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罗斯部族的船只其实只有七十艘,听起来数量不多,也多是些供三十人划桨的不大的船。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法兰克人和不列颠人,乃至伊比利亚人,他们都缺乏制造这样大船只的技术。东罗马甚至能造更大的船,就是他们现在于罗斯人仅有间接的贸易往来,以及传说中传教士的光顾。
这样一支船队突然出现,丹麦人也必须为之一振并焦头烂额的。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更大的一支船队!
那就是由商人们组成的纯商业船队。
毕竟人在大海上,发生了什么事都是难以被他人干涉,甚至完全不知晓的。
到现在,大商人古尔德终于可以带着伺候自己一个冬季的两个女仆,以及保卫自身安全的武士,直奔自己所在的昂克拉斯部族前进。他就是要跟着奥托的船队前进,以求得到庇护。
今年由于带着特别贵重的货物,古尔德甚至为此雇佣了一匹罗斯部族的勇士,作为武装押运者,他不得不为此支付一趣÷阁较多的佣金。
而另一些实力小很多的商人,他们就看着大商人古尔德的行动,效仿他办事。这才有规模更庞大,却几乎没有龙头战船、主要以平头运输船为主的商业船队。
因为所谓的渔民,渔民当然是捕鱼为主,就是看到孤零零航行的船,他们总会生出歹心。只要手段足够干净,人死了,财富拿走,最后把船凿沉,茫茫大海谁会知道呢?
从属于梅拉伦部族的渔民曾袭击过古尔德的商队,这令他非常愤怒,可惜却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虽是吃了亏,和梅拉伦人的生意还是要做的,毕竟整个部族联盟,人人都知道梅拉伦人更富有,海域世界的各种有价值的东西,都能在梅拉伦的集市上出现。
吃一堑长一智的古尔德就推迟了一番航行时间,以求尾随罗斯人的大首领行动,得到一个庇护。还别说,这几年的航行真就是风平浪静。
三支各怀目的的船队聚在一起航行是暂时的。
无论是奥托、阿里克还是古尔德等商人,人人都知道,当众人看到远方出现的一串岛屿,那就是大家分道扬镳的时刻。
仅仅到了出航后的第二天下午,浩荡大军已经看到那关键的标致奥兰群岛。
位于船队之首的旗舰,奥托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仍然下令降低速度。
慢慢的,旗舰靠近了讨伐部队的船只群,靠近了“战争首领”的指挥舰。
奥托与阿里克的距离不到十米,佩拉维娜看到丈夫,也连忙挥手致意。
奥托就是要与阿里克做一个道别的,他大声吼道:“阿里克,你去证明自己,不要因为报仇就忘了一切,听哈罗左森的话!”
阿里克听到了吗?
他扯着嗓子回应:“我会胜利!爸爸!”
他又叫自己爸爸了!
奥托心里听得暖洋洋的,倘若自己的大儿子不早死,也早比阿里克更为强壮。
心里的暖意并未直接表达出来,奥托尽量保持着深沉,然后看着远处侄儿的脸,他大手一挥,命令转舵。
船队没有在奥兰群岛停靠的意思,哪怕这个岛上也住着一批属于梅拉伦部落的渔民。
奥托不停,当然不是担心被这么一群人偷袭,他单纯是不希望浪费时间。
然而,岛上的渔民是真真切切看到一支浩荡的大军通过海峡,其中不乏数量很多的龙头战船!
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这些渔民脑海。他们选择蛰伏,担心北边来的罗斯人是打算向盟友开刀了?索性这支大军继续南下,似乎罗斯人还是要去东方收税的,可是,今年怎么会有那么多龙头战船?还有紧随其后的商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
渔民们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所有罗斯船只对此地没有任何兴趣,就像以往那样,奥托对这一片群岛的感觉,不过是一个适合捞鱼的好地方。虽是好地方,渔场也是梅拉伦部落的控制区。
因为梅拉伦湖的入海口正对着的就是奥兰群岛。入海口的大量岛屿与整个奥兰群岛形成了一个关卡,正好控制着整片海域向波的尼亚湾延伸的咽喉要地,该地区的商业价值随着贸易的频繁,只会进一步的发展。
现在,梅拉伦湖入海口的微小岛屿只有极少数的微型村子,只要继续发展下去,那就是斯德哥尔摩了。
商人们得到了很好的护航,他们的船只开始突然向西航行。为了表示自己的身份,古尔德下令附属船只,亮出昂克拉斯部族的标致旗。
奥托带领大军拐入芬兰湾。
唯有哈罗左森这个老家伙,带领着讨伐军硬着头皮持续南下,所有人轻松的心情顿时紧张。
哈罗左森年纪近半百,他知晓如何前往哥特兰岛,也完全了解如何能躲开那些人的眼线。
想要不被哥特兰人察觉?那就只能迂回。
眼望着伯父亲率的船队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阿里克顿时心情复杂。他紧紧握着自己的剑柄,看似做好了随时搏杀的准备,内心里不乏对未知的担忧。
很多人也是完全一样的,他们年纪轻轻渴望建功立业,平日里野蛮的游戏使得许多人都受过伤,因此他们根本不怕鲜血。他们就是缺乏经验,年轻人中没有一人踏足过这片海域,气象水文等等一窍不通!
