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下,梧桐镇东,引凤居。
秋来亭,珠帘玉缀,几顷银杏,叶卷秋风。
“好个月长思,竟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皇甫怿面容阴沉,拍案怒道。
他的对面,有一人白衣如雪,风华绝代,正是百里绝世。
“月长思有惊世之才,自然傲了些,殿下只管真心诚意,焉知月长思不会被殿下的诚心给打动?”
“重华,你是没看到月长思那高傲的样子,实在让本宫受不了。”皇甫怿皱眉,面容十分不爽。
百里绝世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道:“殿下为何受不了,殿下应该知道当年先帝曾五访东海降仙岛拜请天下第一高人玉麒子为国师,何曾如殿下这般感到委屈?殿下若实在觉得月长思恃才傲世,而殿下又不愿纡尊降贵,那就此打道回帝都吧。”
皇甫怿脸色一变,道:“这怎么行,本宫还未完成父皇交代的事,如何有脸回帝都?”说着眼中冷意流动,“本宫若是回帝都了,岂不便宜了皇甫云倾?”
“殿下明白就好。”百里绝世目光沉静如水,淡淡说道。
“对了重华,拿下月长思或许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入手。”皇甫怿目光闪动,沉吟道。
“殿下指的是······”
“是一个黑衣女子。”皇甫怿回想起那个女子的脸,心中没由来的一怔,“一个长得非常······丑陋的女子。”
皇甫怿话语有些停顿。因为他此刻想起那张脸,突然发现抛去那些黑痕,那个女子的五官其实长得异常精美,精致的眉眼,秀挺的鼻梁,精美的红唇,线条优美的轮廓,细看之下,只觉那双眸子底下隐含着淡淡的柔媚与清雅,竟是十分的夺人心魂。
若是没有那黑痕,定是倾城倾国之姿。
可惜,已经毁了容。
皇甫怿虽然惊艳于那女子的美,但对于一个已经毁了容的美人,他可没半点兴趣。
百里绝世执杯的手指不着痕迹收紧,脑中浮现的就是那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淡淡问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重华可有听说过这个女子?”皇甫怿定定的看着他,说道,“重华也是一名江湖人,应该听说过这个女子才对。”
百里绝世心中冷笑。这个女子他岂止听说过,那是他的女人,她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未曾听说过。”百里绝世同样定定的看着他,一片坦然。
皇甫怿移开目光,道:“这女子不知和月长思是什么关系,那月长思甚是看重她,甚至不惜破了誓言为她下山寻药,如果我们从这个女子入手,必定事半功倍。重华你认为如何?”
皇甫怿不是江湖人,在江湖上几乎没任何势力。近段时间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建立一小部分势力,得益于精絶宫的帮助。虽然他曾经没往江湖上发展势力,也听说过一些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譬如叶蓝天,唐柔,凤焚歌等,但是对于赵玉这种小人物,他自然没留心过。
“寻药?”
“没错。”皇甫怿道,“听月长思说这个女子身中奇毒,以至于毁容。”
“那殿下何不帮帮月长思?”百里绝世浅啜清茶,目光深沉。
想到这件事,皇甫怿就心生悔意。于是有些不自在的道:“皇甫云倾提过要帮忙,可月长思拒绝了。”
“哦?”百里绝世放下茶杯,幽幽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皇甫怿目光一沉,语音冰冷:“挟持那女子,逼他就范。”
百里绝世的眼中一丝杀意闪过,淡得没人能发现,面不改色道:“此举不妥。”
“如何不妥?”皇甫怿剑眉一皱。
百里绝世语音有些冷,淡淡说道:“殿下也说此女子对月长思极为重要,若是冒然行动,只怕会引起月长思的反感,得不偿失。”皇甫怿闻言,想了想,恍然道:“重华你说的没错。可我们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月长思为本宫效力?”
“先查。”百里绝世语音清淡,“查清楚这个女子与月长思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何把柄可用,查清楚了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重华果然思虑周全。”皇甫怿连连赞道,“那么此事就有劳重华了。”
“殿下放心。”百里绝世淡然一笑。
与此同时,梧桐镇南,花千阁。
窗台上,几支梅树桠横斜。
皇甫云倾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目光有些阴沉,有些苍茫。
通过今天的事情来看,想要招揽月长思并不容易。他也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
“王爷,云姑娘到了。”有侍女前来禀报。
皇甫云倾眼中换了另一种色彩,语音有些轻快:“快请她进来。”
他的话音一落,门口款款走进来一位青衣美艳女子,正是云容鸢。
“容鸢见过王爷。”
皇甫云倾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了,这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你了。”
“容鸢不辛苦。”她的眼中有流光溢彩的欣喜,似有若无的洒在面前尊贵男子的身上。她本来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但中途有点事耽搁了几日。
“这一趟可有收获?”
云容鸢轻柔一笑道:“容鸢不负王爷的重托,自然是查到了一些消息。”
“说来听听。”皇甫云倾精神一震。
“王爷应该知道武林三大美人之一,天山瑶池宫宫主凤焚歌。”云容鸢徐徐道来,“这月长思与凤焚歌关系非比寻常。”
皇甫云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消息可属实?”
“确实属实。”云容鸢确信道,“容鸢与花烟扬有些私交,这消息就是她亲口告之。”
“花烟扬?”皇甫云倾回忆道,“可是上任瑶池宫宫主曲兰静的爱徒,现在的燕回国国后?”
