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军第二师洋二团、建字团和昆布兰军团二十军一部经过一轮急行军,终于在南军通过山谷之前把他们截住了。
卢考特山谷林木丰茂,战斗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打响。仓促接敌,双方的大炮基本都没派上什么用场。两军隔着茂密的草丛和低矮的灌木对射,一团团破碎的草木在空中飞舞,形成了一片奇异的草木“雾障”。
在北军的优势火力打击下,南军步步后退,北军步步进逼,最终,南军全部退入一片密林,北军紧紧咬住,追杀进去。
待北军大部人马进入了树林,南军伏兵四起。
密林中,北军前、左、右三个方向同时受到攻击,虽然惊慌,却并未溃乱,立时开火反击。但不久,队形便无法保持,到了后来,连建制也乱了。
朗斯特里特在行军后期,有意放慢了速度;接战之初,故意示弱,包括不使用大炮,都是为了将北军引入这片他事先选定好的密林。
奇克莫加战役时,朗斯特里特虽然没有和北军的援军直接交手,但对这支北军火力较强、甚至大部分装备了后膛枪的判断并无偏差,知道在开阔地和北军对射必然吃亏,于是决定将主战场设在卢考特山谷偏南的一片密林。
障碍物对射击者的防护,如果障碍物较矮,后膛枪比前膛枪有绝对的优势,但如果障碍物的高度超过了人的身高,那就是敌我共险,前膛、后膛几乎的区别就不大了。高大的树木就是这种姓质的障碍物。
而且,密林之中,双方保持队形都非常困难,打散了之后,北军的火力密度优势相对削弱。
朗斯特里特率领的这支南军,是在东线战场的血海里滚出来的,大多是百战之余的老兵,非常凶悍;而即便是新兵,对武器和射击的掌握和“感觉”也比大部分的轩军士兵有相对的优势。
当时的美国人,特别是南方人,很多从小就和枪支火器打交道,入伍之前,虽然没接受过任何专业的军事训练,但不少已是不错的射手,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合格的士兵。
而轩军战士入伍之前,多是普通的农夫,不但从不知近代步枪为何物,还对火器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新兵训练的时候,洋教官们就发现,帮助新兵们克服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就得花上不少的精力。
大多数的轩军士兵都是在两年前才第一次接触洋枪,大部分的后膛枪更是到了美国才配备,学习熟练的时间没有几天。掌握武器的基本使用不难,但射击技术的提高和精通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完全没办法开金手指。
队形打散之后,不但火力密度减弱,队列对士兵的帮助、约束也消失,说实话,这种时候,后膛枪乃至斯潘塞连珠枪的威力在现在的轩军士兵手里便很难百分百得到发挥。
这实际上就是散兵战术对士兵的个人的综合素质有着更高要求了。
即便如此,南军的伤亡其实还是比北军大,特别是和轩军直接接触的部队。但树高林密,队形已经打散,这种伤亡的增加带来的恐惧感,士兵们相互之间无法有效传导,因此南军整体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战斗在混乱中持续。密林中硝烟弥漫,五、六丈外已经看不清楚人影,前后左右每一个方向都有无数子弹呼啸着射来,既没办法判断这些子弹是出于敌手还是自己人发射的,也搞不清楚射出去的子弹击中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有的直径超过一尺半的大树连续被子弹击中,最终承受不住,轰然拦腰折断,横在树林当中,更添混乱。
当天的天色本来就比较阴沉,密林之中,光线更加昏暗,而硝烟愈聚愈多,到了后来,已几乎完全辨不清方向,军官们居然不得不用罗盘确定方向。
到处都是小规模的肉搏战,到处都是枪声和惨叫声,战斗变得愈来血腥。
北军指挥官们感觉伤亡愈来愈大,士兵们愈来愈惊慌,队伍愈来愈乱,已方的战线被从几个方向压缩得愈来愈窄,再这么打下去,部队有崩溃的可能,而这支兵马全军覆没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如果挡不住朗斯特里特,传教士高地的主力被他从侧背插上一刀,那才是一切皆休。
白齐文和二十军带队的准将商量之后,决定撤出这片树林,在不远处的开阔地重新建立防线。
吴建瀛瞪起了血红的眼睛:“要撤你们撤,老子不撤!”
白齐文急了:“吴建瀛!你敢不服从命令,我军法办你!老吴,这么打下去不是个事,咱们得建立防线——这样才挡得住敌人,你别犯糊涂!”
北军终于撤了出来,算是边打边撤,没有溃乱。真是很险,如果再迟一点,想撤也不敢撤了,因为那个时候再撤,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变成大规模的溃散。
北军刚刚用树干和泥土勉强构筑了简单的防御工事,惊魂未定,树林中便传出一阵奇异的啸声,好像猎户人家在呼唤猎犬,又掺杂了夜枭凄厉粗糙的叫声——不是一个人在叫,而是几十、几百,很快便成千上万,汇成令人耳膜激荡的声潮,随着无数灰色的身影,涌出密林。
轩军士兵和二十军的新兵都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那根本不像生人能够发出的声音,犹如无数厉鬼,从地狱深处爬出地面,张牙舞爪,漫天席地而来。
士兵们明显地搔动起来,惊慌地互相看来看去,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撑不住,掉头逃跑,便极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吴建瀛看出不妥,抽出指挥刀,跳上低矮的防御工事,昂然站立,向南军猛得虚劈一刀,大吼一声:“开火!”
上校的这个举动极大地激励了北军的士兵,第一个士兵随即扣动了扳机,很快枪声响成一片,密如骤雨,掠向冲锋的南军。
灰色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摔倒,但恐怖的啸声无休无止,愈来愈近。
枪声震动耳膜,北军士兵已经顾不得南军的怪叫了,装弹,合上扳机护圈,射击,再射击。
吴建瀛从始至终,站在工事上,大声吼叫,数不清的子弹从他身边飞过,随便哪一颗偏一点点,就可以将他击倒。
北军的火力优势终于发挥威力,愈来愈多的南军士兵倒了下来,冲在最前面的南军士兵倒在了离北军工事十几米的地方,但,剩下的这几步路,南军的脚再也踏不上去了。
南军终于退了下去,无数的尸体留在了这片不大的开阔地上。
白齐文奔到吴建瀛跟前,大声道:“老吴,敌人被打退了,你快下来!”
吴建瀛惨然一笑,一头栽了下来。
白齐文大惊,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把吴建瀛放平在地,见他**竟然已是一片血红,急得转头大吼:“叫军医!”
军医赶来,先脱下吴建瀛的靴子——竟然倒了整整半靴子的血水出来!
剪开裤子、衣服,浑身血污,到处都是伤口!
吴建瀛已经昏迷过去,一时间无法判断致命的伤口是哪一处,军医做了简单处理后,白齐文令急送战地医院。
关卓凡赶到到战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给吴建瀛做完了手术。医生报告,吴上校全身共负伤十七处,还好重要脏器和大动脉未被击中,可失血过多,已陷入深度昏迷,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下来,难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