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许军医全神贯注地搭探着夜芸慕的脉搏,探完左手又探右手,而后又起身查看她背上伤口切面,突然神色凝重,面色发白。
眼尖的上官弘昫一下就瞧出许军医不寻常的神色,他心急如焚地越过夜家两兄弟,提心吊胆地发问:“有何不妥?有何不妥?”
“贤王,这,这……”许军医想起刚才那脉象,仍心有余悸。
“别这那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上官弘昫俊洁的额面上青筋凸起,望着毫无生气的夜芸慕,心如刀割。
“回王爷和两位大人,夜小姐的脏腑被毒素侵蚀,已陷入深度昏迷。”
“你说什么?不是已经解了毒,苏醒过来了?”夜昀展的心如被巨雷打中,顿时被击得焦成一片:锦儿那边才刚无恙,小妹却又……
上官弘昫听闻大惊失色,一时面如土色,一把大力抓住许军医的衣领,冷言戾色:“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你诊治有误?”
许军医被上官弘昫抓得透不过气来,脸色由红变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殿下,先放开许军医,听他继续说。”夜昀远一看情形不对,忙出言劝阻。
“咳,咳……”许军医得到自由,猛吸几口气,边摇手边说:“王爷放心,夜小姐只是昏迷,暂时无生命之忧。”
上官弘昫这才把心脏收回到胸腔内,“什么叫暂时?何时能醒来?”
“这个小的不好说。小的起先没有察觉,夜小姐所中之毒甚为罕见,名唤‘七落心’。此毒起源于北疆王室,后由北疆和亲公主带到西戎而在西戎流传。但因此毒制作繁琐,配材难觅,且解药奇异,所以极少有人配有。据我师父说,此毒已在西戎失传绝迹,只有北疆王室中极个别王亲藏有。”许军医面色沉重,陷入回忆。
可恶!上官弘昫怒气填胸,只觉火气冲天顶而来,可又不能发出来。到底是谁,是五叔六叔,还是八叔?
许军医凝凝神,从回忆中回神,继续说道:“七落心的解药虽奇异,但也不是无药可解。”
“解药是什么,我们这就去寻。”上官弘昫和夜昀展忙异口同声说。
“王爷和夜尚书若去寻找,怕是大海捞针,一无所获。”许军医摇摇头。
“此话怎讲?”夜昀远也急了。
“此毒唤‘七落心’,自有它的道理。中此毒者陷入深度昏迷后至少会持续七日,这七日内脉搏时有时无,且解药必须在第七日喂食两次才可。此后再每日午时喂食一次,连续七日不可间断,毒才可全解。若第七日未服解药或七日后服解药不当,都会毒发身亡。”许军医一口气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中此毒倒是有一样好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好处?上官弘昫气极了,正想张口骂人,见夜昀展睇过少安毋躁的眼神,才悻悻然地压下了气。
“中此毒者解毒后,今后便是百毒不侵了!”
“真的?解药到底是什么?”这下上官弘昫舒心了。
许军医看着眼前惊惶失措又神神唠唠的三人,沉思片刻,才默然开口:“解药就是人的心脉之血,就是人心脏周边脉搏中的鲜血。”
“这个好办,用我的(我的)(我的)便是。”上官弘昫和夜家兄弟轻拍xiōng部,长舒一口气。
“并不是任何人的心脉之血都可以。此人需精通武艺有深厚的内力,且确保是童子之身。”
“我就是。”上官弘昫和夜昀展又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扭头对视,又尴尬地别开眼。
“两位真是难得。但我还没说完。”许军医咽咽口中唾液,接着说道:“此童子之身男子必须得是生于甲午年闰九月日正之时的。医者都知,生于甲午年闰九月日正时的人少之又少,恐怕百年都极难有一个。所以才有七落心的解药甚为奇异之说。”
许军医的话音刚落,上官弘昫忽地猛拍夜昀展肩膀,双脚跃起,大笑出声:“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夜昀展诧异地瞪着手舞足蹈的上官弘昫,心骤然一惊,话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弘昫,弘昫,这人确实不好找,但你也不能这样就得了失心疯啊!这让我们夜家如何让皇上交待啊!”
上官弘昫止住笑,也不去计较夜昀展的无心之语,按了按他的肩头,怡然地说:“感谢母后,感谢母后!”
