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山是家生子,从父亲那一代就在威远侯府做事。他自幼便生长在侯府,吃穿用度全靠侯府供给,娶的妻子也是家里的管事娘子。
后来,梁氏嫁了进来。这位新夫人与上一个精明睿智的可不一样,不仅十分难说话,而且还相当的不好伺候。梁氏喜怒无常,经常苛责和惩罚下人,她刚嫁进来的那一年,为了立规矩斗威风,打死、发卖了多少小厮丫头弄得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个的提心吊胆,看到梁氏,就像看到了阎王爷似的,战战兢兢的。
最后,能够留在侯府里的家生子,已经很少了,上一位夫人重用的管事们基本上都死的死,发卖得发卖,少数几个留下来的,无一不对梁氏俯首帖耳,无所不从。
在那个连留下来都是一件奢望的时候,李全山怎么可能说得出拒绝的话
事情就这么来了,而且摊在了李全山的身上,若是当时他断然拒绝,那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那么多个例子摆在前面,除非李全山不顾及自己的父母和家人,想要整家都被赶出侯府去。
除了随波逐流,李全山确实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怎么办。于是,他妥协了,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一个库房的小跑腿,就像如今的袁二。然而自从他依靠上了夫人梁氏,仅仅一两年之内他就成为了管事。这一做,就是近二十年。
二十年,他提心吊胆地过了这么多个年头,一颗心就像是戴着枷锁,沉得他透不过气来。如今倒是好了,若是夫人能够如她所言,保住自己一家老小,那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索性一股脑儿地都说出来,图个痛快
李全山把心一横,自是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夫人,我全说”
紫苏那凝重的眉头,缓缓地松了开来。
“你说什么”梁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你说百里紫苏方才去库房了”梁氏紧紧地盯着一个婆子,厉声问道。
“是,太夫人,”婆子点头,道,“刚儿我路过库房的时候,就见大门紧紧的关着。我就觉得奇怪,太夫人先前明明是说过的,库房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关大门,可是今儿怎么就这么稀奇,把门儿给关上了呢于是老奴就快行了几步,跑到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夫人在大骂李管事。哎呦,骂得那叫一个凶哟您说这夫人怎么年纪轻轻的,脾气就大呀跟太夫人您差得太远了,想当年您的风采,那是”
“行了”梁氏哪里有这个耐心听这个婆子在这里拍马屁她当即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婆子,然后皱着眉道,“去领你的银子,下去吧。”
“是,多谢太夫人。”婆子喜不自禁地道着谢,这边施嬷嬷已然拿过了一个荷包,给了婆子,婆子接过来,便乐呵呵地转身走了。
待到走出了启云苑,婆子便兴冲冲地打开荷包,一张满是笑容的表情顿时变得悻悻的。她将荷包用力地一甩,自是啐道:“呸亏得我巴巴的赶过来告诉她这么大的消息,还给她说了半天的好话,谁成想竟是个这么抠门儿的,才给这么点。上回商嬷嬷只给夫人去传了个信儿,赏的都比这个多。怪不得连老祖宗都疼这个孙媳妇,就这么个小气巴拉的媳妇,换我我都不待见”
说着,又转头翻了一记白眼,道:“什么东西”
婆子自是把一小块碎银子揣进了怀里,扭着屁股愤愤地去了。这边梁氏和施嬷嬷则都是一脸的凝重,梁氏更是烦乱,整个人就像是踩在火盆上,让她连站都站个不住,只是来回来回地走着。
“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小贱人竟然真的敢动我的人,小贱人真是活得腻了”梁氏咬牙切齿地说着,扬手便将桌子上的茶杯掷在地上。
茶杯掉在地上,立刻碎成数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施嬷嬷唬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在意识到这样做不妥之后,又急忙将手放下来,劝解梁氏道:“太夫人不必这样生气,她百里紫苏再蹦跶又能有什么用您毕竟是她的婆婆,她再怎么着,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她是不敢把本夫人怎么样”梁氏这会子已然是急火攻心,连半分理智都不剩了。平素里她虽然专横跋扈,但至少不会跟施嬷嬷用这么恶劣的语气说话。但是这会子,乱了分寸失了理智的她,却已然是不管不顾地朝着施嬷嬷大吼大叫道:“可是她可以把李全山捆起来,重重地打上几十个板子,逼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出来到时候,百福园的那个老不死会怎么样她会把后宅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那个百里紫苏”
梁氏越说越生气,索性扬起手便将整张桌子上的东西都抡到了地上。
这乒乒乓乓的声响唬得施嬷嬷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她毕竟是一路伺候梁氏走到今天的,自家的主子遇到了这等困境,她这个做奴婢的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她便耐下心来,说道:“太夫人,事情毕竟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要知道,您还有最后一步棋可以走的。”
“哦”梁氏闻听施嬷嬷这样说,神色便是一动,她立刻转过头来盯住了施嬷嬷,问“哪一步”
施嬷嬷也看着梁氏,一张老脸上满是阴鸷与恶毒。她一字一句地道:“丢卒保帅。”
梁氏怔了一怔:“丢卒保帅”
“没错,”施嬷嬷点头,道,“太夫人难道您忘了吗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由您亲自出面的,如果老祖宗查下来,那么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那两个的身上,不就得了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最好是能让李全山这个小棋子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承担下来。这,才是上上之策。”
梁氏的表情阴晴不定,一双阴冷的眼睛更是忽明忽暗,她略略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扬声道:“现在就去库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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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