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姐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小麦还没成年。”
寒小麦脸更红，大叫，“就算我成年了，也不行啦！”
她真想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吕莹莹看着小姑娘埋在水里，吐泡泡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一个劲儿地逗弄起来。
钟小姐还在仔细学术问题。
寒小麦一下从水里钻了出来，瞪着吕莹莹道，“莹莹姐，说我还太早了。我看你和周大哥明明就是一对儿，明明很在意对方的，为啥你不嫁给周大哥啊？”
恰时，下方的男人们因看到上方的立体机器娃娃而停止了动作。
技术员见众人都一脸好奇状，诱使道，“你们，你们要想知道她们在谈什么，我……我有办法！”
周部长和牧放盯来的目光，又冷又肃杀。
技术员立即无奈垂头，“那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感兴趣，那我就把我的探察员召回来了。”
说话间，他开始在终端上操作。不过操作归操作，不影响机器将当下看到的情形拍了回来，正有一双不断踢动的白白小脚丫儿，晃晃悠悠飘过镜头。
男人们的目光都瞪开了，没有礼貌回避。
当那机器侦察仪浮出水面，悄悄往回游时，却收到了一段对话，正是寒小麦转移话题，置问吕莹莹的话题。
周部长立即叫了声“停”。
“部长？”技术员很无辜地唤，内心已经开始为奸计得逞奸笑不矣。
“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牧放立即上前握着那人手，疾颜厉色道，“不准打小麦的镜头，给我通通删除掉。否则我就让你偿偿异体发情的滋味儿！”
“老大，行行好，你把手松开我才能调程序啊！”
技术员的戏精本能又跳了出来，哭丧着脸向自家部长求救，等到牧放放手，迅速操作起来。
随即，三个男人都靠在池子边，看起了时实转播。
嗯，只有声音，画面是水光一片。
“大人的事儿，小朋友不要胡思乱想。来来来，吃……”
“切，”寒小麦的声音又响亮，又有力，“你少来了。你们都在我面前放充气娃娃了，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对，算什么女汉子呀！难怪你总打不赢我寒哥哥。”
“嘿，小样儿，给你三分颜色，就给姐姐开染房了。”
“那你要是说，一点儿都不喜欢周部长，很讨厌他，这辈子绝对不会跟他发生任何关系。我就不逼你了！”
刹时，男人们都拉长了耳朵，可惜没人能看到吕莹莹的表情。
不知吕大营长仍是惯性地挑挑英气十足的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一脸威胁状的小丫头，吊尔朗当不当回事儿地道，“我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周书呆，也很讨厌他像个牛皮糖似地总粘着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发生任何关系。你不用逼我，我都承认。行了吧？”
这可真是万箭穿心了有木有？！
男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周部长，投以十分可怜之爱抚眼神。
周部长本来还想隐忍一二的，不过似乎是喝了牧放拿来的几杯小酒，经过几日几夜搜寻、担心、害怕等等情绪折腾之后，这会儿想抑吧，被数双眼神固定爱，真就压不住了。
哗啦一声，周部长站起身粗声反驳，“放屁！这女人放屁，你们知道吗？我，我在她成年那天就把她就地正法了。那会儿，那会儿她连现在十分之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我，任我……”
周部长本来俊秀的面容，刹时充斥了太多情感，愤懑，怨恼，疼痛，不甘，后悔，又沉沉的无奈，扭曲颤抖。
男人们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了。
牧放垂下眼。
水上飘动的机器人自动飘了起来，送上了一大杯酒。
周部长双眼渗出了红，夺过酒杯，仰头狂饮，一下子将杯子砸落在池壁上。
“当年的莹莹，比现在可爱一万倍，漂亮一万倍。真不知道……这该死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了争这个破营长位置，她要跟那么多臭男人争。争到现在，一身的毛病，我真不明白，该死的……这该死的世界！”
男人的声音渐渐粗哑下去，冰蓝的水波轻荡，映着一双赤红的眼。
“你骗人！”
寒小麦心肝儿也颤，还是不甘心叫了出来。
“你要真不喜欢他，怎么会让他打你屁股啊！你别自欺欺，你之前一只手都能将他制服，会逃不掉他的巴掌。其实你也很内疚，你也舍不得他太担心，所以才由着他发泄的，对不对？”
吕莹莹只是喝掉了一大杯果酒，不置可否，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她还是皱了下眉头。
钟小姐不知眼下情况为何，没有开口，只是小心翼翼护到了寒小麦身边，连机器托盘也飘回了她身边，托盘里是有暗阁的，藏着可以防身的枪。
“莹莹姐，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周部长？我虽和周大哥处的时间不长，我也感觉得出，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他这次也受了重伤，手臂都被狄威打断了。可你都看到，他也挂着治疗仪，一路过来寻了你几天几夜，我看他黑眼圈儿好重，这几天一定没好好休息过，比我的寒野情况还糟糕。”
“小丫头，你想让我说什么？”
吕莹莹终于又抬起眼，面上有酒意的红潮，眼神里却狭着一抹黑寂，像是沉淀多年说不出的沉重情感。
寒小麦心头一疼，慢慢划到女人身边，小声说，“我以为莹莹姐是个很直率的人，所以直接问出来，如果你真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
好像弄巧成拙了！
吕莹莹抚手抚抚姑娘的头，依然是好脾气的模样，只是轻叹道，“傻丫头，你是受基因大师青睐的上等姑娘。可知道，中等，下等姑娘，还有像我这样变异值是70的亚异体女孩，在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命运吗？”
