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屋内传出夫人的声音。守门侍卫打开门锁,见屋内并无甚异状,问:“什么事?”
赵朱氏神色焦急地守在秦逸可身旁:“我儿烧得厉害,得找个大夫来救治。”
二人见秦逸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唇色发白,果是发烧之症。
夜里,邢飞回到地堂,摘了面具,露出的容色略显疲惫,刚坐下休息,便听属下禀报:“教主,秦姑娘发烧得厉害,又不肯吃药,这样下去恐怕……”
不等说完,邢飞拿上面具,往茅屋走去。
“说了不吃!”秦逸可打开医者递过来的药。医者没拿稳,药碗一翻,烫得她大叫一声,一个反胃,呕吐满地。吐完腹内空荡,更加无力,迷迷糊糊摊倒在床,脸色煞白,不甚虚弱。
赵朱氏神色焦急:“小可呀,我求你吃药好不好?”
邢飞匆匆进门,走到床边,抱起昏迷的秦逸可往外走,吩咐身后医者道:“重新熬了药,拿到我房间来。”
秦逸可故意淋了整夜的雨。她病糊涂了,不知道自己现在躺的地方,已经不在小茅屋里,只闻到被子有淡淡的清香,像花的味。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在乱山,师父也还在,坐在轮椅上,看她和大师兄在乱山的花海练剑。突然,师父七窍流血,要杀大师兄,她疑惑又惊慌地看着大师兄逃离……
“师兄!师兄……”秦逸可额上渗出汗珠,眼睛始终未睁开,不停地呼唤,紧紧抓住身旁之人的手。
邢飞厌恶地甩开:“我不是你师兄!”
秦逸可缓慢睁开眼睛,漫入眼帘的先是纯色的床帏,然后是邢飞。他换了一件淡粉色衣衫,只领子袖口为红色,不比之前的红衣灼眼。
“这是哪儿?”她唇齿翕动,声音微弱。
“我房里。”
闻言,秦逸可急急地要下床,被邢飞轻轻推回躺着:“别逞能了。”
“放开!我不睡你的床!”秦逸可强自翻身,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来。踉跄站起,扶着墙壁难以挪动脚步。
邢飞冷眼看她,不愿再相扶:“你这个样子,能走去哪儿?过来把药喝了。”
秦逸可冷笑道:“喝药?你少假惺惺了。你把我们关起来,没有自由,我不喝药!还不如死了呢!”她尚自迷糊,一气之下迈出一大步,身形摇晃,就要摔到地上,却被一股力拉至温暖的怀抱。
“放开我!”
他紧扣住她的双手,让她的脸贴着自己,低下头,在她耳旁道:“你把药喝了,我不再禁你,地堂内,任你行走。”声音低沉而温柔。
她贴在他温暖的胸口上,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想到自己淋了一晚上雨,主动接近他,不就是想让这颗心停止跳动吗?
她不再挣扎,只是伤心地质问:“为什么要害死赵将军,害死我师父,还要虚情假意地对我?”
女人泪眼汪汪的样子令邢飞怜惜,不忍置气,说道:“你也在场,赵将军一心求死,怪不得我。至于你师父,杀害他的人不是我,是你大师兄林司尘。”
“呵,我师兄?怎么可能!”她往后退,以一种怪异的神色望他,“敢做不敢认,还想污蔑我师兄?邢飞,从前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你了!”
“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
“我若再信你,就是傻!”她脸上的冷笑化为愤怒,“邢教主,若不是你,他们都不会死!”
此话无从辩解,他虽没有亲手杀害厉真人,但即便没有林司尘这一闹,他还是会报仇的。望着她桃花般的面颊,他的目光始终温柔如水,终是觉得,亏欠了她。
此后,邢飞给秦逸可安排了另外的房间,与赵朱氏分开住,不再禁她,让她能够自由地在地堂四处散心。
这期间,锦萝偶尔给她拿些女人用品。秦逸可也只是呆在赵朱氏房中,或者到锦萝那儿坐坐。
邢飞早出晚归,每次来看望她,都是夜晚。有时她已睡下,知道他进来,不想理会就装睡。
酷暑消散,很快,立秋了。
锦萝推开房门,见秦逸可正坐在妆镜前描眉,走近笑道:“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呢,怎么,要和谁约会吗?”
