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霸天突然被带进宫本来就让荣氏担忧不已,又怕出什么事,便将邹全和邹建先叫了回来。
邹全虽没在宫中做事,但还是有些人脉,便托人打听,哪知得到的消息却是邹霸天在宫中行刺皇上,已经被就地处决。
听到这消息,邹全吓得几乎不能行走,浑身瘫软,一路掐着大腿强撑着回邹府,却来不及将事情细说,只是让人赶紧收拾行李。
荣氏和邹建看他脸色煞白,又是收拾东西又是哭泣,时而又悲戚又傻笑,实在是惊的害怕。
“全儿,你父亲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打听到了什么?”荣氏抓住邹全的手腕儿,红着眼问。
邹全一听父亲二字,顿时泪流满面,哭道:“母亲,赶紧收拾贵重的东西,我们必须要逃离北秦,父亲----父亲已经被就地处决了。”
荣氏乍听,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半响反应不过来,良久,才气息不稳的追问:“什么就地处决,这才刚进宫不到一个时辰,怎么会这样?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事?”
“母亲就别多问了,总之父亲已经没了,现在皇上已经派人来抓我们全家,赶紧收拾东西,能逃则逃,否则邹家,真的要无后了。父亲犯的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邹全痛苦的低声嚎道。
邹建骇的脚下一个趔趄,双眼无声,喃喃道:“父亲----没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去。”邹全怒呵道。
邹建吓的一个哆嗦,跌跌撞撞的去收拾东西。
荣氏哪儿还有心思收拾东西,只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盯着桌面已经凉了的茶水,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会的”。
邹全顾不得管她,一面命人迅速收拾东西,一面派人去找了三套普通农妇和庄稼汉的衣服,最后给自己和邹建和荣氏换上。
荣氏精神已经有些失常,逢人便喊“老爷”,邹全没办法,只能将她硬绑上马车,再用布塞了后者的嘴,三人这才上了马车。
只是这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逃得掉的呐,马车还没走出城,就被拦了下来,几十个官差将马车团团围住,有人围观,则称是捉拿朝廷要犯。
可等围观的人看到被揪出来的人后,皆是大惊,这不是邹家的两个儿子和夫人吗,怎么成了朝廷要犯了?这得犯多大的事儿才能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吴县的事暂时还未泄露出去,当然也不乏一些消息灵通者,逢人便摆起这件事的真相来,说是邹家和宁国勾结,私自采了北秦的矿不说,还准备运出国去卖,这种投敌叛国的大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也难怪邹家会全家出逃,但人在做天在看,这不,全被抓了。
“哎----真是可惜了,你看邹家,一时风光无限,现在却成了阶下囚,比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都还不如,我听说,大殿之上他气急败坏,竟敢公然对皇上下手,这不是明摆着自找死路吗。”
“可不是,说起来,邹家能有昨日那等风光,还不是全靠邹家的三女儿,现在凌府的夫人,若不是她,邹家能攀上凌氏这么好的亲事?恐怕这会子还在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呐。”
“所以说啊,这种人就是不知足,从小县令成了四品大员,该知足了,偏偏还来搞这些有的没的,这不是存心连累凌府吗。”
“谁说不是呐,凌府虽说与他是两家,但毕竟娶了邹家的女儿,到底是要受些影响的。”
凌依听着旁边一桌人的谈话,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
“大小姐,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回去吧。”织羽劝道,生怕那些人说了什么惹凌依不高兴的事。
凌依将茶杯往桌中央推了推,起身道:“走吧,回去,回去也还有好一些事要处理。”
和织羽织扇两人刚刚走进凌府的大门,就听到府内后院传来隐隐的哭声,听其声音,沙哑而有气无力,显然已经哭了许久。
凌依刚要一脚跨进若梦阁,就听到身后一声“浮生”,叫的好不凄凉。
凌依笑了笑,回头福了福礼道:“母亲----”
邹氏红肿着眼睛上前,可怜兮兮的看着凌依,若非自己身份不合适,她怕是要跪下去了。
“浮生,我求你,看在你我母子一场的份上,帮帮邹家,你父亲不见我,母亲也不见我,我知道,他们都厌恶了我,我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只有你能帮我了。”
凌依面带疑惑,“母亲觉得我能如何帮你,帮邹家?邹家可是犯的死罪,如今已经全部入狱,母亲应该庆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正因为你是凌府的夫人,你才能和小妹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母亲也该知道在这件事,我凌府的处境尴尬,若是不求情,倒显得我们凌府凉薄没人性,若是求情,又显得我们是非不分,抗旨不尊,惹恼了皇上不说,万一牵扯到整个凌府,那到时候母亲可是连这最后的避所都没了。”
邹氏愕然的立在原地,眼里的悲戚转为愤怒,“这样说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我了。”
凌依笑:“母亲似乎找错人了,不说我还这般小的年纪,我如何帮?要不母亲给我支个招,看看我能如何帮?”
