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的夜里,卫天已经与商不至讲过此事。
卫天以为对方会因此而恼怒,甚至拒绝,然而让卫天讶异的是,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卫天并不知道,这全都是因为那个雨夜,在他身上发生的某些事情,已经勾起了这位云山大山主十足的兴趣。
“叫他进来吧。”商不至淡淡的说道。
卫天立即觉得轻松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觉得如今的大老师,似乎好说话了许多。
孔鹏程二十出头样子,却因从小体弱多病,所以看起来比卫天大不了多少。
他满脸期待,又有些紧张,他的肺疾已经困扰他很多年了,而无数的名医给他瞧了,却也不见好,一度有些心灰意冷。
要不是昨夜,卫天出手,简简单单就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他也不可能会认为,还有真有人能治好他的病。
顾忘君看模样大概三十出头,身为月下天的东家,自然是知道昨天跟卫天在一起的人有多大的分量,而再一听要去夏府,他也坐不住了,表示要陪同孔鹏程一起来。
他虽然身为天下最大青楼产业的主理人,但他的人脉却少得可怜,主要是因为,他才接受这份产业没有多久。
几个月之前,老东主病亡,他身为唯一的继承人,才刚把这份家业拾起来,很多地方都有些焦头烂额。
卫天招呼二人进去,二人跟着卫天,一前一后进了大山主商不至的房间。
孔鹏程,一进房门,第一眼看到竟然是一位金发美妇人,心中略有讶异,不过却是一现即逝,脸上就满是恭敬的样子。
在他心里,名医基本都是鬓白如霜,再不济也应该年过中年,华发略显,而面前这位怎么看都只有三十来岁,而且还是满头奇异的金发,实在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但转念一想,夏府中的名医,岂能有假?而且昨天也见识过卫天的本领,想来这名女子应该也是位不出世的名医传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安,很诚恳的恭敬行礼。
然而,当顾忘君踏入房中之时,却犹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全身,瞬间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神情不知为何在不停变换,即为精彩。
大山主此人,虽然已经年近半百,却还是一副少妇模样,面容也生的精致,但也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美艳。
看到顾忘君的反应,卫天以为他是对大山主有了某方面的兴趣,心中略显好笑,心想,你要是知道她可能跟你妈的年纪差不多大,心里不知道会是何种滋味。
但让卫天没有想到的是,不但是顾忘君盯着大山主看,此时的大山主,也在不停的打量着顾忘君,全然无视了面前的孔鹏程。
“难道……是老情人?”卫天心里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不多时,二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挪开了视线,立马变成一副好像完全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大山主,则开始为孔鹏程诊脉。
卫天心里有些异动,这还不是老情人?看来这两人不但有过往,还是极不愉快的过往才对。
他此时在心中已经断定二人不纯粹的关系,表情似笑非笑,一刻不停的在二人脸上找寻着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
不一会,大山主就诊完了脉,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开了个方子。
可正当她写了一半,却停住了笔,说道:“这个方子,我还有几件事情需要核实一下,你去外面偏厅等我。”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孔鹏程听的。
孔鹏程心里十分纳闷,怎么开方子,还需要核实东西的吗?
但毕竟是有求于人,自己也不好多问什么,便起身往外走去。
卫天和顾忘君,自然也随他一起出去。
“你们俩留一下,有些事情要问你们。”大山主言辞十分冷漠,犹如万年寒冰一般,使得卫天二人的脚步无法挪动一分。
卫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说你们老情人见面难道还要打一架不成?不过就算打架,也不要拉着我啊。
心里这般想着,但他却不会违逆大老师的命令。
孔鹏程一头雾水的出了屋门,而屋内的气温,变得越来越冷起来。
“把门关上。”大山主冷冷的发号施令。
“是。”
“是。”
屋内其余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旋即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表情上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迷惘。
最后,还是卫天把房门关上了。
就在房门碰上的一瞬间,大山主口中突然狠狠的训斥道:“出山几个月了?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做山主的自觉?”
“噌”的一下,卫天顿时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时间竟是双腿发软,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可他心里又十分纳闷,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大山主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然而不管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也只能先认错再说。
正当卫天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的顾忘君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卫天满头问号,可还没回过味来,顾忘君又开口说道:“大师姐,小莫知错了。”
大……大师姐?卫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不会吧,这……莫非……
“你还有脸叫我师姐,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师姐吗?你心里,还有师尊他老人家吗?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云山出了多少大事?”