完了!夜昀展顿时苍白了脸,在他看来已经语无伦次的上官弘昫怕是真得失心疯了!如果他知道此时上官弘昫心里正想什么,怕是要吐血三升了。
太好了!这下倒真是和芸芸融为一体了!上官弘昫美滋滋地想着,丝毫未理会夜昀展投来的愧疚神伤的目光,兴奋地对许军医说:“本王的生辰就是甲午年闰九月初二正午时。”
夜昀展一听才恍然大悟,可不是嘛,自己生于癸巳年,上官弘昫小他一岁,就是甲午年出生的。原来他刚才那般失态是因为这个!
夜昀展看向上官弘昫的眼神中多了份欣慰。
“如此真是太好了!贤王果是夜小姐命中的贵人。这样绝无仅有的事竟让夜小姐给碰上了。这下夜小姐有救了!”许军医也很是开心,一是为病人能得救,二是为贤王对夜芸慕的一片真心。他不是眼拙之人,贤王殿下如此为夜小姐的病情操心,不是喜欢她,又是什么?
一旁的上官弘昫已是迫不及待地催问起解毒的过程和顺序来。
许军医告诉上官弘昫,需在病人昏迷的第七日辰时正和戌时正各喂食一次鲜血,每次七滴,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只会加剧毒素。在这之前,心脉之血提供者还需静养五日,不可被事情烦扰,以保证血液质量。
“这,这恐怕有些不便。弘昫你……”夜昀展深知上官弘昫的底细,平息夺嫡争位内乱他可是关键,怎么可能五日不理朝事?
“三哥,无妨。出京前我已给太子皇兄准备了详细的策略。这两日我会拟好下一步的对策、步骤和关键点,到京城后你速速交给父皇便可。”上官弘昫侧身靠近夜昀展,用极低的唇音在他耳边语着。
既然有所解法,也算是心头大石落地,众人这才略松口气纷纷走出营账。
夜昀远深深看了看守在夜芸慕身边的上官弘昫,跟着夜昀展出了帐。他上前一步与夜昀展并肩,很是欣慰地低声问道:“三弟,看来贤王对七妹甚为上心,难不成……”
“是的,二哥,殿下对七妹是真心喜欢的。不然,谁会愿意献出自己的心脉之血还沾沾自喜?”夜昀展双手负于身后,神情有些黯然:“我们都是习武之人,耗掉心脉之血意味着什么,你我极为清楚。且不论是否有性命之忧,但献血之人的心力,内力,抗力和武力都会不同程度地受重损。若被有心人得知,在那七日对他出手,那他必死无疑!”
“确实如此。我刚刚也是在担心这个。你说若是被皇上皇后得知,他们会同意吗?”夜昀远忧心不已。
“这个只能由殿下去解决了。二哥要整理好此事,不可给任何人留下任何讯息。”
“好,我明白!”
夜昀展来到安置淳于锦的帐中,见她睡得安稳,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脸上才有了笑意。他问过正在帐中请脉的军医,得知淳于锦正在快速恢复,不日就可痊愈,才完全放下心来。
出了营帐,夜昀展碰上前来找他的上官弘昫,两人边走边合计,决定午膳后就启程回长安。
上官弘昫掀起帐帘,边示意夜昀展进去边说:“三哥准备如何安置淳于公主?”
“我也在为此事愁心。唉,去留皆不适宜啊。”夜昀展浓眉不展,思绪纷繁:“送小妹回府后我就要返程去北疆战地,锦儿身份特殊,也不能多留在夜府。要不今日同我们一起回长安,待我返回战地时顺便送她回西戎?”
“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只是淳于太子知晓公主受伤一事后不知会怎样?他宠爱妹妹绝对跟你有得比!”上官弘昫搭上夜昀展双肩,无可奈何地说。
他和夜昀展还真是“同是天涯沦心人”啊!
“弘昫,谢谢你!”
“谢什么?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救芸芸,这么好的事竟然轮上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正在惺惺相惜之时,只见帐帘掀开,夜昀远急匆匆地跑进来:“贤王,三弟,淳于太子来了。他气势汹汹的,想是已经知道公主受伤的事了。现在被我安置在公主帐中。”
“说曹操,曹操就到。是祸躲不过,走吧,去看看。”上官弘昫拉上夜昀展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