秦逸可回头,放下画趣÷阁:“锦萝姐,你来了。你昨天送给我的眉趣÷阁脂粉,我拿来试试。”
锦萝却笑道:“女为知己者容,是画给心上人看的吧。”
秦逸可正色道:“锦萝姐,你别再拿我取笑了。这里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平时除了和你聊天,我几乎不和别人说话,要说画给谁看,那也是画给你看。”
“那倒是,这里都是男人,女儿的事,他们不懂。”锦萝道,“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不用客气。”
“谢谢你。”秦逸可道,“对了,锦萝姐,你是这里的丫鬟吗?”
“我才不是丫鬟呢!”锦萝嘟起嘴巴。
“对不起姐姐,我唐突了。”秦逸可拉着锦萝的手道歉,认识这些日子,她都不知锦萝身份,“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呢?难不成同我一样,是被他们抓来的?”
“不是被抓来的。”锦萝道,“邢飞是我叔父,是他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闻言,秦逸可缩回握住她的手,语气冷淡了些:“是这样啊。”得知两人关系,说话便有了顾忌。
可是锦萝热情地拉着她聊天,一聊就是大半个时辰。窗棂花影映在锦萝婀娜的身段上,那明媚的笑靥,让秦逸可觉得,自己若因为邢飞而疏远锦萝,是万万不该。
“你和你叔父真不一样。”秦逸可嘟囔了一句。
敲门声响起,邢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门开着,他故意敲了敲,提醒二位聊天的姑娘。
“瞧。”锦萝道,“我就知道你们要去约会。”
秦逸可:“……”
“秦逸可,同我出去散散心。”邢飞道。
即将出地堂时,秦逸可被蒙上了双眼。邢飞牵着她的手,一直来到镇上才替她解开缚眼黑布,而后领她去看了一出皮影戏。
皮影戏上映的场地不算太大,看客也不是很多,有一些卖干果水饮的小贩穿梭其间。
邢飞和秦逸可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皮影戏的剧目,上演的是少年将军新婚夜受召上战场。新婚燕尔劳燕分飞的场面,令众看客唏嘘不已。
邢飞扭头看秦逸可,竟见她双眼噙着淡淡泪光。
“戏是假的。”他道。
秦逸可闻声侧过头,揉了揉眼。她并非完全因剧情而伤感,只是突然觉得,戏终有落幕,像极了人生。
这时邢飞起身,去往旁处,她瞅了他一眼便又把目光落回了台上。短短一生,悲苦参半,她曾经有多爱他,如今就有多恨他。
“来,吃块酥糖。”邢飞回来,手里拿着一盒酥糖,“和你相识时,记得你很喜欢吃酥糖。”
原本揉散的眼泪再一次聚集,她莫名有股怒火,一把将酥糖打翻,洒了邢飞满身糖霜。
“你做什么?”邢飞有些不悦。
秦逸可推了他一把就逃。
邢飞上前抓,秦逸可回招打,三招内受制于他怀中,使劲挣开,又要逃,却被他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拼命晃动横空的双脚。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穿过看客们惊疑的目光,邢飞把她抱离了戏场,到了大街上,才把她放下。
不远处的街角,林司尘左手握右手,捏得手骨咯咯响。秦逸可被魔教带走,他想方设法联络盟友,打探魔教常出没的地方。
马不停蹄赶来,却是看到这般暧昧的一幕。短短时日,她竟和魔头如此亲密。自己晤夜不寐,苦心孤诣,她呢?和仇人当街搂搂抱抱,过得逍遥快活。先有赵原,后有魔头,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在他的面前,故作矜持!
因爱生恨,只在一念之间。
晚上,二人回到地堂,邢飞不肯回房,找了各种借口留在秦逸可房中,秦逸可最终同意,陪他下一盘棋后,他便走。
邢飞边走棋边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如果你也被软禁,心情能好吗?”秦逸可道,“想让我高兴,你先放了我婆婆。”
“好。”
“这么容易答应?”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秦逸可落了一子,道,“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宁愿永远不要认识你。”
邢飞也落了一子,道:“匆匆人生路,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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