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降到三百丈高处时,灵云已只有里许大,丹种闪着一团水蓝光华,再降到百丈高处时,灵云只有十丈大,深沉厚重,凝实若一块蓝玉,下方一颗拳头大,蓝盈盈,明灿灿的金丹,正自吞吐烟云,灵气汹涌。
妖蟒张口一吸,这颗金丹裹挟周围清润灵气,骤然一快,眨眼间降到了十余丈高处,就要落入他口中。
就在此时,离那团灵云百丈远处,凭空浮现一道蒙蒙清光,随后这光华一分,从中走出一个身穿白袍的修士。
此地浓郁灵气,他深深吸了一口,脸上沉醉之色一闪,把手一抬,一大片符箓便自他袖中撒了出来,密密麻麻几欲弥天蔽日。
这些符箓上绘有一道道血色灵纹,受金丹中浩大灵气激发,纷纷围拢过去。然而那颗金丹之上蓝光一盛一灭,先靠近的那些符箓立刻被冲散,然而却还有更多符箓好似飞蛾投火般涌了上去。
这妖蟒目睹此人出现,竟然隔断了他与金丹的心神联系,大口狠狠一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身形猛然窜出,张口向上吞去,同时口中一道乌光飞出,如电飞射,打向那白袍修士。
此人眼见此景,不敢多耽搁,便按原先计议行事,立刻把手中一张银色符箓一展,一层清光漫上身来,只是一闪,便消失无踪。
这乌光来势甚快,却还是落后一步,打了个空,原是一根尺许长,前端弯曲如钩的尖刺。
妖蟒窜起在空,一口将金丹吞下腹中,然而此时已有百多张符箓贴了上去,也被他一并吞下。随即身躯一甩,将其余符箓尽皆打散,便浮在空中,张开大口,狠命吞吸灵气,还有道道蓝光钻进其身躯之中。
此时,一座飞殿撞开重云,往这边飞渡过来。
徐九爷率领众人自殿中出来,前方云中一道清光一闪,那白衣修士从中走了出来,满是笑意地对众人拱手说道:“承蒙诸位抬举,林某幸不辱命!”
此人名叫林章,所修功法擅隐匿潜形,飞遁绝迹,故而会被众人一致推出来,先是用那“大挪移遁符”近前去,再用“束元法符”封禁妖蟒金丹-。
这束元法符每一张都经过筑基修士祭炼,可隔绝灵气,闭塞经脉气窍,便是金丹修士挨了,也要费许多功夫才能炼去。但这东西脆弱得很,修士若见此符过来,只需法力一荡便可打散。
这妖蟒金丹初成,需得在外汲取天地灵气,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唯有此时,方才可将这法符贴到金丹之上,才能制住金丹中的法力,趁此机会才可将之斩杀。
徐九爷正是看他功成,方才驾起飞殿出来,此时见林章回来,并不先问妖蟒如何,而是亲自迎上来,双手扶住林章双肩,上下看了一眼,道:“林道友无恙否!”
林章受宠若惊,脸色一下红润起来,急忙道:“承蒙九爷错爱,将宝符借我,林某安然无恙。”
徐九爷却毫不在意,摆手道:“区区两张符箓而已,怎及得上同道安危?”
实则他心中亦在滴血,这大挪移符可于瞬息之间破空挪遁,珍贵无比,他废了好大的劲,几乎耗尽了一身积蓄,才从族中长老那里求来了三张,如今一下便去了两张,他怎能不心疼?
徐九爷身旁一个身着八卦衣,头戴纶巾,手拿羽扇的道人,上前几步,伸出羽扇点着云中那妖蟒,曼声道:“此妖金丹已被束元符封禁,若是不得三个时辰静静运化法力,是决计无法炼开的,然此妖毕竟已渡过天劫,诸位万万不可小视了。”
徐九爷道:“朱先生所说极是!”他环视众人,道:“待我将宝殿压上他头顶,先以阵法困束,诸位道友再一同出手。”
他手中拿起一块牌符,法力一催,这飞殿之上便放出道道霞光,片片金云,一时声威大涨,携风雷之音,轰轰而动。
这飞殿本就是徐氏为族人出行而炼造的,非但有重重禁制,飞遁之速亦是极快,片刻间便飞临妖蟒头顶,随后只见重重云光洒下,将下方百丈都笼罩住。
下方数里之地,灵光云雾全被驱散,露出一头身躯盘踞,埋着头颅的金甲大蟒,只是此时一动不动。
人群中挤出一个长衫修士,他已有筑基初期修为,拱手道:“九爷,且容我探探虚实。”
徐九爷点头道:“陈宫道友务必当心!”
