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去看个究竟,结果有几个烧伤的病人被抬进来,卫若衣赶紧收了心神,先专心看诊了。
几人烧伤都很严重,这一看就看了几个时辰,等看完厉钰已经走了,连带着百晓生也不在。
找来药童一问,却说是厉钰把百晓生喊走的。
厉钰来找百晓生,卫若衣委实猜不到是什么事。
她净了手,准备回大厅继续看诊,却见赖立衫一人坐在看诊桌前,摇铃摇得“叮铃”作响:
“下一个,下一个。”
看见卫若衣的目光,药童解释道:“先前您在里面看诊的时候来了一位腹泻的病患,急得不行,赖大夫便接了手。对了,他让小的告诉您,您忙完了先休息一会儿,前边儿有他顶着,顶不住了再叫您。
还有……”
药童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又飞速的低下头。
“还有什么?”卫若衣问。
“还有,赖大夫说活不白干,十文管不了那么多的事儿,让您加钱,不加钱的话忙完赶紧去大厅里头替他。”
这人……
“都看了这么久了现在我去赖大夫岂不是白费功夫,且让他继续看着。”
卫若衣笑着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往后院晃。
里头折枝和巴音还在忙活呢。
卫若衣看了一眼,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放的药材盒子已经变了,想来是有别的药材商过来洽谈生意,两人手边已经摞了一小叠纸。
“夫人,要奴婢去拿过来您看吗?”白芷问。
“不必了。”卫若衣指指旁边:“我们先去吃饭。”
救人如救火,病人等着大夫救命,中途是没办法停下来的。
她这个主子不去吃,茯苓和白芷自然也只能跟着挨饿。
医药馆后院有小厨房,饭菜都放在锅里温着。
揭开锅盖一看,里面剩了很大一份麻婆豆腐。
有句话叫吃饭没有抢饭香,医药馆里的人原本都对麻婆豆腐这道菜没有特别大的感觉,但是折枝却是特别的喜欢,每次做了麻婆豆腐她就跟谁要跟她争抢似的,护食护得很明显。
久了久了,小厨房再做麻婆豆腐,大家就不由自主的抢了起来,到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有这道菜就必然有一番“勾心斗角”来,别的菜都可能剩,就这一道,回回盘子扫得光光得。
今天居然能留下这么多,不得不说,卫若衣挺意外的。
茯苓和白芷不知其中内情,还道:“这道豆腐还剩这么许多,莫非是不好吃,夫人,是否需要撤掉?”
卫若衣摆摆手,笑着道:“留着,老饕嘴里省下来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里的茫然。
卫若衣也没解释,只是道:“吃吧,这道菜一定要吃完。”
不然,某个老饕肯定要疯。
将将用完膳,厉钰又来了,这回是来找她的了。
脸上的凝重淡了许多,然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反正,这种表情卫若衣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
见了面,直接道:“夫人,有件事情,需要你同我一起走一趟。”
卫若衣看着他,目光从耳边到脖子边看了一圈,而后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一下。”
厉钰立刻将手递到她手中。
卫若衣沿着手掌摸了一遍,这才道:“好,稍等,我去交代一下,然后就同你去。”
白芷笑嘻嘻的问:“夫人,您刚刚为什么要牵将军的手呀。”
卫若衣逗她:“夫妻见面都得牵手啊,等你以后成了亲就知道了。”
想到她先前牵着将军的手,并且沿着手腕处一直滑到指尖的动作。
白芷脸一红,垂下了头。
原来成了亲的夫妻都是这般大胆的么。
当然了,卫若衣说是这么说,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她不过是想通过手上的茧来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厉钰而已。
毕竟……今天的厉钰是真的不对劲。
等交代好医药馆的事情,卫若衣同厉钰从后门出去,两个丫鬟被留了下来。
二人上了马车,厉钰递给卫若衣一套衣裳:“夫人,你且将这套衣裳换上。”
卫若衣抖开一看,是套男装。
嗯,连束胸都有。
厉钰轻咳一声:“等到地方你就晓得了,先换上吧。”
说着,他掀开帘子,到了车厢外。
卫若衣换好衣服,又将头发散下来重新绑了个男子的发髻,这才道:“好了。”
厉钰掀了车帘进来,看见她的模样,眸色微亮。
卫若衣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伸出食指,朝他勾了勾,语气轻飘飘的:“怎么样,本公子这副打扮可还入得了将军大人的眼?”
