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氏兄弟出门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雾气笼罩了整个洛邑县城,一团团薄如轻纱的雾气飘渺如烟,穿梭流动过大街小巷高高矮矮的建筑,将整个县城装点的宛若仙境一般。???中?文网.ww. ?
“老天都对我不满,看来我真的难堪大任。”顾珺非垂头丧气,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支零破碎。
“你这么看?”顾珺竹伸出一只手似乎托起眼前的一团白雾:“你把它看的太虚幻太悲情了,这样的黯淡缥缈之后必定会是艳阳高照,如同你的人生和事业。”
这句话,不管有用没有,至少让顾珺非感受到了温暖和支持。
处于人生低谷的他,就像现在的天气,看不见出路。顾珺竹的话,恰恰像隐藏在云雾后的阳光,带给他了希望。
“不过,我想和你打个赌。”顾珺竹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赌?”顾珺非心不在焉,忧伤的眼睛透过什么都看不清的雾气,估算着前方的建筑应该就是“若云堂”了。
“一个女子的命运。”顾珺竹款款而谈。
“什么女子?”顾珺非心里一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问。
“等我们从‘若云堂’出来的时候,如果太阳出来了,关于那个女子的事情你就要听我的,反之听你的,怎样?”顾珺竹推出了一个假设,神秘莫测,弄得顾珺非腹热肠慌。
自己的这个弟弟到底是什么人?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似得。
顾珺非默默地点点头。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若云堂”门前。
顾家权力的交接和过渡,从最大的店铺“若云堂”开始。
“若云堂”自掌柜白峰关入大牢之后,这里所有的伙计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划到白峰那条线上,成为因为站错队而倒霉的下一个人。
顾家兄弟被县衙释放后第一个登门的又是这里,更加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
事实上,顾珺非的确有此心意。
他是在这里栽倒的,对这里也有着刻骨的抵触和伤感,甚至痛恨。按照他的意思。这里的人他一个也不想留,都想统统撵走。
顾珺竹可不这样,他时时处处展现着他以前根本不屑一顾的热情和亲切,拉着顾珺非和蔼地冲着每一个人打招呼。甚至拍着每一个的肩膀,矜持而亲切的一笑,连哄带骗地给他们减压。
这里的人都是善人么?
当然不是。
顾珺竹甚至比顾珺非更清楚其中的盘根错节,他的情报网保证了他能在任何时候都作出正确的判断。▼中▼??文网.ww. ▲
比如,管账的王某是县衙师爷的小舅子。站柜台的胡某是洛邑商会岳会长的外甥,就连门口迎宾的什么都不是的小伙计都是府衙总铺头的没出五服的亲戚。
这样的一群人不仅是顾家的潜在市场,是顾家打探各种消息的据点,更是顾家和方方面面拉扯关系的中转站。
对于他们,只要不干过分出格的事情,维持原状就是最好的办法。
顾珺竹冲着哥哥递出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就从第一个人开始下手了。
“王先生,请坐。”顾珺竹客客气气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请管账的王大富落座。
“不敢不敢,小人刚才已经坐了很久了。站着还可以活动活动腰身。”王大富不愧是师爷的小舅子,他早就在观察和揣摩中学会了姐夫的溜须拍马和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怎样说话的精髓。
王大富在顾珺竹第一次走进“若云堂”的时候,就现了他与众不同的一面,表面看似温和随意,内心的警惕机敏过了顾家任何一个人。
对于这种个性的少掌柜,当他把心中疑惑告诉了师爷姐夫时,姐夫只给他说了两个字:“老实。”
他的经验是,斗得过的人可以任意碾压,斗不过的人只能俯帖耳、唯命是从了。
一切的一切如今证明,姐夫算得上一个小神人了。
白峰折戟后。最忧心忡忡的就是王大富。
他既是账房先生,也是白峰的嫡系和心腹,了解掌握白峰很多的事情,自己也做不少了缺德和昧了良心的事情。更不要说中饱私囊之类的小事了。
以往白峰都是睁一眼眼闭一眼,装作不知。现在不知会怎样?
