的内心平静了许多,望向老爷的目光更加钦佩。
“老爷,是这样,来了个仙人,让您一日内,亲自拿着所有码头的地契去金鱼码头见他,也没报姓名,也不知什么原因。”宋大牛言简意赅的说完。只见李春良脸上阴晴不定,久久不语。宋大牛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着回话。
李春良故作镇定,但内心已是翻江倒海,这仙门之人并不会随意插手平凡人的任何事情,除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可他李春良扪心自问也是堂堂正人君子,平日里为人和善而且低调,怎会招惹到仙门之人呢?
这时走进来一位少女,名叫李歆,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湖青色的云雁细锦衣,配有一柄短剑,头梳垂鬟分肖髻,鹅蛋脸上皓齿琼鼻,一双明亮的杏仁眼额外引人喜爱。
“爹~看到梅姨了么?我找她半天了”少女声音清脆“呀,牛叔叔,你也在呀,快和我比试比试”
宋大牛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您是千金之躯,我哪能啊”
沉思中的李春良也开口说道“歆儿不得无礼,我和你牛叔叔有要事相谈,你且出去玩吧”
“我都听说啦,有人来咱们码头撒野”李歆嬉笑道“我其实就是来帮忙的,昨天梅姨刚刚教我一套剑法,正好拿他们练练手”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别添乱了,来的那可是仙门之人,用的都是仙剑,那是咱们肉体凡胎能抗衡的”宋大牛苦苦地说着。
李歆有些不信的看向他爹爹,只见李春良无奈的摆了摆手“好了,大牛,你来随我去取地契吧,我李家能保命已是大幸”
“报~~~”
李春良抬眼看去,乃是看门的家仆“什么事?”
“回老爷,门外有一个自称魏鸣山的道士求见”
李春良身体一震“有救了,快请”随后又急忙说道“不,我亲自去”
李府门外站着两人,正是魏鸣山与沐秦。沐秦从小在渔村长大,自然没见过这城里的样子,更别提李府这大气的门楣了,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如此的吸引,可沐秦只是低着头,看也不看。这时李春良带着李歆和宋大牛疾步走了出来。
“鸣山兄,好久不见啊”
“李贤弟,近来可好?”
李春良顿时哭笑不得“我这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你说是顺也不顺?”
魏鸣山听来知道是话里有话“敢问我是那递枕之人?”
“哈哈哈”李春良笑说道“正是鸣山兄你啊,咱别门口站着了,边走边说”随后转眼看到跟进来的沐秦,便开口问道“这位可是令郎?”
魏鸣山紧忙摆摆手“故人之子,托付于我,拜我门下,名叫沐秦。”随后转身对沐秦说道“秦儿,快叫李伯伯”
沐秦看了看慈眉善目的李春良开口说道“李伯伯好”
李春良一愣,哈哈笑道“眉清目秀,好孩子,不必多礼。歆儿啊,快叫人”
“魏伯伯~~您好久没来我家了”李歆雀跃的不得了,显然她是很喜欢魏鸣山的。
“歆儿乖~伯伯这几年闭关修炼,这不一出关就来看你啦”魏鸣山摸摸李歆的头又说到“几年不见,我们歆儿都是大姑娘了,出落得这般好看了”
李春良没好气道“这丫头,劳神!歆儿,怎么不叫沐公子啊?”
李歆调皮地吐吐舌头,两手放在腰际,微微欠身,施个常礼后说道“小女子李歆,见过沐公子”
沐秦一个渔村长大的孩子,对于礼数知之甚少,况且本就心事重重,被李歆这么一施礼,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就直愣愣的杵在那里。
魏鸣山接过话来“歆儿啊,就别叫沐公子,秦儿比你大一岁,就叫声哥哥好了”随后转身看向李春良“贤弟,我这徒弟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李歆却有点不高兴了,打量着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心中暗恨道“哼~不就是个狗屁臭道士么,神气什么?爱答不理的。”
李春良看在眼里,清了清嗓子“歆儿,我和你魏伯伯有事相商,你带着沐公子四处看看,不可调皮!”
“知道啦”李歆没好气的应道。
李春良回身给魏鸣山引路客厅。
来到客厅李春良说道“鸣山兄,请坐请坐。大牛看茶”
宋大牛应了一声,紧忙沏茶去了。
“李贤弟,现在能说说这枕头的事了吧?”魏鸣山打趣道。
李春良讪讪一笑“让鸣山兄见笑了”随后便把金鱼码头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与魏鸣山。
“听贤弟所言,此人行事做派并非魔教之人,可无故插手,应该是另有隐情”魏鸣山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无妨,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看”
“有劳鸣山兄,这下我便放一百个心了”
“贤弟客气什么,有件事,我还要和你相商”
“还商量什么,你吩咐,愚弟的照做就是了”
魏鸣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看歆儿资质尚佳,想收做徒弟”
李春良先是一愣“歆儿还有如此仙缘?”
魏鸣山点了点头“我刚刚进门时摸了摸歆儿的百会穴,确是如此”
“哈哈哈,那也是随她娘了”
“不过一会儿还是要问问歆儿的意思”
“我看根本不用问,这丫头天天缠着她梅姨教她剑法,早就想寻仙问道了”李春良没好气的说道。
“看来你还是有点舍不得啊”
“那是自然”
这两人多年未见,相聊甚久,而另一边,沐秦跟着李歆悠悠荡荡地已经到了后院的一处苗圃。
突然,李歆转身看向沐秦,微微一笑,皓齿明眸,让沐秦一阵失神。“沐哥哥,你是魏伯伯的徒弟啊?”
沐秦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李歆皱皱眉,又问道“那你这么年轻,应该没入门多久吧?”
沐秦这回没应,因为他根本没听见,心里全是娘亲布满泪水的面容。
“喂?”
“怎么了?”
李歆心中愤愤不已,平日里哪有人敢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她大眼睛一转,心想这臭道士就比自己大一岁,应该不会很厉害,就算自己打不过,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随后拔出佩剑说道“沐哥哥,我们切磋切磋~~看剑!”
话音一落,李歆一剑刺去,同时挽了个剑花。
沐秦大惊失色,平日里也就和渔村的孩子打打架,动动手,哪里动过什么兵刃。如今这宝剑如狂风骤雨一般冲他而来,眼花缭乱的,不知怎么躲闪,只好抱头蹲在地上。
李歆想了好几个路数,唯独没想到眼前的情况。这臭道士怎么回事?“你快躲开啊!”李歆慌了神,她这一剑已经收不住了,只好硬生生一抖手腕,剑锋一偏,划过沐秦的左肩。
“啊!!!”沐秦吃痛,跪在地上,不停地喊叫着“啊!!!!”。
李歆看着沐秦满是鲜血的胳膊,痛苦的样子,整个人都傻了。虽然她平日里跋扈,但仍然是个女孩子,别说人血,就是鸡鸭的血都不曾见过。此时她小脸煞白,嘴巴张的老大,发不出什么声,两行眼泪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