邹氏忽然冷冽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我邹家会有今天,你从中‘帮’了不少忙,我知道你现在正幸灾乐祸着,你早已看我不顺眼,早已想将我从凌府撵出去。
好,我今日便答应你,只要你能帮邹府化解这次灾难,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凌府,我去别院住,这辈子,也不与你相见,凌府的一切,我再也不会插手管。”
凌依咯咯笑道:“母亲,你还没明白吗,这凌府,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了,你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你们邹家背地里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可是一清二楚的,我也早就提醒过你,若是你安安分分,那就还是我凌家的夫人。可你偏要生事端,今日邹府的下场,全是你们自找的,与我又有何关系,我顶多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你当真不愿帮忙?”邹氏目光森冷的看着凌依。
凌依懒得理会,福了福道:“母亲还怀着身孕,这眼看着孩子就要出世了,赶紧回去好好歇着,我看日后沁心园你也甭出来了,免得带着孩子沾了外面这些晦气,这小孩子,最需要娇惯着养了,最好能养成妹妹那样儿的,那才好。”
邹氏气的眼睛红的要滴出血来,“好,你既不帮我,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了,实话告诉你吧,那老太婆,早已活不过几日了,我日日‘伺候’她,这份儿孝心也得她能享受才是,你若是仍执意如此,我不介意让一个老太婆陪葬。”
凌依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终于怒道:“你是当真良心被狗叼了去,祖母对你并不薄,你却还如此心狠手辣的要害她性命,单这一条罪,你便足以被父亲休了撵出凌府。”
邹氏倒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毫不在意的冷哼道:“我早已什么都没了,我承认,这么久来,我是低估了你,如今我孑然一身,还怕什么。
不过再多害死一个老不死的,反正我这手中的罪孽也不差这一条,你以为,你手上的罪孽还少了?我们终究都是要赴黄泉的,在黄泉下,我等着你。”
身后传来一声暴怒声:“邹秋容,你刚才的话,你再重复一遍,你对母亲都做了什么?”
邹氏猛地回头,凌善道正扶着兰氏,四只眼睛愤恨的看着她。
邹氏再回头,盯着凌依脸上平淡而温和的表情,忽的哈哈大笑,笑的直不起腰,笑的眼泪直流。
“凌依啊凌依,你果然是个狠心的,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还有心思来算计我,怎么,他们听到了又如何?我本就没打算隐瞒。”
邹氏环视了一圈,最后停在兰氏布满皱纹的脸上,恶毒的道:“老太婆我告诉你,我早就盼着你死了,可是十多年了,你还不死。
我这心里不舒坦得很,所以每日早晨,你喝的茶水中,我都给你添了一味药,你喝了两月有余,如今感觉身体如何?是不是比往日更轻盈了许多,精神了许多?