“既然我如此也就不勉强了。”顾珺竹的谦虚也是有等级观念的,对手下的客气当然仅仅是面子上的客气了。
“王先生在这里干了几年?”他问了一个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情。
“五年,已经五年了。”王大富的心脏剧烈的扑腾着,手心开始冒汗了,这是要拿他开刀的节奏么?
“五年。时间不短,真正是顾家的忠臣了。顾家近五年展最快,若云堂又是其中的翘楚,王先生辛苦了。”顾珺竹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
“不敢不敢。”王大富谨慎得很,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生怕自己言多必失。
“王先生不必客气。是这样,大少爷有个想法,若云堂如今没有掌柜,他想请王先生屈就,当这里的掌柜。”顾珺竹最擅长的还有演戏,他把所有的好处全部让给了顾珺非:“大哥,不知我说的全不全?是否表达了你的意思?”
顾珺非明白弟弟的心意,幕后大老板般郑重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先生现在的职位,我们再招一个人手就行了。王掌柜意下如何?”顾珺竹挖好的坑,岂能不让王大富感恩戴德的往下跳?
“谢谢大少爷,谢谢二少爷,王大富肝脑涂地,报效顾家。”王大富乐傻了,天上掉下来的肉馅饼居然能砸到他的头上,早知道这样,他早就暗地写封黑信告白峰的状,把他撵走了。
至于招人的事,肯定轮不到他做主,顾珺非会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
如此一来。“若云堂”就成了顾珺非的囊中之物,账房和货源全由他做主了,王大富只是一个架空徒有其名的掌柜。
今天,他又学会了一招。明升暗降。
顾珺非暗暗地称赞着弟弟的高明。
当兄弟二人走出“若云堂”的时候,一缕霞光正好穿透冥冥薄雾,将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顾珺非的身上。
“我赢了,你的前途从这缕阳光开始变得灿烂辉煌了。”顾珺竹哈哈大笑,把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
另一半。兄弟两人都明白,还没到说的时候。
从这天开始,顾珺非效仿顾珺竹的办法和手段,一家一家接管了顾家所有的店铺。
有“若云堂”的事例在先,其他店铺的接收和调整势如破竹,一蹴而就。
经过这段时间,顾珺非对顾珺竹心服口服!一切高傲的心气像太阳下的露水珠,全都挥了。
他第一次如此全面细致地认识到了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本事。
任何人,他能过目不忘;任何事,他能点石为金。
顾家的危机。早就在他的预测之中,自然也早就在他掌控之中。
顾珺竹是个商业奇才。他在顶层设计上,有一整套严密的方案;在具体细节上,有针对每个人、每件事不同的处理办法。
由此,顾珺非慢慢学会了思考,学会了用人。
顾家,像一只闯过了暗礁险滩的船,驶入了平稳宽阔的河道。
十天之后,顾氏兄弟二人联袂去了城郊的顾家别院。
节气已经慢慢步入了秋季,别院内的枝头挂满了丰硕的果实。处处飘着果香。
顾若天、段红云和谢雨涵三人坐在花园内的一个亭子里,评论在周围的一切。
顾若天指着东墙角的一棵柿子树说:“怎么还有哪玩意啊,我最不喜欢了,回头叫人挖了。”
他的话音一落。段红云和谢雨涵极有默契地对视了一下。
“我最喜欢吃软软的、红红的熟柿子,一咬一口浓郁香甜的汁,轻轻一嚼,牙缝间还有若有若无的咯吱吱的响声,那种感觉真美妙!”段红云
抱着双手,憧憬的表情几乎痴迷。
“我最喜欢吃带着白霜的柿饼。劲劲道道的,吃完半天还是口留余香。”谢雨涵也学着段红云的模样,闭上眼睛左右摇着头,好像眼前挂着一串串已经晒好的柿饼。
两人畅想了一下,又突然睁大眼,一齐看向了顾若天:“老爷,您刚才说什么?要刨了那颗柿子树?”
