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见银扇盯着菜又看看太子,猜到她大约是有些心疼了,加之柳牧景先前一口没吃,气氛变得有些不大融洽。
金山搁下手中的筷子沉声道:“留吃饭只是一点心意,毕竟若不是因为大人请了御医来,我妹妹的病也很难好。”
金山看着银扇,银扇听得出汗了,姐姐分明就是在说她忘恩负义,不感谢别人的恩情,反倒计较桌上这点菜。
太子不明就里,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停下手中的筷子,道:“我观令妹的脸色,病情似乎有所好转,御医的方子却要吃到冬至。正好,我回去以后再叫他过来,看看病情是不是有所变化,若是有变化,令他调整方子。”
银扇背地里咋舌,好大的排场啊,可以随叫御医,姐姐认识的什么人啊。她对华羲东宫领率的身份起了疑心。
金山听了这话想要站起来谢恩,华羲却夹了一大筷子梅干菜烧肉给金山,笑着说:“别顾着说话,吃饭呗。”
柳牧景也得了令,继续吃饭。
当中一打岔,吃饭的氛围便没有之前那么融洽,大家都寂寂无言的吃,期间碗筷碰撞都不闻一声。
金山素来一心二用,看见院子里一点光都没有了,夜风起了,便对银扇说:“冷不冷,我去给你拿一件衣裳吧。”
银扇穿得极为单薄,单衣外套一件短褂子,此刻有些嫌弃地看华羲挑食,便顺嘴说道:“哪里就这么矜贵,我又不是挑三拣四的人,不妨事。”
太子和柳牧景吃饭时都不说话,略显无聊。直到吃完饭,金山抢着去收拾碗筷。她做饭没有轮到做,就收拾碗筷,怕妹妹又做饭又洗碗累着了。
柳牧景站在院子里守卫,屋里只剩华羲和银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坐着。
银扇原本对华羲有些好感,但一顿饭的功夫好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银扇觉得华羲怪能浪费,吃鱼不吃油的,吃肉不吃肥的,连吃鸭子都不吃皮。
银扇哪里知道,华羲能吃这些家常小菜已经是爱慕她姐姐给的面子,觉得金山不论给的什么都是甜蜜的。
太子却不晓得银扇的心思,还想着这是金山的妹子,应当搞好关系。
他有些懊悔,原本没有预想到会在金山家门口遇到,更加没想到会进金山的家。他两手空空毫无准备,没有给初次见面的银扇准备礼物。
银扇打从心里嫌弃他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斗争,要不要差柳牧景给金山的妹妹和养母一人买一份礼物。只是到底买什么呢?若是太贵重,也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收,收下是否为难;若是礼物太便宜,又显得十分没有诚心。
太子喝了一口粗瓷大碗里的白水,客气地问:“你喜欢什么?”
银扇被他问得一愣,喜欢什么?她从来没想过。她和金山一样都是被生活磨折的人,哪里轮到她们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若说真有喜欢的大约也是身体健康,不挨饿罢了。她想了想,一时竟也想不到自己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你干嘛问这个?”银扇毫不客气地回问。
“没什么。”太子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见得说,因为自己第一次上门,所以要送些礼物。
银扇大大的黑眼珠子一转,倒是想起另外一桩事来,“之前我遇到的那个吸血的怪物,你不是去报官了,那后来捉住没有?”
“啊?”太子没想到银扇的思维十分跳脱,突然问及上回那个两男一女的案子,一时有些错愕,不过他反应过来,遗憾地说:“还没有查到线索。”
太子并非不为,而是不能,他没有将银扇所见的吸血鬼告知查案的刑部和大理寺。
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牵连到金山的妹妹,后果怎样,谁都不敢说。有关食血者的事情,王上一直严令他不许查下去。
实则,太子的心里此刻已经有数。
经过兰花党的传单,和父王、朝野的反应,王室一定供奉了食血者。
可是,现在怎么把事情揭开呢?
食血者的真相,就只剩一张窗户纸,可是如何去捅破窗户纸,谁去捅,太子并没有主意。
银扇见眼前的华羲神色阴晴不定,也就没再细问。她有不满,有疑问,素来都是放在心里,口中从来不说。
两人到这里便无话了,等到金山收拾完和太子一起走出院子。柳牧景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或是埋伏在某个不知名的暗处默默地保护太子。
对于金山来说,丰衣足食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太子回宫后,又差御医给银扇诊治,银扇果然是大好了,御医遂调整药方,以固本培元为主。
一晃眼便又到了下一个月。六月初一,天气已经逐渐转热,金山已经将东宫藏书阁的藏书看下不少,似乎没有和食血者有关的,不过倒有些王宫的逸闻趣事。
这天晚上,藏书阁内殿里灯火通明,每一根红烛上都燃烧着艳丽的火焰。藏书阁与以往不同,变得明亮了许多,而太子到了约定的时间却不见踪影。
金山一个人搬着梯子爬上爬下,要看书,还要时不时打扫。
太子今日并未失约,而是在挑选礼物。
他和金山约定,以后每个月都要送金山一件礼物。当初并未约定是每个月的几日,初一一个月的开始也算在一个月里。送礼这种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
太子有些磨磨蹭蹭地将白日里在成衣铺子里买的衣裳铺在床铺上。
外罩的长裙要像花绽放在身上,束腰深衣像青色的烟,披锦帛像白色的雾。天气渐热,这些都是马上能穿到的。他专门和成衣铺里的人学了怎么把衣服折叠好放在礼盒中。
他心事重重地把衣服收拾好,放进盒子里,去藏书阁找金山了。
白日里,他受了很大打击,如今让金山高兴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太子一进藏书阁绕过两个书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金山正爬在架子上,遥遥地便能轻易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