大山主此时完全一反以往冰冷的神态,浑然成了一位厉狠的……这个……家庭妇女。
“云山?云山出什么事了?”顾忘君焦急的问道。
大山主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恼怒的说道:“我知道你贪玩,知道你不爱学什么机关术,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早就觉得师尊对你太过放纵,要我看干脆把你逐出云山,让你一门心思好好玩去!”
“别啊师姐,小莫知道错了,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顾忘君此时已经把头埋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
卫天不知道顾忘君为什么会一口一个小莫,一口一个师姐,他现在脑子全乱了。
屋内恢复了片刻的宁静,过了很久,大山主才开口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云山差点改姓桃!”
“什么?”顾忘君猛的抬起头来,满脸惊疑的问道:“桃?什么桃?百里桃园的桃?”
“还能是哪个桃?”
“这怎么可能?桃园都是些无胆匪类,这等事……”没等顾忘君说完,大山主又打断道:“无胆匪类?哼!要真是无胆匪类,那偷偷潜入云山,杀了这座宅子的主人,还差点杀了一个山主的,又是何人?”
“什么!”顾忘君几乎是从地上蹦了起来,大怒说道:“竟有这种事?”
“你还有脸问?你不爱学机关之术也就罢了,以前你不是自诩擅长什么阵符之道吗?虽是末道,但要能做出点成绩也是好的,说不定云山大阵就给你修复了,说不定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谁知你转头又去研究什么骗术!”
顾忘君微微低下头,讷讷的说道:“师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嘛,云山大阵哪有这么……”
“够了!别给我找借口,跪下,给你师叔认错!”忽然,这话题就扔到了卫天这边,卫天有些茫茫然,还没从先前的惊讶里回过神来。
“师叔?”
屋内,只有三人,除了自己,除了师姐,那师叔自然就是指……
顾忘君缓缓移动着视线,直至移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卫天尴尬的看了看顾忘君,从先前的对话中,他已经听出来此人的身份了,只是他不明白,此人明明是云山山主之一,却为何又身兼月下天老板的身份。
顾忘君把头一偏,轻声对大山主说道:“这……什么时候,我们又多了一位师叔啊?”
“回头再跟你慢慢解释,总之他是你的师叔,也是九峰的山主,更是院长的儿子,此次云山遇袭,差点被杀的也是他。”
屋内其余两人,没有人会对她口中为什么是“你的师叔”而不是“我们的师叔”一事,感到有任何一丝奇怪,只是顾忘君最惊讶的,还是“院长的儿子”这几个字。
随即他表情十分复杂的说道:“这……不会是骗子吧。”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难道在你眼里,师尊和我有这么傻?”
顾忘君神色一凛,立即抱起双手,拱手一礼,恭敬的说道:“师侄是第五峰狻猊峰的山主,莫测高深的莫深,拜见师叔。”
卫天立即摆摆手说道:“不必客气,我虽然名义上是你们……是你的师叔,但实际上我也是你们的学生。”
见面前之人,有些似懂非懂,卫天又补充道:“辈分之事稍后再提,我只是有些没搞明白,您不是顾老板吗?怎么又说自己姓莫?”
顾忘君……或者说莫深,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眼神也慢慢的游移开去。
“让你说,你就快说!”商不至冷冷的训斥道。
莫深没答话,反倒是小步走到门边检查了一下,又走到窗边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这……这有些说来话长,总之,这个身份……我是……我是骗来的。”
卫天顿时无语,张口说不出一个字来,心中却是无比诧异,身份这种东西,也能骗来?
见二人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莫深只能开口解释道:“哎呀,我也是好心,那个老人家快死了,临死之前只想见见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我也只是想帮帮忙,了却他的心愿,也好让老人家走的安心一些。”
见他一脸义正言辞的说着荒唐之语,大山主则是狠厉的批评道:“少给我装模作样,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些坏水?”
莫深嘿嘿坏笑了起来:“哎呀,知我者,大师姐也,不过我这次确实没干什么坏事,先不说这个了,病人也晾了很久了,我们要不还是先出去看看?”
商不至冷冷的看着他,口中淡淡的说道:“在大都的这些天,你每天都要向我汇报你所做的事情,算是对你的惩罚,然后想办法尽快把这身皮脱了,早点回云山去。”
莫深嘴上恭敬应是,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才能逃脱大山主的魔爪。
然而大山主似乎也看穿了他的想法,依旧淡淡的说道:“也别想着逃跑,或者避而不见,要是哪天我找不着你,就去你的楼子放点东西,顺便回云山,重新选一个五山主去。”
一阵恶寒,从莫深的脚趾一直窜到天灵盖,就连一旁的卫天也感受到了,于是他连连大叫不敢,甚至不惜大发毒誓以表自己的一片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