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娘的洋鬼子!”从隔壁传来了压低了声音的大骂,过了片刻,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关卓凡默然,心想谁让你们家大门修得最气派呢?不知这一回被抢走了多少东西。
回过身,见白氏带着小福,正在用水擦洗屋内的血迹,图伯已经把印度兵的尸首拖到旁边,开始在院墙下挖坑了,旁边杂乱的堆着印度兵的步枪,子弹袋,火药袋和两个包裹。关卓凡穿越前的研究方向是世界史,很清楚这种前膛枪在欧洲已经处于被淘汰的边缘,不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什么帮助,于是只拎起两个包裹回到西厢房,把刀上的血细细地擦干净了,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袍褂,坐在炕边思索着。
作为一个七品武官,今天是他第一次杀人。八里桥之战给他带来的改变确实很大,当他面对那个印度兵的时候,并没有产生任何的胆怯和犹豫,而干掉这个印度阿三,也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的负疚和不安。
活该!他心想。印度人自己的国家被英国佬占据,居然还帮着主子欺负到天朝头上来了,可见是死有余辜。至于包裹里的东西,自然是老实不客气的笑纳了。
他先打开小的一个包裹,只见里面有两块粗糙的茶砖,一盒鼻烟,几块不知是牛肉还是马肉制成的肉干,一把小刀,一些散碎银两,最亮眼的,是十几枚黄灿灿的金币。
金镑!关卓凡抓起一枚,就着油灯的光亮看去,果然见金币的背面浮印着维多利亚女王的头像。他算了算,这十几枚金镑,在十九世纪的英国,是足够一个中等之家生活一年的。看来这个阿三还真是聚敛了一笔小小的财富啊,可惜白白便宜我了,老子连谢字都不用说一个。
他将金币推在一旁,先把那堆散碎银子扫进腰间的荷包,大概有个七八两的样子。再拿过那个大一些的包裹,刚一打开,便觉一阵银光耀眼,细细一看,不由呆住了。包裹底下,是二十几个雪白的银稞子,上面是两锭黄金,还铺着些细软首饰,单看那个祖母绿的戒子,就知价值不菲。这一份东西,算下来怕要值个两三千银子!
然而这个印度阿三哪里来的这许多钱财?他楞了一会,忽然想明白了,这是刚刚才从隔壁抢来的。
隔壁遭抢的一家,正是他第一天来到寿比胡同时,敲错了门的那家。他听图伯说过,隔壁的主人姓周,是个户部的郎中,家境富裕,很有几个钱。
可是有钱归有钱,没想到有钱到这个地步。关卓凡心想,房屋田产不算,有没有深埋在地下的财宝也不算,单是被印度兵所掠走的浮财,分到这个死鬼阿三包里的,就有这么多,实在是有点吓人。户部郎中,一个五品司官,不靠贪贿,哪里来这么多钱?清朝官员的**,原来只是在书中见过,这回算是见到活生生的例子了。
感慨了一会,还是把包裹重新包好,打了个结,准备等到明天天亮,将包裹还给周家。印度兵的钱,他拿的心安理得,而这个包裹,怎么说也是邻居的财物,如果要匿下这笔“不义之财”,靠这个钱来养家,他心里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盘算妥当,便将炕上的东西一股脑都先收进柜子里去。才合上柜门,就听到外面又传来喧哗之声。这次跟刚才不一样,胡同内人声嘈杂,不断响起拍门声,过了一会,声音渐渐向自己家的方向移动过来,外间的院门,被粗暴的砸响了。
*
这种时候,敢于在城内横冲直撞的,当然只有洋兵。而城南是英军的防区,一家家敲门过来,不问可知,是在搜寻那名失踪的印度士兵了。
白氏的屋子,血迹还没有洗净,图伯的坑也还没有挖好,印度阿三的尸体,还摆在内院的墙下,只要英国人进来扫上一眼,那一切就不用再说,他的穿越之旅和他的生命,就到此结束了。
关卓凡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戴上一顶小帽,走出房门,招呼图伯提着灯笼跟着自己来到外院,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倒也象个少爷模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示意图伯打开了院门。
门一开,立刻闯进来四名持枪的英军士兵,跟着走进来一名军官,后面再是四名士兵,而门外仍有手持火把的士兵在向内注视。那名军官一进门,看也不看关卓凡和图伯,二话不说,举起手就要下达命令,忽然微微一愣,眼光落在了墙上那个白色的十字架上。他转过眼光,狐疑地打量着站在当中的关卓凡。
关卓凡知道,那名军官的手只要一摆,士兵就会立刻冲进内院。现在,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赌在他所说的话上了。
“队长阁下,很高兴你们的光临。”他恭敬而亲热地说。
他说的是英语,是他苦练过的并且自以为很标准的伦敦音。曾经用来在博物馆那间小商店内忽悠外国游客的技能,现在要用来忽悠一百多年前的洋兵了。
军官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放下了手,说道:“你会说英语,你们家是教民?”
“当然。”关卓凡划了个十字,“以圣父,圣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他非常意外地看见,他的老管家,图伯,也在旁边哆哆嗦嗦的重复着划十字的手势。额头,胸口,左肩,右肩,简直标准极了,可以想象老头曾偷偷地练习过多少次这个“咒语”。
“阿门。”英**官也划了个十字,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还有疑问么?当他看见旁边这个皱巴巴的老头子也在虔诚的画着十字的时候,他确定无疑地相信,上帝的光辉早已照进了这户中国家庭。
“我们只是在搜寻一个离队的士兵。”军官将手向后一摆,那些在十字架下也纷纷划了十字的士兵,便退出了院子,“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休息。”
“哦,愿他得到主的庇佑。”关卓凡谦卑地躬了躬身,心说:他当然得到了主的庇佑,此刻不是正在天堂里享福么?
那军官点点头,回身向外走去。
关卓凡知道,他这一走,必然还要整个胡同地挨家挨户搜查,鸡飞狗跳不说,万一再碰上有姿色的女眷,弄出惨剧也未可知。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走到门口,大着胆子叫住了那名军官:“队长阁下!”
“嗯?”
“你说的那名士兵,是不是胡子很多——”关卓凡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并且用白色的布把自己的脑袋包起来?”
“对!”英**官走了回来,“你曾经看到过他?”
“是的,我看见他从我的邻居家里出来,很匆忙地跑出巷子外面去了。”关卓凡指了指胡同口。
“**_him!”军官破口大骂。
关卓凡仍是一脸谦恭的表情,心里却说道:对对,操他,操他。
“谢谢你,省去了我们很多麻烦。”军官摆了摆手,“列队!我们走。”带着他的士兵,朝胡同口走去。
然而,就在关卓凡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关门的时候,那名军官忽然停住了脚步,跟着转身走回来了。
“是非只因多开口!”关卓凡不知道那军官发现了什么破绽,在心里叫苦不迭。可是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等他发难了。
英**官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又把他打量了一番,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
“你的英语很好,虽然说话的方式有点奇怪。”他紧紧盯着关卓凡,“你说你是教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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