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样子,陆爸想想也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拍了拍她的肩,叹了口气“别看啦,过阵子放假就回来了,再不济你可以飞过去看她嘛,如今交通方便得很。”
那倒也是。
对于即将迎来的大学生活,沈曼歌还是很激动的。
她甚至做好了各种计划,比如什么时候开网络会议,什么时候签字,关于蔓兮的事宜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只是有些事情,就算计划得再好,到底还是会出纰漏的。
比如说,首当其冲的就是,关于各路的采访和约稿,她根本无从拒绝。
而且马上又面临着伦敦时装周的展示机会
参不参加当然要参加
这么好的机会,又是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谁都舍不得轻易放弃。
初时不觉得,军训期间她无法与外界联系,整个一失踪状态,公司如果不是有陆子安坐镇,怕是早就乱了。
可是陆子安自己也很忙,他的书还没出完,各种图稿都要亲自绘制。
加上又到了敦煌画稿的交稿日,虽然敦煌那边是说不着急,但陆子安有强迫症,做就喜欢做到最好,只能加班做。
因此,等沈曼歌好不容易军训完了之后,没来得及缓一缓,元老们就全都提出了抗议。
最后经过数次会议讨论,所有人全体北上。
蔓兮总部,就这样搬去了北亰。
反正是新成立的公司,结构也不复杂,待遇非常优渥的情况下,大家都还是非常齐心的。
告别时,从子安集团分派过去的几名高层都哭笑不得。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明明只是分过去做一做,怎么就还南水北调了呢”
卓鹏也很无奈,他原想着,等沈曼歌上手了,招到新人,就把他们给弄回来的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陆子安终于可以沉下心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经过公司安排出去的人员多方面的考察,最终他们决定,把他的书放在馥安出版社出版。
确认了这件事情后,很多人都失望不已。
但是馥安出版社上下都欢腾了,为了表达对陆子安的感激,馥安出版社社长、总编和执行主编决定一同前往陆家拿手稿。
这天阳光明媚,当他们拿到那几本厚厚的手稿的时候,他们简直都惊呆了。
纸很薄,但是滑而不腻,细条清晰流畅,难得的是,整本文稿全都是以楷写。
楷书笔画简爽,结构极为严整。
整本文稿没有一处涂改,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甚至会觉得这像是印刷的。
可这偏偏不是,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看到其中一些细微的特点。
比如某幅字后那微微停顿的一笔,会比旁边的略浓一些。
比如一撇时,会有不经意的微微上扬,与平时的楷书又多了一丝洒脱。
“这字真是骨气洞达。”社长爱字成痴,捧着文稿欢喜得连来的目的都忘了。
这一看就是陆子安的笔迹,莫非这几本书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是。”陆子安也没什么隐瞒的想法,微笑着道“这些插图也是我自己画的,您放心,没有任何版权纠纷。”
画对了,还有画
一旁的总编已经看傻眼了“这,怎么感觉都是毛笔画的”
这笔锋,这拐角处不经意显露的痕迹,怎么看怎么像是毛笔
“嗯,就是毛笔画的。”陆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细毫笔,用惯了。”
仔细观察之后,便能辨别出来,这字也是细毫笔写的。
只是写字时润墨均匀,加上他写字时腕力极稳,所以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
执行主编默默地不吭声,心都在颤抖陆子安一幅字画价值何止万金,他感觉自己像是捧着栋别墅在手心
但是如果仅仅以价值来衡量这书稿的话,未免太过肤浅。
社长捧着书稿,内心仿佛有巨浪在来回翻腾。
他看过很多书,也见过很多人的书稿,但是能将书稿做到这等地步的,陆子安当属第一人。
“抱歉,其实我对木雕不大懂”社长有些不好意思“我能仔细看看吗”
总编和执行主编也是默默点点头,一脸期待。
“当然可以。”陆子安笑着给他们添上茶便退了出去“你们慢慢看,不着急的。”
夏日阳光温暖,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三人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年的人精。
