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当和尚,是陈江流从小就有的想法。由于自家老妈是个素食主义者,陈江流在娘胎里就没有沾过腥,出生后又是老妈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从小就没吃过一口肉,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素食,可以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胎里素”。再加上他这“陈江流”的名字,又和《西游记》中唐僧的俗家姓名相同,让他更加相信自己与佛有缘,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唐僧的转世。
只不过,有一件事却让他觉得十分的糟心。
据说,“胎里素”体质与佛教有缘,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往往聪慧异常,悟性极佳,处事淡然,清心寡欲,十分适合入佛教修行。然而事实上,陈江流的确是聪慧异常悟性极佳,只不过他的聪慧和悟性却全都被分到了对道教经典的理解感悟之上,对佛教经典却是十分的不来电。虽说两教之间有很多道理是相通的,许多经典讲述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可他只有在读道经的时候才会有许多的感悟,而读佛经……那简直就是堪比英语教材的催眠读本啊!
至于处事淡然清心寡欲……如果他真的有这种心性,也就不会跟自家老爸置气了,更不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面来剃头当和尚了。
“胎里素?这倒是少见啊!”老刘哈哈笑道,“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胎里素’啊!不说别的,就说你平日里吃的野菜叶子,那一口下去,谁知道上面有多少蚜虫被吃下肚啊!小师父,你说是不是?”
陈江流顿时被噎得无言以对,但对于老刘的盛情邀请,仍旧是婉言拒绝。老刘见劝说不动,只得从车后排上拿了两个干巴馒头,用捡来的干净树枝串好,刷上调料烤热了,夹上野菜,招待陈江流。
早已饥肠辘辘的陈江流,接过烤馒头,向老刘道了谢,便就着温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烤馒头,真香啊!
老刘是个善谈之人,一边吃一边和陈江流讲些这山中趣事,陈江流听得有趣,便也将自己在学校里遇到的趣事讲给老刘听。不知不觉间,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哎呀!光顾着唠嗑了!这天都要黑了!”老刘连忙起身收拾东西,“小师父,我这就送你回寺去,要不你师父该担心了。”
陈江流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哪肯就这么回去,连忙道:“不不不!不用送我回去!我还有事没做完,不能回去!”
老刘道:“是惦记着挖野菜摘蘑菇吗?放心放心,我那里有的是,明天我开车给你们寺里送去就行了。这天眼看着就黑了,还是赶紧送你回去吧!”
陈江流见老刘如此坚持,无奈之下,只得实话实说:“老刘,其实我这次下山,是要去五指山的。”
“五指山?”老刘闻言一愣,“你是说……那个像巴掌一样、经常有猴子出没的石头山?”
陈江流点头道:“对,就是那里!”
老刘不禁皱起了眉头:“那地方不叫五指山,叫巴掌山。要我说啊,你还是别去那边了,那地方全是不讲理的野猴子。我在这儿当守林员二十多年了,从来不敢往那边去,去一次就被猴子围殴一次,不管拿多少好吃的喂猴子都没用,就是养不熟!你别看猴子吃素不吃人,那简直比老虎黑熊还凶哩!小寅小罴我都养熟了,那帮猴子却是吃着你的还打着你,特别能欺负人!有一次,我不小心被几只猴子给抓上了山,挂在山顶上面,往下爬的时候差点儿没摔死!你瞅瞅,这就是那时候摔断腿手术留下的疤。”一边说一边卷起裤腿,露出脚踝上一条二十多厘米长的宛如巨型蜈蚣般的刀疤,触目惊心。
陈江流看着老刘腿上的刀疤,不觉有些怕了。猴子伤人的事他不是没听说过,孤身前往野猴子聚居地的确十分危险,尤其还是一群特别凶的野猴子。但是想想猴儿托梦的事儿,以及前段时间答辩会上受到的羞辱,他又觉得即便有危险,也值得一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这还不是虎穴,仅仅只是一群野猴子罢了,总不至于把他给拆了吃吧。
陈江流当下拒绝了老刘的好意,只恳请老刘能够让他在车上睡一夜,明早他自己去五指山便好。
老刘显然是被那群野猴子欺负得够呛,不忍心让陈江流受苦,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可陈江流就是不听。到最后,老刘不禁有些气了,怒道:“你这孩子,好赖话不听!死犟!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老刘不管了!今晚你可以在车里睡一宿,明早吃了饭,你爱哪去就哪去,我是管不了了!我也没资格管!”扔下陈江流,气呼呼地抱着小寅睡觉去了。
见老刘生气,陈江流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但又不愿意就这么回去。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有去向老刘道歉,摸摸底钻进车里,放倒座椅眯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老刘仍旧给陈江流烤了馒头,夹了野菜蘑菇,又是一番苦劝。然而,陈江流一心惦记着自己的论文,铁了心要去五指山看看底下是不是压了一只猴精,任老刘如何劝都没用。没办法,老刘只得由他去了,但终究还是不放心,亲自开车将他送出了树林。
“穿过这片石林,就是巴掌山了。”老刘将自己的大砍刀递给了陈江流,“再往前是猴子的领地,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小心。这里野猴子凶得很,你拿着这把砍刀防身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天黑你还没回来,我就去寺里给你师父报信。你……好自为之吧!”
