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日的功夫,宫里的风向,完全变了。
人们津津念叨的,不再是那则似是而非的流言,而是皇后的各种恩德福祉。就连她的傻,都成了单纯天真,仁爱宽厚。把一向看重名声的万贵妃,都给比下去了。
而贞宁宫这边,芸儿一边为二小姐的机智点赞,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拨着小算盘,计算贞宁宫还有多少余剩,感叹今后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而同样大出血的嘉囿皇帝,就要财大气粗的多。回到鹤龄宫后,大箱大箱的珍宝被送往贞宁宫,同时还让为皇后做珍珠衣服的内务府加紧赶工,一定要赶在中秋夜将皇后的衣服赶制出来。
诚然,那些珍宝送到贞宁宫后,都被顾姝顺到了重央楼,经过嘉囿皇帝的手,送出宫进了束竹阁,变现成了银票,又换成各种物资,经由各地富商之手,送到了江南灾民的手中。
对此,洪松提出了疑问:“皇上顾念灾民,何不直接经由束竹阁,将这些东西送到江南去,还能积攒民心声望。”
墨子良是这样回答的:“朕就是想看看,那只小狐狸,能够作到什么程度。”
就这样,迎来了八月十五,中秋宫宴。
皇帝宴请百官是在白日,而后宫的宴会,则是等前头的宴会结束了才开始。
场地选在了重央楼一楼的厅上。
万贵妃别出心裁,在厅最中心搭建了个圆台,最上方设置的是太后、帝后的御座;她同后宫诸妃的座位矮一阶,王侯夫人又矮一阶,各品诰命依次递减。数十人齐聚一厅,却丝毫不见拥挤。
最里端设了戏台子,戏曲是早已备好的曲目,都是经典热闹的好戏,梨园提前一个月便排练好了的,个个身段婀娜唱腔婉啭,那举手投足,分明就是戏文中的主角。
宴会开始,太后一番春秋易变的感叹,皇帝一番陈词俗套的激赏,便去了三炷香的功夫;到了皇后这里,傻子皇后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开吃吧!”
她是傻子,当然没人会计较这个皇后不稳重矜持。顾太后先动了筷子,然后是皇帝,皇后,最后才是从万贵妃到答应,再到王侯夫人、诰命夫人。
顾姝小口小口地喝着果酒,不禁感慨:这等级制度,害人不浅!
开场戏落幕,忽的传来一声激昂壮烈的筝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了过去。只见戏台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红妆美人,手持双剑,长发高竖,宛若谪仙战神。
一旁角落里,一位白衣仙子正双手抚筝。
在荡气回肠的筝声中,红衣美人震袖起舞,腰肢如若无骨,将女子的温柔妩媚,与薄刃的寒冷无情结合起来,正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真实写照。
所有人都看的愣了。
“那位是林答应吧?”终于有人开口,“弹筝的,应该是唐答应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即有人发声应和道:“真想不到,两位答应竟还有此技艺。”
“就是,听说她们两个原是伺候皇上的丫头,想来若是没有些才华,怎能得到皇上青睐?”
这些话,落在万贵妃和淳贵人的耳中,恨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起来。只得一个劲儿地狂吃东西,以防止自己闲的发慌而情绪失控。
就连墨子良,都稍稍露出惊讶的神色。很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这两个基于感恩之心而随口封的答应,会有这样惊人的才华。
顾太后是策划这一切的人,自然丝毫不惊讶,且十分满意。
在场,所有被蒙在鼓里的人当中,顾姝是最平静的一个。她仰头喝着果酒,目光却一直看着林樱。
她与林樱的接触不多,但也看得出来,林樱并非好出风头之人;更何况她有那样的身份,这一切,多半是顾太后的安排。
顾太后把林樱安插在嘉囿皇帝身边十几年,一直没有动过,如今突然拎出来,恐怕是因为之前的棋子不怎么中用了。看来,良嫔是彻底凉了,否则不会连这么隆重的中秋宫宴,都还被禁足宫中。
至于万贵妃和淳贵人;前者应该是为着之前陷害春月的事,后者应该是为着前几日关于皇后的流言的事,顾太后是没打算再捧着这两个人了。
她不自主地转头看了一眼墨子良,看到他眼中的惊愕,突然间更加同情他。且不说他身为皇帝,单是身为一个男人,要宠着哪个女人都不能自己选择,这一点就很悲催了。
剑舞一曲,整个重央楼,鸦雀无声。
顾太后最先开口,打破寂静:“皇帝,这两位答应的才华,可好呀?”
