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盗夜枭。”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不错,他确实是鬼盗夜枭。
他本是与皇甫云倾一起来的,然而在中途被其他事情耽误了,所以晚到了一步。
赵玉冷淡的瞥他一眼,在意的却是他说出来的话。
牡丹国色阁阁主,武林三大美人之一,再加上她身上的琉璃配饰,这个蒙面女子毫无疑问就是沈琉璃。
只是这沈琉璃怎么也来了帝都?难道她也是为了“火凤符”而来?可江湖传言,这沈琉璃自负武功,容貌天下第一,才华无双,孤高自傲,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亦不将任何功名利禄放在眼里,视权势地位如粪土,照理说这样的女子应该不会对“火凤符”有觊觎之心才是。
但到底她因何来了帝都?
正当赵玉暗自思量之际。忽见眼前红光一闪,沈琉璃再次出手,一枚粉色花瓣化作一道红光向夜枭袭去。
夜枭嘿嘿痞笑一声,身形一晃,飘忽不定,快如闪电,向沈琉璃疾射而去。
沈琉璃冷笑一声,衣袖一挥,霎时无数的花瓣自她的袖中飞出,如一张遮天大网向夜枭罩去。
“来得好。”夜枭兴奋地大喝一声,身形如电,手臂轻扬间,五柄鬼头飞刀发出,只听得无数的“嗤嗤”声响起,不绝于耳。而那因摩擦而产生的的火花,刺得人眼睛生疼。
众人见状,纷纷往旁边退去,甚至有些胆小怕事之人已偷偷溜出了酒楼。
赵玉与轻风也在后退。
“公子,我们怎么办?”轻风秀眉紧蹙,在赵玉耳边轻声道。
赵玉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和到门口的距离,见门口被一些江湖人堵住,而从自己到门口大概快两丈的距离,想要不引起众人的注意出酒楼还是有些困难,于是低声道:“见机行事。”
两人慢慢往门口靠近。
夜枭与沈琉璃的打斗正激烈,两人武功高强,你来我往之间,强大的内力流转,酒楼里的桌椅承受不住,纷纷碎裂开来。
“让开,让开······”粗鲁无礼的声音响起,一队官兵粗鲁的推开站在门边的江湖人,快步走了进来,将整个大堂团团围住。
众人见状,俱是一惊。
赵玉抬眼看去,竟是天卫营的人。
天卫营负责天安城的安全与各种纠纷,此刻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他奶奶的,什么人敢在天子脚下闹事,还不快给老子住手。”门外施施然走进一个中年男子,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神情倨傲,目光不屑的扫视着众人。
然而他的喝声并没有阻止夜枭与沈琉璃之间的打斗。
见这两人完全不为自己的威势所慑,顿觉失了面子,不由大怒,大声喝道:“来人,给本官拿下这两个狂徒。”
“是。”随着一声暴喝,一百余名官兵瞬间将两人围了起来。
沈琉璃的那四名婢女纷纷娇叱一声,拔出武器与官兵对峙。
其他的江湖人见势不妙,再加上他们并不想与朝廷官兵起冲突,何况这里又是帝都,于是纷纷向门口退去。
赵玉与轻风也跟着往外退。
“今天,谁都不许走。”那中年男子手握刀柄,厉声喝道,“谁敢踏出酒楼,杀无赦。”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有官兵守在了门口。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敢问这位大人,我等犯了什么罪?”一位身穿儒衫的男子摇着折扇,怒声问道。
他这一问,霎时众人纷纷表示不满。
“不错,这天子脚下,大人还敢动私刑不成?”
“······”
“尔等好大的狗胆,竟敢顶撞本官,你们知道本官是谁吗?来人,拿下这干胆大包天的狂徒。”
他此言一出,众官兵提起兵刃就动起手来。
那些江湖人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纷纷动手反击。
霎时,兵刃相交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赵玉与轻风在人群中难免会被连累,刀剑无眼,几次就差点伤到两人。
轻风轻而易举的解决掉那些不小心刺向赵玉的刀剑,护着赵玉往门外靠去。
“住手。”冰冷如雪的声音如泰山压顶,响彻在耳畔,内力稍差之人被震得气血翻涌,吐口鲜血。
众人在这一夹带着浑厚内力的喝声下,乱了招式,纷纷停手。
只有夜枭与沈琉璃似乎完全不受干扰。
“这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完全限制了本大盗高深武功的施展,沈阁主,你敢不敢与本大盗出去找个地方大战三百回合?”夜枭手中的飞刀灵巧如电,逼退沈琉璃,坏笑问道。
沈琉璃的双眸一寒,眼中孕育着冰雪,冷声道:“有何不敢?”
