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赶车老汉还是妥协了。毕竟这一路上两人都帮过不少忙,这一趟赶车的收入都能抵得过平日的好几倍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谁知道以后有没有个三灾八难需要帮忙的时候。
古时候的牛车并不像现在的公交车上还安着舒适的靠背座椅,乘坐的地方不过就是很多片三指厚、五六尺长的木板拼接而成。牛车上现在没别人,冯初晴抱着穗儿将双腿在木板上打直坐得比之前舒服多了。然而袁漠上车时还是选择了人多时的做法,屁股挨在木板边缘,双腿垂在地上,偏偏袁漠个子高,一双腿垂在牛车下就像是直接踩在地上似的,随着牛车前行,他脚上的布鞋还要在地上擦磨,这可让他伤透了脑筋,拿起来也不是,继续那样垂着也不是,姿势无比的别扭。还没走多远,他身上就见了汗,倒是比之前双腿走路还要累上一些的样子。
冯初晴也是看腻了两旁的山山水水,就多看了几眼袁漠,自然看出了他的窘状,“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这个样子不是比之前走路还要辛苦?”
“哦。”袁漠惜字如金地回了一个字,将僵直的双腿搬到车上放着,真心觉着坐车还没走路来得自在。飞速偷眼看了下冯初晴,轻轻吁出一口长气,要不是他的肤色本就偏黑,此时冯初晴指定能看见他本就黝黑的面皮几乎成了全黑,那都是臊的。
“你坐那么边上不怕摔下去吗?”冯初晴为了安全起见,一直和穗儿坐在些接近车头赶车的位置,袁漠坐的地方那就是纯然的车尾,和冯初晴整整隔了整整一个车身,要不是他粗壮有力的手臂抓着车尾的一方木板,估计再来个颠簸他真的就掉下去了,鉴于他“救星”的份上,冯初晴好心好意提醒了一句。
袁漠一口白牙刚刚露出来想说句“不怕”的,巧的是牛车车轮就正好碾压上了一个石头,整个车身重重一顿,冯初晴和穗儿被抛起来又落下,已经发麻的屁股再次传来一阵锐痛,她都懒得呼痛了。与此同时,后面一声闷哼和一声闷响几乎先后响起,再看袁漠方向,那里已是空无一人。
“哇哈哈哈……”郁郁了大半天的冯初晴忍不住畅快大笑出声。真是太好笑了,都说古人保守,这人也保守得太过了吧,她和穗儿又不吃人,离那么远作甚?这下被摔了吧。
牛车往前又走了几步,袁漠才揉着屁股疾跑几步追了上来,还好他的吃饭家伙之前有被他固定在车辕边上分毫未损,不然还有得他伤脑筋的。重新爬上牛车,他不得不往前面挪了一尺有余,方才的窘状让他恨不得捶自己两下,再也不敢看冯初晴一眼。
到止马坝时,估计已经是晚上八点之后了,换在现代倒正是夜生活开始璀璨之时,然而现在的止马坝只不过是个山脚小乡镇,节俭的人们早已是吹灯上chuang,除了偶尔几声犬吠或是小孩哭嚷声竟然看不到一家灯火、更看不见半个人影。
“娘,穗儿害怕。”穗儿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应到了危险,在冯初晴怀里睁开了眼睛,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让冯初晴也跟着害怕起来。再次暗暗埋怨自己八百年不变的暴躁性子,嘴上无意义安慰了穗儿两句,又把她诳得睡了过去;想了想,干脆转身去追消失在村口的牛车,黑灯瞎火的让她怎么找冯家大院?还是明天白天来吧。
谁知道刚刚转过身体就发现正前方杵了个高壮的身影,在黑夜淡淡的月光下看过去像是个突兀出现的怪兽,顿时就吓得她尖叫出声。
“是我,袁漠。”袁漠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把人吓成这副模样。
冯初晴看到他一口白牙时也是立即停止了尖叫,可惜之前声音太过突兀,远处狗吠声骤然狂躁起来,动静也越发近了,好像从四面八方往她们身处的村口围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冯初晴的错觉,仿佛都能看见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在靠近。
“好多狗……”作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85后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和听起来就很狂暴的大狗接触,吓得冯初晴不自觉往袁漠身旁靠了靠,要不是还抱着穗儿,说不定都要伸手拉住袁漠的袖子躲起来了。
颤抖的声音、颤抖的身体,袁漠微微低头只见着冯初晴素净的发髻,脸上也是一热,往边上迈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干巴巴安慰了一句:“没事的。”
“袁……木匠大哥,你是要去谁家?能不能带着我过去。”左右都已经到了止马坝,冯初晴也不怕问不到冯家的住处,关键是问到住处之前她可不想被狗追,比起越来越临近不知道在什么方向狂吠的大狗,她情愿跟着袁木匠这个傻大个,至少他现在比起狂吠的狗狗们要憨厚老实多了。
袁漠又是招牌动作挠了挠后脑勺,很困惑地指向一个方向,“你不是要去冯家大院吗?就在那边啊,跟着我干什么?”
黑暗中,那个方向的狗吠声音最大,给冯初晴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独自前往,更何况怀里还抱着个穗儿,到时候想逃都跑不快。想到了穗儿,冯初晴眼珠子一转,“袁木匠大哥,我抱了孩子一路,实在是没力了,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抱过去?”
“好。”袁漠从小就不会说“不”,二话不说将木锯往肩上一拉,让刃口对着外面,从冯初晴怀里接过穗儿,迈开大步就往直前指的方向走去。
冯初晴一愣,赶紧加快两步跟在了袁漠身后,一路走得是战战兢兢,一会儿害怕从哪突然冒出条大狗,一会儿又害怕袁漠人高腿长的要是抱着穗儿一溜儿跑了到哪找去?还好没多长时间,袁漠停在了一扇木漆大门前。
生怕袁漠放下孩子转身就走,趁着他还没开口,冯初晴两步上了台阶,照着木门就是一阵猛敲:“开门啊,有没有人在家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这么生猛豪放的叫门方式再次让她身后的袁漠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一副受惊吓的样子;不过冯初晴此时背对着他,根本就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倒是一路上睡得昏天暗地的穗儿听到冯初晴的惊呼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意识到自己在离地老高的半空中顿时就吓得大哭起来。
“别哭,诶,你别哭啊!”袁漠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听着院内有声响传来,干脆把孩子往冯初晴身边一放,转身逃也似的冲到了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