他们原本只是想看一看,这出自陆子安手笔的书,究竟写了些什么。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拿起来,就放不下了。
陆子安的文字,和他本人一样,冷静而自持。
没有太多华丽的词藻,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心理历程的描写。
从出发,到结束,他每种手工艺,都只用不到一千字的内容来进行描述。
制作工艺写得清晰而明了,如果有看不懂的,下面也会有图进行精准的描绘。
哪怕对这项工艺完全不了解的人,也会在看完之后,大略明白它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又有哪些难度。
而更吸引人的,却是陆子安在每项工艺最后,都会大致地对它的出路进行一个勾勒。
有些技艺过程太过繁琐,他会以几行文字进行简单的总结,提出一些可行性的建议。
有些技艺本身非常精妙,但是缺少推广和宣传,他便会留下详细的地址。
尤其是每本书最后,都有着详细的路线规划,并且挑选了一些他拍得还不错的照片。
在宣传传统文化的同时,又让人们领悟到了其中的风土人情。
三人捧着书,看得如痴如醉。
陆子安隔了半小时过来,他们甚至都没抬起头看一眼。
见他们看得入了神,陆子安笑了笑,悄无声息地出去了,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
众徒弟们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毕竟他们自己拍着胸脯答应帮忙分担的,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采访。
尤其是陆阿惠,简直糟心透了,被一众媒体折腾得苦不堪言。
不过其他人名气没他大,反倒省心很多。
他们如今也学乖了,逮着机会就往博物馆跑。
博物馆后面的一栋民宅,卓鹏腾出来摆了很多桌椅,这正是用来给百工门带徒弟的地方。
以前陆阿惠他们觉得带徒弟很无聊,因为有些人还得从基础教起,但如今突然觉得这些小白都超级可爱了呢
陆子安过去的时候,房间里正热闹得很。
“这里得对齐,你刀轻一点,这又不是剁萝卜,是不是,柔和一点噻”
“哎,你这刀多久没磨了赶紧的,去磨一下刀。”
“师父师父,这里怎么整我怎么一刀下去它就断了”
听着里头的动静,陆子安就忍不住想笑。
坐在门边的一个人正在学着做金银错,此时正在对玉胎进行细致的打磨。
看得出,他很用力,脸涨得通红,甚至鼻尖都冒出了些汗滴。
但是并没太大的用处,反而因为太过用力,玉胎甚至有些薄厚不一。
“怎么回事啊”他懊恼不已,瞅着磨得太薄的一处就发愁“这可怎么办。”
“胎壁太厚。”陆子安平静地看着玉胎,解释道“打磨前,胎壁不能超过3毫米,你这都有5毫米了,如果想凭着打磨磨到最薄,怕是你做一件都要大半年。”
“3毫米那怎么可能”这人想都没想,很果断地否定了“我都只想要磨到3毫米就行了”
“”陆子安表示很无奈“金银错工艺,关键就在于胎壁极薄,玉壁欲透不透的美感”
如果不是半透,这做出来还能算是金银错吗
“你哇嗷嗷”这人本来回头是想说你行你来的,结果冷不丁看清了陆子安的脸,吓得差点蹦起来“陆,陆陆陆”
陆子安拍拍他的肩,安抚地道“别紧张,你继续做。”
见他一脸惊吓,陆子安好心地走开几步。
整个房间突然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怎,怎么会是
“看我做什么。”陆子安面无表情,一脸冷漠“都做自己的事,做事情的时候要心无旁骛。”
所有人迅速低头,但也不排除有几个偷窥的。
陆子安翻看了一下讲台旁边的讲义和一些资料,对这个班的人的能力也大概有了底。
见他看得认真,所有人突然来了精神。
每个人都坐得笔直,有胆肥的甚至直接拿着自己的作品上前讨教。
所有人都偷偷观察着,等着他被骂得狗血淋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子安只是看了看他的作品,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不足。
这人做的作品,用的正是清刀,但是刀法不够熟练,又习惯性地以自己的方式去进行了调整,做出来便有些不伦不类。
陆子安亲自示范了一下正确的清刀刀法,甚至还握着他的手,大略地指点了一下调整技巧。
捧着自己的作品回到原位,这人整个人都飘起来了这是被陆子安握过的手啊啊啊啊,他要告诉所有人,他的右手,开过光这个月他都不想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