“好。”夜枭狂笑一声,向酒楼外闪去,口中嬉笑道,“那就请沈阁主随本大盗来吧。”
沈琉璃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如一只轻燕追去。
她一走,那四名婢女也纷纷追去。
那些江湖人也连忙往外面退去,不敢耽误半刻。
赵玉连忙稳住内息,抬眼看着楼道上居高临下的俊美男子。
“参见王爷,下官不知王爷在此,惊扰了王爷,罪该万死。”那中年男子面如土色,连忙拜倒。
其他官兵也纷纷拜倒。
“黄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皇甫云倾面容阴沉,眉眼带煞,冷声问道。
“这······”那黄大人看着退出去的江湖人,还有满是的狼藉,额间已是冷汗淋淋,“回王爷,这些刁民无视王法,扰乱帝都的安全,所以下官······”
“扰乱帝都的安全?本王为何不见有人扰乱了帝都的安全?”皇甫云倾本就恼怒有人打扰他与月长思商谈事情,此刻自然就迁怒了这位刚好撞上来的黄大人了,“还不带着你的人退下。”
“是是是······”黄大人浑身冷汗淋淋,连忙带人退出酒楼。
皇甫云倾的目光在赵玉身上转了转,然后消失在楼道上。
赵玉松了一口气,拉着轻风快步走出酒楼,飞奔而去。直到乐阳楼消失在视线里,才停下脚步。
“果然,今天不适合出府散心,轻风,你没事吧。”赵玉有些懊悔的道。
“没事,夫人,你怎么样?”轻风关切问道。
“无碍。”赵玉摇摇头,“我们快回去,耽误了这么久,侯爷怕已经回府了。”
两人匆忙向侯府赶去。
回到侯府,百里绝世还未回府,再次让赵玉松了一口气。
“轻风,你下去休息吧,我累了。”赵玉有些疲倦的说道。
“是,夫人。”轻风应声退下。
赵玉待她一走,面容一正,疲惫之色消失不见。她警惕的,若无其事的将门窗关好,然后快速跑回床上,将厚重的床帘拉上,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素笺,快速浏览。
她的神色在读信中一点一点变得难看,当她把信看完,两行清泪滑落。
将信笺用内力化成灰烬,紧握在手心,擦去眼泪。赵玉的神色再次恢复如初,似乎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
天安城北街,水木清华阁。一扇雕花屏风隔成了一个空间。
桌上有海棠花,花香正好。
香茗袅袅升起的青烟,朦胧了海棠花的艳丽。
百里绝世端着酒杯,斜靠在软座上,目光悠远而缥缈。
屏风上,除了绣着的牡丹,隐约映出一个朦胧的身影。
“时间已经过去六年了,你还要等下去吗?”百里绝世晃着酒杯,幽幽问道。
“六年啊?”屏风后面响起清朗如月的男音,语音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的怅然与茫然,“六年,时间抹去了一切,就算我此刻回到当初的那个我,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试试如何知道?”百里绝世目光流转,落在海棠花上,深沉莫名。
“如何试,失去了终究是失去了,我如今的状态已是最好的结局。”男子的话语中藏着满满的通透,有种看破世事沧桑的惘然。
“你难道真的甘心安于现状,朝堂皇权更迭,谁不想倾全力夺之,你为何不试试?”百里绝世手指拨弄着桌上的海棠花,语音低沉。
屏风后面一阵无言的沉默。
半晌,那男音才响起:“重华,这么多年,你可有染指天下的念头?”
百里绝世的手指一顿,一片海棠花瓣就落在了碧绿的茶杯里。
染指天下么?他记得月长思也这么问过他。
百里绝世看着花瓣在茶水上漂浮,目光暗沉,让人不辨情绪。
“江山权势,谁不想染指。可就是只有我不能染指,也不想染指。”
“哦?”男子疑惑的道,“这是为何?”
“因为一个人。”百里绝世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语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一个人,女人?”男子似问非问。
“不错,因为一个女人。”百里绝世神情悠然,语气坚定。
“还是她?”
“一直是她。”
“哦?没想到堂堂祁安候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整个天下,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吧。”
“若没了她,要了这天下又有何用?”百里绝世语音淡淡,但言语中却又藏着无限的深情,无限的豪情,仿佛顷刻间这江山与美人,也不过只在一念之间。
“那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要了这天下有何用?”男子的言辞突然变得激愤,语音中无限的心酸与痛苦。
“正因为如此,你才要振作起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百里绝世语音冰冷,“你若安于现状,六年前的阑州十二城之乱和天鬼门灭门之事的真相将永远无法大白于天下,而太子和容王为了皇权,一定会以此作为契机,扭曲事实,那时这天下大乱,殃及百姓,这些难道都是你愿意看到的?”
屏风后再次沉默。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安于现状,否则我无法面对当年那些死去的人。”良久,男子才开口坚定地说道。
百里绝世见说动了他,站起身来,道:“一切计划都在进行中,我和长思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风风光光的回来。”
“好。重华,那就麻烦你了。”屏风上的剪影微动,男子也站了起来。
“不用客气,我也是为了保护一个人。告辞。”
“慢走。”
百里绝世一整衣摆,扬长而去。
碧绿的茶杯中,海棠花瓣轻晃了一下,沉入杯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