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初晴的认知里,和一个不多话、不讨厌的男人这样的距离并不代表什么,有时候公交车上挤挤攘攘比这夸张多了,所以伸头给袁漠请他帮忙插上簪子时的心态坦荡荡,面上神情也再自然不过。
但这样的“亲密”在袁漠看来又是不同,因为角度的干系,他并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眼前头巾里露出来的发丝乌黑浓密,后颈的肌肤雪白细致,就连一根根细小的绒毛都暴露无遗。袁漠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口唇一湿,才发现刚才止住的鲜血又顺着鼻下凹槽滴落到了口中,忙将簪子往发髻中一插,噔噔噔退后了三大步,离冯初晴远远的,仰着头望着竹林之外的天空,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喜悦:他定亲了!他和冯初晴定亲了!
袁旭回来时,冯初晴已经不在了,只有他家大哥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傻笑,帮着他处置完鼻血,袁旭羞涩地表达了他对冯初晴的喜爱。
袁漠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得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道,“我知道她的好,咱们家那些木匠活儿还是她帮着找来的。”积木和拼图的式样很多,袁旭学会的还只是竹蜻蜓和积木这样简单的东西,但依着他的手脚,一日三十文钱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些日子他是越来越崇拜自家大哥了。
“嗯,大哥,日后我来养家。”之前在袁家就已经商量过袁漠婚后的住处问题,袁家的房屋总共就那么点,原本袁漠和袁旭一间屋子,袁久方一间、袁月一间的,后来袁漠说婚后两人不会长住在家里,等景山镇上的铺子开业后,他们就会搬到铺子上住去。
在袁旭的坚持下,袁久方才松口让袁旭搬到了他房间,让兄弟俩着手重新布置了房间权当是新房。在这件事上头,袁漠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景山镇那房子虽然都写了他的名字,但他师傅临走前是叮嘱过,除非袁漠娶的媳妇愿意,他不得将这件事说予袁家人知道的。
袁漠对师傅的感情要比对家人深得多,纵然这几年袁久方和袁月都抱怨家里的房子老旧逼仄,他也怀着愧疚默默瞒下了洪大山留给他的那点念想。
对袁旭的豪言壮语,袁漠只是憨憨地笑笑。这次来止马坝,冯正柏和他说了,缫丝作坊的生意以后只会越做越好,他投进去的那点银子年底之前就能回本,以后每半年还会拿一笔不少的红利,至少,日后省着点用养家是管够的。
逗趣堂那边要的木制玩具以后可以算是主业做下去,成亲后每个月从里面拿出九百文交给袁月就行,况且要是遇上有人要做什么大件东西价钱合适也可以接下来,所以并不需要袁旭这孩子来养家的。
袁漠经手的竹蜻蜓和积木余家宝和穗儿是第一个玩到手的人,见到袁漠后两个小的都兴奋得不得了,整个午饭时间都霸着袁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袁漠倒是好脾气,照顾了这个又照顾那个,连冯正柏家的两个小的也没落下,总算是让冯正柏等担忧在心的人彻底放下了心。
饭后,袁漠挂心着家里正在打的家俱,提出了告辞。冯初晴赶紧拿出了事前和余姚氏准备好的礼物,袁家四口人一人一套细棉衣裳,袁漠多了内衣裤和鞋。
“时间上呢实在是有些仓促,除了阿漠的,这些都是我们娘几个帮着初晴置办的;阿漠的东西呢倒是初晴妹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小旭和小月也没羡慕,等你家嫂子过门了以后都给你们补上。”余姚氏一面将事先准备好的红荷包往袁旭和袁月手里塞,一面不住地解释。
毕竟,除了袁月那套鹅黄色衣衫上冯初晴亲手绣的桃花外,袁旭和袁久方衣裳的针脚看起来就和袁漠的截然不同,别到时候被旁人眼酸说了闲话。
袁旭一张脸红得和猴子屁/股似的,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的收荷包,想想都觉得别扭,可怎么推都推不过余姚氏热情的双手;那头袁月收了新衣裳,又摸着荷包里像是银裸子,那拉长的脸盘总算是柔和了许多,摁着她家二哥急于将荷包交给穗儿的手,“那我们就走了,家里没大人,下次下聘的时候还是我和我二哥一起来。”
