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好奇皇上今日的失态,他从未在你面前醉酒过。”江玉案继续说到,他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诡异的神色,“这几日来,他确实有些劳心,因为永安城内接二连三发生了近六起命案,皇上心系百姓,自是亲身察看。若是你能查出凶手,他也不用如此劳累了。”
林妙香不说话,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离三月十五,已经又是近了好几日。
江玉案却是一笑,“对了,忘了告诉你,前几日你服下药丸之后身体是不是好了很多,同心蛊发作也没那么频繁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药丸中加入了一味绝世好药,我劝你去问问赛华佗,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说完,他扶着仍旧熟睡的赵相夷离开了院子。
林妙香站在远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慢慢积成了厚厚的一团。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尊雪人了。
赵相夷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宿醉后头疼欲裂,他揉着额角坐起身来,看见江玉案正在站在窗边,不由失笑,“昨晚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听见他的声音,江玉案回过头来,挑了挑眉,笑容竟然比女子还娇媚几分,却多了几分男儿英气,煞是好看。
他走到赵相夷床边,一手搭在床畔,慢慢地低下头去,在赵相夷近前顿住,幽幽反问到,“你说呢,皇上?长夜漫漫,你虽然没做什么,但我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来也不过是情不能禁而已。”
赵相夷脸色白了几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见还算整齐,松了口气。
江玉案把他的动作收入眼底,脸色一青,好不容易才控制下自己的怒火,“皇上当真以为我是饥不择食!”
“怎么会呢。”赵相夷缩了缩头。“我知道你是不好我这口的,你喜欢的是……”
“皇上!”江玉案一声暴吼,打断了赵相夷没有说出的话,一张脸像是要下暴雨一样,“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林妙香扔出去喂狗。”
赵相夷翻身下床,一脸惋惜的样子,“喂给我就好了,不要浪费。”
江玉案闻言望天,作没听见状。和赵相夷斗嘴。他从来就没有赢过。赵相夷穿好衣服。笑着看了一眼江玉案。道,“我说你也不要老是这样没上没下的,好歹我也是皇上。”
“是你先没个皇上样子的。”江玉案翻了个白眼,“你若是能每天去上早朝批阅奏折我怎么会不把你当皇上看。”
赵相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盯着江玉案,突然勾起了唇角,“玉案,我突然想再去沧澜山一趟,要不你帮我先调查一下这几日京城里连续出现的几场凶案,如何?”
江玉案脸色一变,表情有些扭曲,半晌,干瘪瘪地道。“皇上有何吩咐,臣必当万死不辞,还请皇上莫要弃国家大事于不顾,而去做一些毫无意义之事。”
赵相夷满意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只小狐狸。“既然如此,这几起凶杀案,你便不要插手了。我会亲自去查清楚的。”
“已经晚了。”江玉案平平静静地说到。
赵相夷皱眉,停下了出门的步伐,“什么?”
江玉案看似老实地解释到,“今日清晨,林妙香便出了皇宫,前去调查。想来她也知道了皇上你为了解那问情之毒,以血养花之事。心中歉疚,而作此决定。”
赵相夷折回身,走到江玉案面前,他喘着气,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是你告诉她的?”
“这么久了,她终于是开始关心你了,皇上难道不高兴么?”江玉案还是在笑,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赵相夷却是一拳挥了过去,“你疯了,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江玉案没有躲避,被赵相夷一拳打出了血,他不在意地擦了干净,“皇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林妙香房里找到了这本书却一声不吭地替她隐瞒下来。”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漆黑的封面上,有四个血红的大字——夺魂秘法。赵相夷直觉得脑中嗡地炸了开来,他将那本书捡了起来,脸色微沉,冷声道,“你翻了我的房间?”