这就是奥托必须给他们安排一批年长者的缘故。
二十艘标准的龙头战船,此刻承载了四百五十名战士,他们绝大多数是年轻人。
以罗斯人的概念,所谓的“年轻人”大概就是指的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男孩,似乎年纪再大一些,人就显得有些衰老。
虽是年轻人,大部分男孩从十一岁左右就开始长胡须,许多人到了十五岁,已经有了浓密的络腮胡,再到二十五岁,他们的胡须就可以编成大量的辫子。
哈罗左森知晓这一带的气象水文,更知晓附近的特殊地理状况。
如果哥特兰岛北方是难以偷袭的,其南方必是防御薄弱。
阿里克忍不住内心的焦虑与兴奋,问及哈罗左森:“接下来,我们为什么不是直奔哥特兰岛而去?我们一定要继续南下?”
“当然。”一样在划桨的哈罗左森随口回答。
“也许……我们突然转向发动袭击,也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哦吼吼,也许我们可以成功,但很容易遭遇他们的反击。听着阿里克,我们是要复仇,却不是将哥特兰人一网打尽。我们没有这个实力,更没有这个计划。记住,尽可能的找寻金子,还有别的有用之物。”
阿里克努力努嘴:“其实,我还是渴望一场真正的战斗。你知道的,我需要成为真正的男人。”
“哦?那你就闭嘴,一切听从我的指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战斗,在那之前,我要带着所有人平安登陆。”
船只组成椭圆形阵列,哈罗左森的旗舰桅杆顶端挂着一条淡蓝色的布条,其他船只只要紧跟着它即可。
西方没有指南针、罗盘的时代,哪怕是维京人也完全凭借经验航行。
这天入夜,船队就飘荡在大海上。哈罗左森命令部下不准生火,除却留下几个人轮流放哨,其他人就裹着毛皮于甲板上睡觉。
当天开始放蓝的时候,所有人啃食一番自带的鱼肉干和少量麦饼,又开始投入划桨中。
虽然海流的因素,使得他们蛰伏的夜里整体有了明显位移,苏醒后的哈罗左森仍然找到了正确的南方。
又一段枯燥的划桨,无论的人们只能唱着古老的民谣打发时间,亦或是探讨一下所谓的复仇行动,自己能抢到多少宝贝。
突然间,前方出现的陆地打断了所有人的讨论!
“啊!是陆地?!”
“一定是哥特兰岛,我们到了。”
“让我们继续划过去,把那些人都砍杀,我们把那座金山搬走。”
……
大家太专注于最终的目的地哥特兰岛,只要眼前出现大的陆地,它难道不是最终目标吗?
此刻,哈罗左森给兴奋的阿里克实实在在浇了一盆冷水。
他呵斥正兴高采烈与同龄人谈论抵达所谓目的地的阿里克:“蠢货!别兴奋了,那是瑟梅利亚!”
“瑟梅利亚?那是哪里?难道不是哥特兰?”阿里克只觉得非常新奇,他是首次听到这个词。
哈罗左森直白的回答:“是一个岛屿,是所有逃亡者的乐园。那些脱离联盟的人都乐意跑到这里,甚至还有少数哥特兰人。”
“什么?他们其实也是我们的敌人?”说着,阿里克左手扶着船桨,右手已经深深握住剑柄。
“孩子,你不要紧张,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却也不是我们的朋友,你也不要想着可以很容易征服他们。你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招惹你。”
阿里克仍然不太明白,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世间的关系不都是这样么?