“好,确实很好。”墨子良面上带着微笑,眸中,却是满满的悲凉。
林樱和唐悦,是从顾太后宫中拨给他的,这一点他很小就知道了。但十数年的相处,这两个丫头处处为他着想,为他挨了不少责罚;他从心底里感激。
然而,这十数年的相处,他却不知道,两位朝夕相处的婢女,一个能把剑舞耍的如此出神入化,一个能把古筝弹得满座寂静。
“既然好,死不死该赏赐呢?”顾太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赏,是该好好地赏赐。”墨子良定定地瞧着两位慢慢走上阶来的答应,神情有些恍惚。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谁握住,低头一看,却是一只小小的、纤细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他循着那只手看向它的主人,看到的是一张憨笑着的脸。
看到她,墨子良恍惚的心一下子就收了回来,脸上重新扬起了轻松闲适的笑,朗声问:“皇后以为,赏赐何物为佳?”
顾姝鬼使神猜的,原本只是想要同情他一下,没想到这混账皇帝竟然直接将锅扔给了自己,不由的无语。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敢表现出帝后有隔阂的样子来,便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吃的?穿的?还是用的?姝儿也不知道呢!”
随即,她又扬着一脸天真的笑,问林樱:“不知道两位姐姐想要什么?只要你们说的出来,皇上都会答应的!”
墨子良吓得掐了一下顾姝的手,在她缩回去之前,狠狠地拽在手中,咬牙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
顾姝也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皇上又知不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墨子良笑道:“你我夫妻一体,朕的事自然就是皇后的事。”
顾姝无辜道:“所以臣妾在帮皇上解决事情呀!”
于是,在旁人看来,帝后相互依偎,简直就是模范夫妻;而实际上呢,两个人借着长案的遮挡,两只手你来我往,一个要挣脱,一个死命拽着。言辞上,也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般郎情妾意。
皇后这样说,是因为她傻。
两位答应可不糊涂,皆屈膝行礼,同声道:“为太后、皇上、皇后助兴,是臣妾的福分,不敢求赏。”
顾太后笑道:“既然如此,哀家就为她们两个求个赏吧。二人虽是宫婢出身,但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宫中后妃稀缺,皇后以下,贵妃只有一个;妃位一个也没有,嫔位和贵人也只有一个,余下便只剩了两个答应。不如趁此机会,将二人的位份晋一晋,就晋为贵人如何?”
“好呀好呀!”顾姝第一个拍手称好,反正无论什么,与她都没什么干系。
墨子良又在她手上掐了一下,含笑说:“两位答应确实是劳苦功高,晋为贵人也无可厚非;只是如此一来,未免让宫中其他人生出非分之想,反倒是得不偿失。原本是彰显天家恩德的好事,反而引出无数的祸端。”
毕竟是做了多年的母亲,顾太后深知皇帝的脾性,故意说出贵人来,无非就是留着讨价还价的余地,在众人面前,给皇帝留一点薄面。
所以,在皇帝反驳之后,顾太后立马说道:“既如此,那便晋为常在吧。待江南水灾一过,再张罗广选后宫一事,届时再说。”
墨子良与顾太后纠缠这年余,两人也算是心意相通,一拍即合,当即拍板定下。皆大欢喜。
林樱同唐悦上前来,谢了恩典。
顾姝忙也说要赏赐,被墨子良拦住,说:“今日中秋宫宴,皇后就别耽误时辰了,待二人封了常在,皇后再给赏赐,岂非两全?”又转头去问洪松,“东西准备好了吗?”
洪松笑着应道:“好了。”
墨子良道:“那便呈上来吧。”
洪松便下去了。
见此,顾太后问:“皇帝,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墨子良看了看顾姝,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为了博皇后一笑罢了。前些日子,儿臣把给皇后的翡翠镯子赐给了万贵妃,便命内务府拿珍珠研磨了镶嵌在衣服上,制成一件千珠凤服。”
此言一出,再次在命妇间引起了议论,看向皇后的目光,充满了艳羡。同时,心里也有点酸:这个傻子,凭什么能得到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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