眼见着兄妹三个上了冯正柏的马车,冯初晴猛地想起了什么,追到了马车边上对袁月嘱咐道:“你大哥最近可能上火,饭菜给他吃得清淡点。”
马车里面的人应什么冯初晴不知道,只知道转身回头之际余姚氏的脸上满是捉狭,“这还没进门呢就管这么多,啧啧,真是傻人有傻福,真不知道袁木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能娶上你这么个知冷知热的。”
“我这就叫知冷知热?”冯初晴只觉荒谬,作为朋友提醒一声怎么啦。
“那你嫂子今天尽挑着酸的吃你发现没有?”余姚氏往缫丝作坊方向瞟了一眼,见冯初晴一脸茫然不由掐了她一把,“还说对人家不是知冷知热,你嫂子今天也帮着你忙活了一天,她啥都没吃就挑着我带过去的酸菜吃了,指定又怀上了,酸儿辣女,八成又是个儿子。”
冯初晴还真没注意冯廖氏的异样,就连余姚氏的话有些伤感都没发现,只是高兴地直接冲进了作坊里,“那我问我二哥去,这作坊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合适就请几个人呗,可不能累了老板。”
虽说二嫁不能做红盖头,但红嫁衣还是不能少的。在余姚氏每天念、时时念之下,冯初晴只好绞尽脑汁给自己设计了一套和这时代不脱节但又独具一格的嫁衣,为此又扯了布料给袁漠做了件大红的新郎衣裳,这叫你红我红大家红。
下聘这天,袁月倒是没如愿再来,袁漠是和幺叔幺婶一起来的。因着是大夏天,冯初晴又不想张扬,冯王氏就用红封封了八两八钱的喜钱,冯初晴倒是不在乎银两的多少,听余姚氏和他们商议什么时候冯正柏过去安放嫁妆,什么时候又该来结亲,等等,傻坐了一会儿听得是一阵头大,偷眼瞧去,袁漠倒是一副认真听讲好学生的样子。
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想要问问他这么认真干嘛?难道是想将经验累积起来下次再用?不禁恶作剧想要知道袁漠看到她做的大红情侣装有什么反应!听余姚氏说,男子成亲并不是非得穿大红新郎装束的,毕竟男子大红的衣衫除了成亲那一天日后基本就没机会上身,庄户人家舍不得这么奢侈。
“你傻笑个什么,幺叔和幺婶要去缫丝作坊看看,你过去不?”余姚氏推了冯初晴一把,好好的美人儿非得露出神游的表情,别被人以为是傻子了。
冯初晴这才回神,“我给阿漠做了成亲那日穿的衣裳,不知道合身不?”她竟然真的就将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那阿漠去试试吧,我们先和余家弟妹去作坊瞧瞧去,我娘家家里也养蚕,不知道春蚕的蚕茧卖完了没有。”袁王氏长相普通,也不多话,给冯初晴的印象不错,她对冯初晴的印象也很好,依着袁漠耽搁到二十一岁的年纪能找着这么个长相娇俏,个性爽利,家境还不错的女子实属难得。
今天这顿饭是安排在缫丝作坊里吃的,那边现在的硬件条件要比竹楼的好。冯廖氏的确是又怀上了孩子,她亲爹娘现在在作坊做些轻省活儿并顺便照顾她,作为女方哥哥,冯正柏名义上算是接聘礼和出嫁妆的人,所以这顿饭得在这边吃。
“怎么样?”冯初晴在竹楼走廊上献宝似的将两件衣裳放在桌子上,捉狭地看向袁漠,“这两套衣裳相配吧!你的那件布料都是我的两倍了。”
这时候,冯初晴才发现袁漠身上穿的那件宝蓝色直缀是上次定亲时候她送的,从折痕来看,今天才是第一次上身,难怪人看着挺精神的,连那股子憨傻劲也冲得没剩下多少了。浓眉大眼高鼻梁的看着还有些黑帅黑帅的沉稳气质。甩甩头,冯初晴将脑海里的粉红泡泡给丢到了一边,将大套的那袍子往袁漠手里一塞,“那边屋子空着,你进去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好改一改。”
不同冯正柏和余德禄知道冯初晴做红新郎装的叹息,袁漠一点可惜的神色都不见,抱着大红的衣裳脚下像是踩在云朵上似的进门换到了身上。
其实袁漠的身材换到现代那就是个模特衣架子,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宽肩蜂腰窄臀,还有现代人人求之不得的八块腹肌。换上大红直缀长袍系上腰带往冯初晴面前那么一站,非但不觉可笑,反倒又多了种英武霸气。
同色丝绸的腰带扣冯初晴还没固定,袁漠在冯初晴的指挥下转了个身,就听得“嘣”一声轻响,腰带便光荣阵亡落在了地上,刚才收得劲瘦有力的腰身顿时成了直筒状。
“有没有哪里不合适?”冯初晴蹲身捡了腰带在手,发现上头没做记号,只好拿着站到袁漠身前,“张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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