陈江流接过砍刀,心中着实感动。他不是不知道,老刘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是真的为他好。但他既然铁了心要去五指山看个究竟,就不能够半途而废,不然这一路的辛苦便算是白费了。
“老刘……”
“什么都不用说了。”老刘摆摆手,制止了陈江流,“趁我还没决定把你打晕了绑回去,想做什么就赶紧去。你们这些熊孩子啊!不吃点儿苦遭点儿罪,哪里能够体会到大人们的良苦用心!去吧去吧!希望那些猴子看在一毛大师的面子上,能够对你这小和尚手下留情。”
“一毛大师?”
听得老刘提到自家师祖,陈江流不禁好奇,这一毛大师和这里的猴子有过些什么故事。只可惜,不管陈江流怎么问,老刘都不肯吐露半句。没办法,陈江流只得暂时压住内心的好奇,提着砍刀跟老刘道了别,独自一人向五指山的方向行去。
从树林到五指山,还隔着一片石林,其中怪石嶙峋,道路曲折,地面更是坑坑洼洼邦邦硬的岩石,磕磕绊绊十分难行。陈江流提着砍刀,因有五指山的指引,倒是不至于迷路,心中却感到十分奇怪。
此处地形气候,并不像是能够形成石林的样子啊!这石林,形成得也太蹊跷了!
石林之中,风声呼呼,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是哪种兽类的怪叫,听得陈江流寒毛都竖了起来,提着砍刀一路戒备,唯恐有什么东西忽然蹿出来把自己给伤了。
走了半路,陈江流有些饿了,便寻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坐上去,将大砍刀放在一边,摸出老刘给的烤馒头,胡乱吃了几口。等他吃完了烤馒头,准备继续提刀上路时,却发现自己放在右手边的大砍刀,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咦?刀呢?”
陈江流第一反应是自己记错了放刀的位置,扭头四处寻找,却哪里有大砍刀的踪影!
这刀……被偷了?
陈江流顿时想到老刘之前说过,这五指山的猴子十分磨人,这刀说不定就是被猴子偷偷摸走的。
就如同是在证实陈江流的猜想一般,几声猴子的“吱吱”讥笑声从陈江流的头顶传来。陈江流抬头一看,一只大马猴正坐在他身后怪石的顶上,身边放着他的大砍刀。
见陈江流抬头望来,那只大马猴就如同是在炫耀一般,冲着陈江流呲牙怪叫,提着大砍刀胡乱舞弄了起来。陈江流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连忙往旁边闪开几步,后背一阵冰凉,起了一层冷汗。
这猴子!万一它一个失手把大砍刀给甩了下来,他陈江流可就要遭殃了!
看到陈江流一脸惊恐,那大马猴更高兴了,举着大砍刀上蹿下跳,忽地一个筋斗从怪石上翻了下来,双手举刀便向陈江流砍来。
陈江流没想到这大马猴竟然还会持刀行凶,心中不禁有些恼怒,不闪不避直迎上去,使出擒拿之法,就要去扣那大马猴的爪子。而那大马猴虽然不动武打套路,但却生在身体灵巧,一个后空翻避开陈江流的攻击,嗖地一下爬上怪石,吱哇乱叫,显然是被惹怒了。
陈江流瞪着大马猴,怒道:“你凶什么凶!你要拿刀砍我,还不许我反击了?又没打着你,你冲我叫什么叫!闭嘴!”
这一下,彻底把大马猴给激怒了。大马猴哇哇怪叫着,将大砍刀举过头顶,照着陈江流光溜溜的秃头就砸了下来。陈江流早有准备,向旁退开半步,那把大砍刀便擦着他的衣襟而过,“当”的一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