寒小麦愕然抬头，摇摇了头。
一直以来，她接触的小伙伴们都是中上等女孩的水准，从与她们的交流里，和她自己的生活里，她也只知道中上等的女孩们过的生活，都是众星拱月，做得再糟糕都有一堆人夸奖奉承，非常无忧无虑的生活。
钟小姐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就插了一句，“不好意思，这个情况，正好是我毕业的论文方向。我准备了半年多时间，调查了很多阶层，去了大中小城市做数据收集。虽然没有公司收集的信息那么全面具体，不过后来我应聘上公司职员之后，也做了一些信息的收集。要不要，听我说说？”
寒小麦点点头，一副听课乖宝宝的样子。
钟小姐笑了，让机器人给三人斟了酒，气氛又放松下来，才娓娓道来。
“高等女孩，变异值在35以下的，在生育司享有的育儿福利是最高等的，且社会上所有的福利资源，诸如坐出租车，购买物品，快递服务等等，都要优于所有女孩。这种等级的区别，就是黄金和白银的区别，下一级别的中等女孩足要低上两三倍甚至更高的待遇。”
所以，中等女孩的情况就很尴尬了，暂且不提。
“低等女孩，就是变异值高于50，卡在70的位置。一般来说，超过60的姑娘，都是婚姻困难户。因为这种女孩只有跟变异值特别低的男性，才能变异值不会超标的宝宝。否则，就很容易……啧，可惜变异值低的男性数量相对也是较少的，他们就是个人条件再差，也不会轻易找变异值高的女性，反而更容易和变异值中等的姑娘结合。所以……”
寒小麦一下子懂了，这个情况有点像百年前的一个婚姻市场定论：优质男配中等女，配到最后，剩下了优质女和低质男这种尴尬情况。
吕莹莹冷哧一声，“钟小姐你调查的情况，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变异值高的女性，有的在家里就不受待见，跟物品一样，拿去为家族交换更多的利益。对男人而言，这种女人只是身体素质较好，可以随便折腾玩弄的妓女。”
“妓女！”
吕莹莹声音渐渐冷了下去，“我有要好的小姐妹，就被家族当牺牲品，送去笼络基因大师，甚至可能最后变成……”
实验品三个字虽没说出来，寒小麦也瞬间明白了。
她不敢置信，又心下发寒。略一思索，也知道这很现实，并无不可能。
吕莹莹继续道，“高等女孩就很好命吗？我看未必吧！一旦生下来变异值被测出极低时，就失去了人生选择的自由。不管你有什么人生追求，都永远敌不过生育大关。不生下孩子，不多生几个孩子，你就别想自由自在地去过自己的日子。生活就像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出门走到哪里需要人保护着，否则很可能在一不留神儿，就沦为另一个有权有势男人的禁脔。”
“不管是哪个时代，只要有点权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在女性资源严重缺乏的现在，也一样。比起以往任何时代，男人们为了争夺这种繁殖资源，暗地里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也不在少数。”
“这两种人生，你愿意选哪种？”
钟小姐帮道，“吕营长，我们小麦不会走那样的极端的。你这说的也是个别情况，社会里大多数女孩，还是可以在较为丰富的男性资源里找到中意的对象，过上好日子的。”
吕莹莹冷笑，“好日子？！别告诉我，你们公司最新获得的帝国生育情况调查白皮书没有写明，今年第一季度，新生儿出生率又下降了一点三三个百分点，且出生的婴儿里，变异值超标的数量又增加了五个百分点。”
她又喝完一杯酒，抬头望着朗朗星空，声音沉得像化不开的乌云，“就算你自己选择不在意，可是不代表着这个社会里其他人会不在意，大家会不在意，你的亲戚，朋友，会不在意。你又如何装做不在意？”
寒小麦默然。
也彻底明白了吕莹莹的苦衷。
当年，明星生了个女儿是唇腭裂的，因此发起了一场全社会关爱先天唇腭裂孩子的公益宣传活动。
可是私底下，要娶媳妇儿的妈妈听说儿子的对象是有这种病历的，会不问上一句“这毛病真不会遗传吗？”的话，心里会顺畅地接受吗？
就算大家嘴上说着要包容，要理解，可事实上公司招聘时，都会把这样情况的人刷下去。理由就是，公司人员整体形象素质是非常重要的。
就算生育资源再紧缺，人性万年也没有多少变化，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想要不被裹狭、不被代表，有多么难？
“就算周书呆愿意，我也不想让他以后在家族人面前抬不起头，被兄弟姐妹笑话他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回来，坏了他们周家的基因。”
短短一句，似乎已经足以道尽一个女子，在这满是男人世界的军营里，磋砣时光的心情了。
寒小麦也一下子明白了当初，寒野说的那句话。
——我会治好你的嘴和喉咙，不会让你变成什么种母的。等你长大了，你想跟什么人交往就跟什么人交往，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选择和事情。
原来，大家都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面貌，而她一直还被蒙在鼓里，做着幸福的公主梦呢！
“莹莹姐，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吕莹莹一笑，“目前，大概是没办法了。除非，从来没有外星人来袭的事实。”
要真如此，她杨小麦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成了寒小麦吧！
“要么，就是人类的生育繁殖问题，被彻底解决。出生率增加，不会再有变成怪物的小孩子。”
钟小姐微叹，“这两条儿，目前来说都没办法解决唉！基因公司成立已经两百多年了，都没研究出解决办法来。”
寒小麦默沉一会儿，问，“那个……难道真的要用那种抑制剂吗？”
好伐，远的问题她就不谈了，眼前的问题，还得解决哇。
女人们对视一眼，忽地就笑了。
与此同时，下方的男人们在听到女人们笑时，终于从有些沉重的气氛中回转。
周部长哗啦一下又站起身，飞花乱溅迷人眼儿啊！
“我决定了……”
“部长，您决定啥也不用一定站起来啊！哎，您还是……”
“我要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