哈哈---我告诉你,你活不过三天,不---三天都多了,一天,你只有一天的活头,哈哈----我临死也能拉一个垫背的,这一次,是我赢了,是我。”
她布满血丝的双眼怨恨的死死盯着凌依,像是要把凌依看出个洞来。
凌依嘴角的笑意越甚,刺的邹氏如同浑身被针扎了似的,这么久以来,她最厌恶的就是看到凌依这副万事风轻云淡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是嘲讽,更像是一面镜子,映出她的狼狈和不堪来。
果然,凌依说出的话,更是几欲让她吐血。
“我早便知道你在祖母茶里下毒,你以为我为何留你这么久?不过是看着你腹中怀有我凌府的子嗣罢了,父亲没有儿子,我便将希望放在你身上。
可你真真是令我失望,我早提醒过你,你既已嫁入凌府,那便是凌府的人,你娘家人能庇佑你多少?
本来你嫁入凌府与邹家再无什么牵连了,可你这恶毒的心思,毒害自己的婆婆,凌府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你了,即便你怀有子嗣,那也只能一个下场。”
凌依不再多说,因为凌善道已经气红了双眼,扶着兰氏的手颤抖不止。
“毒妇,你既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对你的母亲下毒,我凌府再容不下你,今日我便休了你,你且随你那一家人去吧。”
兰氏脸色煞白,盯着邹氏久久不语,紧抿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双手,说明了她此时的愤怒。
凌依怕她怒极攻心,赶紧走过去替兰氏顺气,安慰道:“祖母放心,她下毒后不久,我便让路大夫给您吃了解药,您日日吃的孙儿泡的茶,还有那些药汤,都是解药。
路大夫早些天还给祖母把过脉,说是您身子无恙,之前累计的毒素都已经排清了,现在身子骨比之前还硬朗,祖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动气,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邹氏本来心里还有些庆幸,至少她能让兰氏的命断送在自己手里,也算是安慰了自己这十多年的委屈,可听到凌依那样说,她是真真气的一口心血憋不住,吐了出来。
这一口血才吐完,邹氏便脸色痛苦的捂着腹部,嘴唇颤抖着恳求道:“老爷,看在---看在这孩子是您亲生骨肉的份上,救救妾身,救救这孩子。”
凌善道本对邹氏痛恨到了极点,可那腹中孩儿是无辜的,这还未问世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实在不公,但毒害自己母亲的女人,配给他生下孩儿吗。
这边他还在犹豫,另一边凌依已经命织扇去找刘大夫,她虽对邹氏有恨,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却也是她乐意的。
兰氏心力交瘁早已支持不住,揉着发疼的额头回桂苑,让凌依有消息了就派人去通知她。
这女人生产的事,凌善道帮不上忙,兰氏也帮不上忙,凌依便让两人干脆都各自回屋,她则命人将邹氏抬回沁心园,等着刘大夫和隐婆来。
邹氏在屋里痛的死去活来,尖叫声一声比一声高。
凌依气定神闲的坐在外间喝茶,刘大夫很快就带着隐婆来了,匆匆给凌依行过礼,便让隐婆先进屋去帮助生产,自己则在外面指挥着下人准备热水、参汤等物。
鸳鸯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时而回头道:“二小姐,听说夫人正在生产,您不去看看?”
凌慧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处,也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出神。
鸳鸯听到门外有人叩门,赶紧去开门,却是彩菊。
“彩菊姐姐,夫人怎么了?生产可顺利?”
彩菊往屋里瞧,看到凌慧面容呆滞,又是生气又是怜惜,一把推开鸳鸯就往屋里走。
“二小姐,现在不是坐在这里哀伤的时候,如今夫人危在旦夕,您若是不前去,万一那贱人对夫人下毒手,那您日后在凌府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没了夫人,您还算什么二小姐,老爷、老太夫人,都不宠您,您没有出路的。”
凌慧也不知是被她骂醒了,还是突然想通了,迷茫的双眼忽的清亮起来,含着兴奋的光看着彩菊。
“母亲呢?母亲在哪儿?”
彩菊终于松了口气,急道:“夫人正在房中,您快些过去吧。在屋里照看着,至少等夫人熬过这一劫,如今邹府虽然已经没落,可您的日子还长呐。”
凌慧双眼闪着令人心里发毛的光,呵呵笑道:“走走走,赶紧去看母亲,去看母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