此刻哈罗左森没有任何登陆瑟梅利亚岛的意图,他更是明确知道岛屿的东南侧必有一个定居点。
战争?不!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一些罗斯人自发的移民必有一些跑到了这里,瑟梅利亚本身就是维京部族们的殖民地。许多执意离开拥挤的故乡去外地自谋生路的人秉着合作的关系,就在这座岛屿建成了一个定居点。
从此,本是仅有少数波罗的人居住的岛屿,成为了维京拓荒者的领地。新移民自己开垦土地,种植麦子捕捞游鱼,建设自己的小码头,自发的和进一步南下进入大陆的移民贸易,也与土生的利沃尼亚人贸易。
整个岛屿的移民人口尚且不到一千人,此地人类的活动仍然保持一个非常低的限度。
它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数百年的时间,各个维京部族的移民与利沃尼亚部落的融合,逐渐形成了爱沙尼亚民族。
瑟梅利亚岛只有那一小撮人,如今利沃尼亚人的土地上也出现了许多维京人的定居点。当他们离开自己的故乡,踏上利沃尼亚人的土地并定居下来,他们就不再是丹麦人、不再是哥特兰人、不再是斯韦阿兰部族联盟成员,更不再是罗斯人。
他们说的都是诺斯语,因为独自离开被曾经的部族抛弃,他们频繁的和利沃尼亚人通婚,正积极建立自己的社群,一个全新的势力正在形成中。
年轻人不清楚这些情况,哈罗左森亦是知晓一点点。总之,登陆瑟梅利亚岛乃至和本地人进行交流,完全不在行动的计划上。
全副武装的船队靠近这个岛屿仅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目的——为袭击哥特兰岛的迂回作战,找到最合理的参照物。
船队沿着海岸前进,他们丝毫不顾及被当地人目击。
他们就这样晃荡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降临,位于船队东方的海岸线突然改变了方向,船队的南方又变成茫茫大海。
见此情况,所有人一时间慌了神。
好在队伍里的年长者稳定了年轻人的情绪,见状,哈罗左森继续下令南下,船队还要在夜幕中再前进一段时间。
结果,他们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另一片陆地,其实就是名为库洛尼亚的土地,也叫作库尔兰,就是后世拉脱维亚国家的主体部分。
大家已经在船上枯燥的待了好多天,继续不靠岸,大家的战斗意志必然劣化,以糟糕的精神状况登陆哥特兰岛?真是疯了。
船只大规模的抢滩登陆,人们开始在一片满是砂砾的海滩升起篝火。就这样,他们渡过了几天以来首个在岸上度过的夜。
安稳的时光稍纵即逝,次日,他们又踏上航程。好在新的夜晚,他们仍然在岸上过夜。
经过了两天稀里糊涂的航行,众多的年轻人看到的是自己不曾认知的全新陆地,他们的视野得到开阔,甚至是阿里克也想不到所谓人类世界居然是如此的巨大。
所以,阿里克也有了新的疑问,他带着强烈的费解亲自闻讯哈罗左森:“已经过去五天时间了,我们什么时候发动进攻?我们是不是越走越远?”
篝火的光照下,哈罗左森看着这位年轻人愤懑的表情,自觉有些事再不能藏着掖着。
他没有正面答复,而是嘟囔:“你去把所有人叫来,我要安排一些事。”
“关于进攻?”阿里克迫不及待的问。
“是的。快去吧。”
哈罗左森在首领竞争中落败,一个原因就是他缺乏号召力。他缺乏洪亮的嗓门,也缺乏鼓动士气的号召力。
这种人也有自己的存在价值,就如此次行动,哈罗左森担任“战争酋长”的将军一职,再合适不过。
嚼着鱼干、编着五花八门发辫和胡须、皮甲一直穿戴在身的年轻战士,纷纷聚拢到哈罗左森附近。数百人的聚集,场面着实惊人。
没有任何的士气鼓舞,哈罗左森甚至连举起自己的佩剑做个号召的手势都没有。
他就是尽力扯着嗓子非常直白的宣布:“兄弟们,命令我们开始向西航行。预计明晚,我们再在穿上过一夜。当天狼星到达正确的位置,我们要在夜里划船,我们将在后天日出之前,向敌人发动突袭。”
大家都听明白了,说实在的,本该是战争动员的话,被哈罗左森弄成直白的叙述。
并没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战士们被压抑了好多天的火热的心,这一刻突然沸腾。之前所有的郁闷,以及对继续南下航行的不满,顷刻间荡然无存。
“rua!rua!rua……”
他们自发的吼出“维京战吼”,那是盾墙推进时,人们故意带着节奏吼的号子。这气势能吓傻敌人,更是很好的鼓舞自己和兄弟们。
他们在孤寂的海滩吼着号子,并为此激动万分,士气瞬间max。
没有任何当地人觉察到他们的存在,或者说,住在内陆地区的本地土著,他们可不敢没事跑到海边被维京人抢掠。
哈罗左森和其他人仍然保持着很好的保密性,新的一天只要一路向西就行了。
很快,新的一天到来,浅滩的船只再被推入海里。一宿的休整,所有人调整了心态,也完全明白了接下来的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