江玉案轻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莫要说不知道这夺魂秘法是什么东西。夺人魂魄,为己所用,是以能迅速进阶为武林高手。你不要忘记了,你带她回来的时候正是在那家惨遭不幸的百姓院中,这几日她眼里那种对力量疯狂的渴求大家都看了出来。赵相夷,她不再是那个心地善良的林妙香了。她如今心里只有复仇二字,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住嘴!”赵相夷一声怒吼,他冷冷地望着江玉案,眼里寒冷如冬,“江玉案,你可知你私自翻动朕的东西,如今更是妄图干涉朕的决定,已是死罪?”
他的语气森然决绝,没有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江玉案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要治我死罪?赵相夷,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林妙香做到这一步?”
赵相夷脸上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沉着脸,唤来门外的护卫,寒声命令道,“江玉案几番顶撞于朕,朕多次忍让相待,厮却不知悔改。现剥去他护国将军之职,押入天牢,暂待处置。”
“是。”进来的几个护卫尽职地走到江玉案面前,面无表情地压住了他。
江玉案没有反抗,他看向赵相夷的眼神由惊讶变成了怜悯,他没有辩解,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如果明白会让朕失去她的话,朕不想明白。朕宁愿糊糊涂涂地过这一生,只要有她在我身边。”赵相夷冷冷地挥了挥手,让护卫将赵相夷压了下去。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看上去像是一瞬间成熟了不少。
一个人的成长无非因为两种原因,一是失去,二是得到。
得到了宝贵的东西,便想要将之守护,而为了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我们便必须成长到比之前更为强大。
赵相夷弯下腰,将地上的《夺魂秘法》捡了起来,他的脸上犹如结了一层寒冰,看不出里面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香香,我这般护你,也愿意相信你,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我把我所有的爱和希望都压在了你身上,请你不要摧毁了它。
燃了烛火,赵相夷将那本《夺魂秘法》靠近了火焰,一股热浪冲了上来,瞬间点燃了那薄薄的纸业。明黄的火焰投映在赵相夷轮廓清晰的脸上,鬼魅一般的妖冶。
他起了身,打开了房门。
外面不知何时挂起了呜呜的大风,倒灌而入,席卷了地面上那一堆黑色的纸烬。
永安城南。郊外的农户。
林妙香孤身站在破败的院中,有些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纤和有度的娇躯。她低垂着头,神情像是有些恍然。大风刮起大雪,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一片淡淡的紫色跃入眼帘。像一缕云,一阵风。
林妙香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来,一个修长的紫衣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株老树下。他立在马上,头上顶了厚厚的积雪。
宽大的衣袖盖住了他的手,一寸肌肤也看不到。
“你来了。”林妙香的声音异常平和,她仰着头,看着马上高大的男子,眼神讳莫如深。
对方沉默了很久。
望着林妙香的眼神很轻很轻,却是像水一样,缓缓地结成了冰。赵相夷静静地看着林妙香,在她身后,躺了六七条人影,尸体上的雪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想来已死去良久。
林妙香走向赵相夷,淡淡地开口,“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应该是和前几日的凶杀案一样,乃同一人所为。”
赵相夷默然,他看着林妙香单薄的白衣,竭力忽视那上面刺目的鲜血,轻声问道,“你冷么?”
“不冷。”林妙香忽然笑道,轻轻的笑声,仿佛被北风吹散了,飘飘荡荡。
顿了顿,声音仿佛更远了些,“不是有你在么?”她抬起手,纤细的食指神了出来,指向赵相夷怀里多出的狐裘。
赵相夷从马上跃了下来,一步步向林妙香走过去,将狐裘披在了她的肩头。声音发涩,“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宠着你?”
林妙香一怔,笑了笑,“也许全世界都会背叛我林妙香,但我相信,赵相夷不会。”
“那若是你背叛了我呢?”赵相夷一手抬起了林妙香的下颌,细细地摩挲着,他头朝着林妙香的方向,却像是没有在看她一样。
林妙香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赵相夷自嘲地笑了笑,将林妙香揽在了怀中,脚尖一点,两人落在了马背之上。
他抱着林妙香的手不由一紧,低低地道,“这些案子我会处理的,这几日你便在宫中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