陈宫拱了拱手,袖袍一甩,便驾起遁光飞下,他看了一眼,到底摄于金丹妖兽的威名,且他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从不犯险,是以并不靠近,而是在远处盘旋几圈,拿出一块宝镜来,往前一照。
他这宝镜可辨识生机元气,不论修士妖兽,神完气足还是气息萎靡,在此镜下都是一目了然。
然而镜光照下,却没有半点动静,他看了一眼镜中,却是光蒙蒙一片,看不出结果,不由咦了一声,骈指一点,道:“去!”一口飞剑从他手中升起,化一道红光向前斩杀过去。
只听“噗嗤”一声,这妖蟒身躯竟然被一分数截,却并不坠下,而是在一片蓝光包裹中浮空不动,倒一点也不像是活物。他心中疑惑,便要再使宝镜照去,好看个仔细。
此时听得哗哗水响,水面一阵翻滚,一道黑影破水而出,直往天上冲来。众人急忙往下看去,只见一个身高一丈的大汉站在空中,光头阔嘴,细眼塌鼻,獠牙外露,皮肤一片蜡黄,浑身裹在黑鳞甲衣中,手持一口八尺长盘蛇大刀。
看其周身黑烟弥漫,妖气冲天,似是比筑基后期修士还要强盛许多。他左右看了两眼,见有一修士正离自己不远,狞笑一声,随后一声大喝,便冲了上去。
朱先生一看此人,眼瞳一缩,“不好!”他赶上前几步,看着下方两人,道:“这妖孽使了脱壳之术,空留躯壳在此迷惑我等耳目,实则早已吸足了灵气,躲入水下运炼肉身,如今他虽没有金丹法力,但已化形完毕,陈宫道友一人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徐九爷急忙驱动牌符,将这座大殿缓缓移了过去。将这妖孽困入阵法,也是众人事先定下的谋划之一。
陈宫看着大汉径直向他过来,身形未至,一片腥风便已熏人欲呕,不由心中一慌,好在他跟随徐九爷数年,也曾经历过不少凶险,他先是后退几步,放出一卷竹简护住自身,同时抽出一口短尺,就向前打去。
却见大汉手中一道刀光“唰”地落下,这短尺还未及显威,便被一刀劈开。
大汉上前几步,竟然就跨出十几丈远,逼近到了陈宫面前,手中刀高高举起,悍然劈下。
陈宫大惊失色,急忙再次飞身后退,意图躲避,却不想那长刀劈下之时,竟有一道三丈长刀芒飞出,劈在他身前竹简上。
这卷竹简是他精心炼制的防御灵器,倒不会轻易破损,只是一股沛然巨力袭来,迫使他又退了几步。
好在陈宫很快按下汹涌的法力,平复气息,方才他那短尺是一件上品法器,竟然一合也不能支,他正要再拿灵器出来对敌,却见那大汉口中一声吼,身上黑气一盛。
朱先生眼角一跳,在云上探出半个身子,大喊道:“陈宫道友速速回来!”
陈宫听得呼喊,腾身欲上,黑甲大汉探出一只手臂,黑气一卷,这条手臂“砰砰”涨大了一圈,随后一拳捣出。
一股气浪排荡出十丈之外,一只漆黑拳影向陈宫砸去。
陈宫本已腾身飞起,却见这一拳已经打了过来,此时他若是继续向上飞遁,必会被拳风波及,此是与这妖蟒第一战,他若是无功而回,面上却有些不好看,且也太过打击士气,而若是挡住这一击再撤走,便无此担忧。
这样想着,他手中已是多出了一颗光洁玉珠,只见他口中念动法诀,便从珠中飞出一道金光,在空中一折,如一柄锋锐金刀,向拳影劈去,同时竹简光芒一盛,竟然拆分开来,又拼合到他身上,如同一件铠甲。
金刀拳影一撞,随后同时消散,陈宫松了一口气,毫不恋战,法诀一掐便要腾身而去。
此时却见一道尺许长乌光疾射而来,陈宫心中一惊,好在他有竹甲护身,是以并不慌乱。却不想那乌光到了跟前,竟然突地一跳,一分为二,齐齐在他身上一啄。
竹甲上灵光大放,便将这两根尖刺抵住,然而却听“咔嚓”一声,一块甲片上浮现一道裂纹,却并未碎裂开来,两根尖刺一击不破,似是后力已竭,便又退了回去。
陈宫已是惊出一身冷汗,他这件“涵峰青竹简”有分合变化,若是不能一气将所有竹简打碎,只需法力一转,便可恢复如初,怎奈这尖刺诡异灵动,着力于一点,恰恰最能克制他这宝简,若是威力再大些,怕是就抵挡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那大汉正去取那被斩破的妖蟒躯壳,不敢在此停留,急忙纵起遁光,向上飞去。
他虽不是这妖蟒的对手,但是这片刻交手倒也试探出一些事情来,这妖蟒金丹果然受制于束元法印,如若不然自己怕是已被打死了,只要与众人会和一处,慢慢耗磨其元气,到时想要搓圆捏扁还不是任由心意。
上面众人见陈宫险些丧命,也是捏了把汗,有两个练气修士对望一眼,先后腾身下来,要来迎接。
却不想陈宫脸色陡然大变,竟然回身就跑,上方也传来一阵惊呼。
那两人正自疑惑,身后光华一闪,黑甲大汉便从中走了出来,举起手中刀来一磕,便打下一人,坠入湖中,另一人这才回过神来,悚然一惊,却来不及有何动作,大汉一手拍下,“砰”一声,他还未来得及喊叫便被打成漫天血雨。
陈宫此时已到了百丈之外,因被大汉堵住向上去路,是以他只得绕了半圈,欲从另一方向上去,却不防下方水中忽地窜出一道乌光来,向他胸口打来。
他看的真切,正是方才那根尖刺,此时他离水面二十余丈,只来得及把身上竹甲一催,一块块甲片层叠起来挡住前胸。
因见识过这乌光尖刺有分合变化,故而陈宫并不将所有甲片堆在胸前,而是留了三分以策万全。谁知那乌光骤然一盛,上来狠狠一凿,便将之身躯连带护身竹甲一并贯穿。
陈宫犹自瞪大双目,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一手捂住胸口,身体向后一倒,便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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