“不错,正是此人。”
皇甫云倾抬手拨弄桌上的一盆美人泪,目光一转,缓缓道:“江湖传言,凤焚歌性情豪爽,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云容鸢微微一怔,道:“王爷的意思是想要从凤焚歌那里入手?”
“有何不可?”
“可这凤焚歌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想要找到她恐怕有些困难。”云容鸢蹙了蹙眉,道。
皇甫云倾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凭无咎宫和飞花楼的势力,找一个凤焚歌有何难?”
云容鸢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一怵,垂目道:“王爷说的是。”
“其他的事可有什么动静?”皇甫云倾淡淡问道。
云容鸢闻言,面容突然露出一丝愧色,忙道:“南夜雨此人看似老实,实则圆滑之极,说话滴水不漏。容鸢猜测,此人怕是不能为王爷所用。”
“哦?”皇甫云倾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既然不能,就毁了吧。”
“容鸢明白。”云容鸢垂眉道,秀雅的容颜上露出一丝难色,“王爷,献州知府之子被人救走,我们的人再次失手了。”
“你说什么?”皇甫云倾眼神突地一厉,如风雪覆地,遍地生寒,“容鸢,你几次三番办事不利,你可知罪?”
云容鸢心一惊,神色大变,跪俯在地,颤声道:“容鸢知罪,王爷息怒,不过容鸢已经查清楚是谁救走了那孩子。”
“是何人?”皇甫云倾的语音冰冷如雪。
云容鸢忙道:“是毒罗刹赵玉。”
毒罗刹?皇甫云倾沉默,眼中暗流涌动,房中暂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突地,皇甫云倾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他曾听江湖传言,毒罗刹因其容貌丑陋,擅于用毒,而被人成为毒罗刹。
容貌丑陋,擅于用毒?皇甫云倾的眼睛一亮。
他忽然想起在月长思那里见到的那个女子,她会不会就是毒罗刹赵玉?
云容鸢在这阵锥心的寂静中,如坐针毡。
她是飞花楼楼主,这个江湖组织专门替人探查消息。一次机缘巧合,与容王府搭上线,她凭着自己的卓绝才华和办事能力被皇甫云倾看中,留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一直以来深受皇甫云倾的信赖和倚重。
但她知道,这一切的荣华都是建立在她的可用价值上。如果有一天,她对他不再有价值,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抛弃。
所以这些年她小心翼翼,殚精竭虑的守在他的身后,为他做每件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或许她也藏着一点私心,那是一种她无法说出口的私心。
这些年无怨无悔的陪伴和付出历历在目。
她想无论如何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她在他的身边的日子了吧。
纵然她犯再大的错,他也会原谅他的。
想到这里,云容鸢不再慌乱,神色从容。
“容鸢,你起来吧。”
果然,云容鸢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从容起身:“谢王爷。”
皇甫云倾起身,踱步到窗前,看满园秋风微瑟,秋英争艳,他的目光深沉似海。
如果那女子是毒罗刹,那么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她与月长思的关系非同寻常,是否可以理解为他招揽月长思又多了一条途径。
想到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如此看来有了凤焚歌和赵玉这两个人,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忽而他想到了皇甫怿,脸色瞬间难看。
看来他要加快行动了。
“容鸢,你下去吧。”
云容鸢一怔,神色有些复杂,道:“是。”
待她一走,皇甫云倾拿出一把飞刀。这飞刀长三寸五,刀锋薄而锋锐。更令人惊奇的是整把飞刀的颜色,通体腥红,刀柄两面各刻着一个鬼头。
整把飞刀透着浓烈的杀气。
皇甫云倾忽地眸光凌厉,手一扬,飞刀如闪电之势射出,咄的一声钉入墙壁,入木三分。
“尊敬的容王殿下,你可终于想起本大盗了。”房间里想起一个戏谑又慵懒的声音。
一根房梁上,那人身着灰衣,枕着手臂,仰摊在上面。
此人是谁,他就是江湖第一大盗“鬼盗”夜枭。
皇甫云倾目光如雪,语音冰冷:“本王需要你去抓一个人。”
“什么人需要本大盗出手?”夜枭打了一个哈欠,语音有些无聊。
“本王要活的,你必须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夜枭翻身落下,轻若鸿毛。毫不客气的往太师椅上一趟,满脸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尊贵的容王殿下如此在意?”
皇甫云倾目光凌厉的看着他,道:“毒罗刹赵玉。”
“什么?”夜枭震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就是那个容貌丑陋的毒罗刹赵玉?”
皇甫云倾默认。
“你该不会是认为自己长得太美,想娶一个长得丑的王妃吧。”夜枭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双眼睛也在皇甫云倾的面容上逡巡。
这时,一条鞭子夹带着雷霆之势向他的面门而去。
皇甫云倾面容阴狠,目光嗜血。
夜枭大惊,连忙闪躲,可那鞭子在皇甫云倾的手中如有生命一般,紧追着夜枭不放。眨眼间两人已对决五十余招。
“殿下息怒。”夜枭身形如电,快速闪躲,一找到机会瞬间跃出战圈,“本大盗一定为殿下将人带回来。”
夜枭话音一落已经跃出几丈之远,同时隐隐约约传来一句话:人长得这么美,脾气怎么这么差。
皇甫云倾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握鞭子的手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