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黑水河,师徒四人上了大道,春去冬来,这一走便是一年。
这日,玄奘师徒在路上正缓马慢走,不慢走也不行,寒风凌厉,刮在人身上犹如刀子在割肉,一行人只得慢慢前行,主要还是为了照顾玄奘。
走到一条山谷中,隐隐约约听到前方传来什么声音,又走了一段才模模糊糊的听到好像是有千万人在呐喊,玄奘听的心中惊怕,急回头说道:“悟空,是哪里发出的声响?”
玄奘如此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对于出行在外之人,什么灾祸都比不过兵祸。若是前方正是两军交战,不管谁胜谁败,必然会溃兵漫野。
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些漫山的溃兵逃了出去,将对四周造成巨大的破坏,像是旅人商队这种无根之草更是被双方优先劫掠的对象。所以玄奘发现前方疑似战场,顿时心惊不已。
孙悟空点了点头后说道:“师父莫急,待俺老孙去看看。”
孙悟空纵身一跳,跳到半空中,然后踩着一片云角立在当头朝着那远处看去。
孙悟空只见远处有一座城池,城门外有一块空地,攒簇了许多人,在那里拉车呢。那些大车上装满了木料巨石,大冬天的本来无水,结果众人的汗水反反复复浸润了下去,把原本道路上碾成粉末的尘土搅合成了烂泥,这正好路上有一个小坑,大车的轱辘陷到坑里去了。
车一陷进去就不动了,推车拉绳的人虽然拼死用力,但是车太重,吃力不住,刚动了几下就又退回泥坑里,出不来了。无奈之下,众人齐力喊号,大声高呼“大力王菩萨”,念到最后一字的时候同时发力,如此三番,终于把大车从泥坑里拖了出来。
孙悟空跳下云头,对着众人说道:“你们都猜不到,那边大喊的是什么玩意。”孙悟空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等它收到了足够的关注目光后,才说道:“那声响竟是千百个和尚在拉车哩。”
玄奘颂了一句佛号后,说道:“阿弥陀佛,想是这些和尚想要修盖寺院,所以亲身努力。善哉,善哉。”
天蓬也凑趣的跟着说笑道:“做工之时仍不忘念佛,此乃修行之专也。”
等大伙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事实和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大车走出泥泞地后,正停在路上,那些和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正在休息。只见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之前的汗水浸透了衣物,这寒风一起,冻得是瑟瑟发抖,若不是都顶了个光头,那和囚差苦力真无半点差别。
道路两旁有几个道士,这僧道之间的差距就大了。这几个道士是头戴星冠,身披锦绣道袍,一个人手里还持着长鞭,正在指挥那些没有拉车的和尚挑土填坑,有些个稍微慢了一些,便是用鞭子招呼。玄奘看着,心中一酸,竟落下泪来。
那几个道士见有人过来,又有和尚,于是提鞭上前拦下众人,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和尚!”
天蓬亮出文牒,回道:“大唐天朝!”
几个道士一听,虽有不满,但是却不敢再无礼,在这个时代,大唐人可是惹不起。
那些路过的僧人,见到大唐的和尚,眼中流露出不少羡慕之色,只是这稍一停顿,不少人又吃了几鞭子。慌乱之下,一个挑着土的老和尚一个踉跄没站稳,摔了一跤,竹筐里的土洒了一半出来,只见他连忙蹲下用手捧土,生怕就因此受到处罚。
天蓬皱了一下眉头,随即他拉开笑脸对着几个道士说道:“我们几个远道而来,不懂得贵处的风俗。贵国喜欢把囚犯剃了个光头之后,穿上裟衣再来做苦力?”
这对面的三个道士,一年长者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另一个提鞭的道士白了天蓬一眼,走开了,只有一个最年轻的道士接了天蓬的话,他说道:“哪有如此风俗。这些就是和尚。”
“啊?”天蓬大吃一惊,他惊讶的说道:“这些个和尚,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大逆之事,终得如此惩处。”
年轻的道士一是见天蓬青衣长发,不像是个和尚,二是天蓬颜值加分,只要是人类还没脱离看脸这种低级趣味,那么天蓬这幅皮相便能在交际中占得大便宜。于是那个年轻的道士就左一句,右一句的说开了。
“你们是外来的,不知情。”年轻道士说道:“我国本是信佛念斋的,只是我国在二十年前遇到了大旱,连续数年都是滴雨不下,可真是天无点雨,地绝谷苗,渐渐的满国皆是天旱地焦。这几年,举国上下不论君臣黎庶,大小人家,家家念经焚香,户户拜天求雨,我国供奉的寺庙也是诵经不断,日夜拜佛,谁知那些和尚却不中用,念经拜佛也不能济事,白白耗了光了朝廷的粮饷。”
年轻道士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天蓬专注的眼神让他心里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感,只是天蓬貌似在听他说话,其实早就已经走神了。
【天庭对凡间的资源分配,才是造成凡间宗教势力分布的决定性因素。儒道释,和尚在天庭没什么发言权啊!】
天蓬想到这里,对着年轻道士说道:“我自大唐而来,游历多国。这类旱情,难道不是该当朝大员写祈雨文来求雨吗?”
年轻道士叹了一口气,他说道:“我国国小力微,自然是比不上大唐天朝。教化不兴,又无科举取士,哪里找得到大儒来求雨。”
天蓬点了点头。教化一词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自走出大唐以来,一路上遇到能认字的人越来越少,教育水平差距很大。
年轻道士又说道:“还好我师父也是极有本事的,他一到来,见我国旱情严重,心中体恤百姓之苦,于是当场开坛做法,唤雨呼风,解了我国久旱之苦,拔济了万民涂炭。”
天蓬又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年轻道士看了天蓬,继续的说道:“我国这些年在我家师父的护佑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是国君却恼了和尚,说这些和尚只知享受供奉,却半点无用,于是前年下旨拆了他的山门,毁了他的佛像,追了他的度牒,不放他回乡,御赐与我们家做工。”
说到这里,年轻道士指了一下远处的一片宫舍说道:“这是陛下下旨新建的三清圣殿,气势蓬勃,举世少有。只是后面还有一些住房未曾完备,所以就着使这和尚来拽砖瓦,拖木梁,盖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