顾若天苦涩地笑了笑:“不刨,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刨呢?养着,养着,明年开春了让人再多种几棵。”
什么是现世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自从来到别院,这两个女人不谋而合地变成了一条战壕的密友,合起伙来以整他为乐。
不仅如此,时间越长,两个人的感情越亲密,耍心眼的范围和手段越刁钻。任何一件事,只要两个人的眼神一对,马上就能唱出一台反对他的戏码,令他哭笑不得。
这种又苦又甜的滋味成了顾若天每天期待的必修课了。
当兄弟两人围观了一会后,父母之间的教育已经结束了。
顾若天第一个现了儿子的到来,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顶,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被儿子看见,他以后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了。
顾家的太上皇面红耳赤,尴尬地打着招呼:“你们来了。”
段红云和谢雨涵立刻起身,分别走向自己的儿子,把顾若天一个人晾在原地。
已经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儿子的两个女人对着自己的儿子一惊一乍的,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沾在儿子身上。
段红云摸着儿子的下巴,心疼地问:“脸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他虐待你了?”
他,是指顾珺竹。
谢雨涵黑着脸哼了一声,立刻抱住儿子反驳:“你的腰怎么这么细,是不是他每天找你的岔,让你吃不下睡不好啊!”
他,肯定是之顾珺非。
顾若天摇摇头、叹口气,他算是怕了这两个女人,刚才还穿着一条裤子对付他,不到一袋烟的时间就掰了,又成了势不两立的敌人。
顾氏兄弟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顾家的家风和传统真好!
“娘,我们怎么看见您们刚才一起‘教育’爹呢?”顾珺竹为人活套,他说话的口吻较之顾珺非更随意。
“哪里是‘教育’,根本就是修理!”顾若天终于找到了可以诉苦的人,恨不得立刻把一肚子的苦水统统倒出来。
“哎,你可以不听啊,也可以走啊,没人非要留着你。”段红云的泼皮不减当年,说出来的话冲的堪比火药。
“没,没那个意思,你们都是天仙,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想走呢!”顾若天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后花园内响起一阵痛快淋漓的笑声。
顾家进入了花好月圆的美好时代。
同一时刻,段家的凄惨和顾家的欢乐正好相反。
从段红磊压入大牢后,段家的几个店铺因为段洛风和他娘的任性抵押,相继成了别人家的东西。
段老太爷经受不住接连的打击,一命呜呼。他的几个庶生子趁着混乱该抢的抢,该偷的偷,不到几天的功夫,段家已经家徒四壁了。
当顾珺竹兑现自己的诺言,在稳定了顾家之后,陪着顾珺非走进风雨飘摇的段家时,也不禁对荒凉的景象心生慨叹。
这与几个月前的凌家何其相像,同样的萧条和破败。
“大哥,你看到没,昨日的花团锦簇一夜之间就变成枯枝败叶,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顾珺竹叹息道。
他虽然对段家没有好感,但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出现的种种悲剧也让他感到了兔死狐悲的心酸和凄凉。
顾、凌、段三大家族的起起伏伏,上演的就是一场悲欢离合的戏。
顾珺非的眼睛四处搜寻着,他从进门就没有现什么人。外祖父去世后的段家,对他竟然有了隔阂感,仿佛自己再也融入不了段家了,好仿佛段家的今天是他一手造成的。
“哗啦哗啦”,二道门后响起了了一阵阵的声音。
顾珺非小跑着到了那个门后。
段洛风手拿着一个长长的住址大扫把,正在吃力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从小到大,顾珺非第一见表弟在家里干粗活,他心痛地一把抓起段洛风的手,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这几天,段洛风疯般的在用粗活累活折磨着自己,以弥补自己对父亲造成的终生遗憾。
他也知道父亲做了很多很多的坏事,得到惩罚并不意外,但籍他的手并非所愿。
没人相信,段家之祸竟能改变一个少年的心态。
一向游手好闲,喜爱风花雪月的表弟段洛风一夜之间,迅成长了一个大人,跳出一切冷眼旁观命运对段家的捉弄和鞭挞。
猛地一间顾珺非,段洛风脱口冒出一句话:“求你了表哥,帮我重建段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