厉钰坐到她身边:“夫人当然是好看的,怎么样都好看。”
“那不成。”卫若衣压了压嗓子,声音立时粗了几分:“本公子现在是男人,不要女子的好看,只要男子的好看。”
厉钰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眉毛:“男人可没有这么秀气的眉毛。”
卫若衣理直气壮的:“那没办法,本公子今天出门匆忙,忘了带石黛。咳咳,男人嘛,粗糙一点也是正常的,你且忍一忍,装作没看见便是。”
厉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柔和低淳:“把眼睛闭上。”
“嗯?”卫若衣眨眨眼。
“巧得很,公子没带的东西本将军刚好带了,这岂不是上天注定,要让我帮你画眉?”厉钰笑着道。
说着,当真从他的袖袋里掏出一支石黛来。
从前总听说成亲之后夫妻两若是恩爱,男子便会为女子画眉,不过卫若衣的确没想到,她的夫君第一次给她画眉,竟然会是在马车上,并且还是在她扮作男子的时候。
更没有想到的是,画好眉之后去的地方,竟然是风月场所。
是的,和旁的城池一般,阳陵城也是有风月场所的。
并且这地方还不小,大大小小的风月场所,占据了整条街。
名字取得别具一格,不叫烟柳巷,不叫风月街,叫得胜府。
里头的妓院也没有叫怡红院、红花阁、丽春苑、红袖招等常见的风月场的名字的,卫若衣一间一间扫过去,什么风调院、雨顺楼,什么物阜阁、民熙筑,甚至还有马到轩、成功堂。
唯一一个跟风月街沾那么一点点关系的,卫若衣找了半天,找到挨着的两家,分别叫歌舞居,升平坊,这真的都是夹缝里强行找出来的。
她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人:“所以,这里虽然明着是风月街,但其实跟西凤村一样,是在挂狗头卖羊肉,做别的事对不对?”
顿了顿,她又道:“先别回答,让我来猜一猜是什么。”
卫若衣目光从面前的楼慢慢扫过,每一家面前都挂着精致的红灯笼,还有喜庆的红绸,别说,单从外面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看得认真,也就没发现一旁的厉钰含笑的目光。
“地方这么大,莫不是用来堆粮食?”
厉钰摇头:“不对。”
“那……武器?”卫若衣又猜。
“也不对。”
“给个提示?”
厉钰道:“夫人不必深想,它看着像什么,便是什么。”
看着,看着像青楼啊。
但是哪里有带自家夫人来逛青楼的男人?
厉钰分明就是在诓她好玩儿呢。
卫若衣没理他的话,将军队需要的补给都想了一遍,不确定道:“这么好的楼,总不能是用来装衣裳的吧?”
厉钰笑了:“自然不是。”
几次猜不中,卫若衣也懒得继续猜了:“且等我进去看看,一切便可知。”
正要往最近的一座楼走呢,大门却自己开了,伴随着这一声清晰的“吱呀”声,得胜府大大小小的楼的大门齐刷刷的全部打开,数百个衣着比较清凉,豪放的露着胳膊和胸前大半部分皮肤,且身材健壮的男人从各家涌出,分成两列站好,脸上神情无一不严肃。
卫若衣和厉钰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捂住对方的眼睛。
厉钰:“?”
街中心的阁楼回廊上站出来一个男人,他探出头,高声喊了一句:“起灯了~”
两人放下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得胜府长街精致的红灯笼一一亮起,每个敞开的大门里香风四起,一群穿着各色非常单薄的纱笼长裙,手里拿着与她们衣裳同色的女子翩跹而出。
手一抬,露出纤细的胳膊,和长裙下若隐若现的绣花肚兜。
卫若衣和厉钰对视一眼,再一次同时伸出手捂住对方的眼睛。
卫若衣:“?”
他们不想看见别人,却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他们,要论热情,谁能比得上得胜府的人。
尤其他们一黑一白如此扎眼,且从衣裳和身型一看,便知这两人是花得起钱的。
离他们最近的歌舞居面前的女子手帕一挥,扭着腰肢就过去了。
“看两位爷的模样,想必是第一次来吧,若是不嫌弃的话,今夜就让香香来当二位爷的引路人可好?”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同时放下手,向她看去。
自称香香的女子看见他们的脸,呼吸猛地一顿,准备好的话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滴个乖乖诶,这是嫖着神仙了!
哦,不,是被神仙嫖了!!
于此同时,卫若衣心里也很是震惊。
竟然真的有男人带着自己的夫人来青楼。
还是光明正大的带来!
还女扮男装的带来!
厉钰到底想干什么!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阴恻恻的,一字一句道:“这、位、爷,您、觉、得、呢?”
厉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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