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弃的女人张宝同2016.11.12
一个屋里有女人和没有女人是不一样的。没有女人的屋里总是简陋而陈旧,显得有些寒酸和邋遢。可是,兰兰来了之后,王作家的屋里就有了生气。不但屋里屋外窗明几净,床上地上干干净净,就是桌子上和厨柜上也铺上了漂亮的塑料布,被子床单被折洗了一遍,窗子上换上了新窗帘,墙上贴上了几张精致的彩画。使得小屋一下子变得跟新房一样。
过去,王作家整天穿着那身蓝灰色的运动服,可是,现在,王作家已换上了一件休闲的浅黄色茄克衫和米黄色的西裤,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衬衣,皮鞋被擦得锃光发亮。而那身运动服已被清洗,平平展展地搭在屋外的太阳下晾晒着。
眼下,兰兰又在擦洗着锅灶,因为锅灶上粘满的油渍,让人实在看不过去。她真不晓得王作家过去都是怎样生活的。也许他的时间太宝贵了,不愿意花费在这些日常琐碎的常务事上。可是,谁又不是生活在这些繁杂琐碎的事务中?兰兰晓得王作家是名人,但一个人不能光是写书有名气,生活却是邋遢凑合,让人一看就皱眉。所以,兰兰想让王作家能更象是一位体面的作家。
兰兰正在门前擦洗着灶具,王作家从屋里出来了,要她坐庆儿的小车到红花乡街道上去购物。庆儿是春园的儿媳妇,是村里的小学老师。因为春园家开着小商店,所以,就买了部十多万的越野轿车。王作家把一个购物清单和一千元钱给了兰兰。兰兰把购物清单一看,有单人床一个、蚊帐一个、被褥一套,床单三个。兰兰就问王作家,“为何要买这多床单?”
王作家说,“两个床单是换着用的,另一个是给庆儿的。”
兰兰就问,“干嘛要给庆儿床单?”
王作家说,“你坐人家车去乡里,不能白坐,不给人家一点表示,以后再坐人家的车,人家会不高兴。”
兰兰说,“那我不坐她的车。”
王作家问,“那你咋去?”因为到乡镇街上至少有十来里路。
兰兰说,“我让秋生用摩托车带我去。”
王作家说,“不行,秋生刚喝完酒,不能出车。”
兰兰说,“那我就走着去。”
王作家说,“等你走到乡镇,商店都要关门了。”
这时,庆儿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停在了门前的路上。王作家对兰兰说,“别说那么多,快去快回。”
兰兰上了车。这是她第一次坐小车,感觉自然不一样。坐轿车不但比坐摩托车舒服得多,身份也觉得高了许多。车顺着乡间水泥公路开着,不过十来分钟,就来到了乡镇的街道上。
乡镇街道并不长,商店也屈指可数,但一般日常要用的物品也都应有尽有。两人先来到傢具店,来买单人床。这里的单人床一共有三种,一种是三百元的,看起来比较单薄。一种是五百元,还算不错,另一种是七百元的,看起来比较高档。兰兰让庆儿参谋,庆儿说还是买五百元的比较实惠。其实兰兰也只能买五百元的,因为买七百元的床,再买蚊帐、被褥和床单,钱就不够了。店里是明码标价,不讲价,包送达包安装。兰兰付过钱,写了个地址让店里的人把货送去。
两人又去买被褥和床单。因为正值春季,被子和褥子不需要很厚,所以,被子和褥子都不很贵,二百元钱就买了。剩下的三百元钱还要买蚊帐和床单。她们在商店里看到了那种用不绣钢管做支架的蚊帐,又漂亮又方便,标价是一百五十元。兰兰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最后还剩下一百五十元。兰兰买了三个二十元一条的单人床单。其实兰兰很想买那种三十元钱一条的床单,但是,兰兰想如果她买那种三十元钱的床单,就得要给庆儿多送十元钱。所以,兰兰还是选择了二十元一条的床单。
买过床单,兰兰顺手给了庆儿一条。庆儿不肯要,可是,兰兰非要给了她,说,“别客气,以后还得要麻烦你。”听着这话,庆儿就把床单收下了。
坐车回到屋里,那个席梦思小床已经在小屋里安装好了,因为旁边那间小屋才粉刷过,必须要晾上几天才能住人。庆儿帮着兰兰抱着被褥进到了屋里,把被褥放在了小床上。王作家正在写作,看庆儿进来了,就让兰兰给庆儿削个苹果。可兰兰不知道苹果放在哪里。王作家指了指床下。于是,兰兰从纸箱里掏出了一个苹果,用水洗了洗,递给庆儿。
王作家见兰兰没有吃苹果,就说,“你怎么不吃?”
兰兰说,“我又不是客人。”
王作家说,“你不是客人,是主人,但你要陪客人。”说着,从纸箱里拿出一个苹果,给了兰兰。
吃完苹果,庆儿要帮着兰兰掷蚊帐。兰兰说自己一人就能干。但王作家还是要庆儿帮她一起干。两个人一会就把支架撑了起来,再把帐子往支架上一搭。然后,再把褥子往小床的垫子上一铺,铺上床单。一张精致漂亮的小床上就什么也不缺了。
兰兰兴奋地躺在小床上,对王作家说,“我也睡上席梦思床了。”
王作家问,“感觉如何?”
兰兰说,“当然舒服了,真是钱花在哪里哪里好呀!”
王作家说,“是的,今天晚上不用再怕蚊子咬了。”但他又说,“明天是周六,庆儿要开车进城进货,你跟我一起进城。”
一说进城,兰兰自然高兴,自从年前去过一次城里,到现在都有几个月没有进过城了。但兰兰又害怕进城,进城一方面要有钱,而且也会把自己置身在花海般的人群当中。可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兰兰让王作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衬衣被洗得又白又净,有一颗失落的扣子也被钉上了。裤子被熨得平平展展,直直挺挺。皮鞋擦得锃光发亮。就连袜子也都是有棱有形。等王作家换过衣服。兰兰把换下的衣物放在一个大盆子里,准备吃完饭拿去洗。
吃过早饭,兰兰正要去洗衣服,王作家对兰兰说,“咱们准备一下,庆儿一会开车过来。”
兰兰问,“你也去?”因为兰兰感觉王作家把时间看得比金钱还重要,平时购物都是让她去。可是,今天他要带她一起出去,这让她多少有些惊讶。
王作家说,“我今天放假一天,陪陪你。”
可是,兰兰马上皱起眉头,说,“我还是不想去,我没有衣服穿,鞋子也烂了,我怕跟你出去给你丢脸。”
王作家说,“没得关系,你把脸洗净,把头发梳齐,不是一样地年轻漂亮。”
兰兰听着,把热水瓶里的热水往盆子里倒,开始一遍遍地洗脸洗头。一连把脸和头洗过了三遍,然后,用镜子照了好一会,来到了王作家面前,问,“如何?”
王作家用欣赏的目光细细地看着兰兰,说,“不错,又干净又漂亮。”但他马上又说,“不过,你不能弯屈着身子,让人感觉小气自卑,缺乏自信。你把身子挺直一些,把头扬着,好的,这样就显得从容自信。”
兰兰勉强地笑了笑,说,“可我就不会从容自信。”
王作家说,“不管你会不会从容自信,但样子先要做出来。等你习惯了这种样子,自然而然就能从容自信了。现在你把身子挺直,再感觉一下。”他把兰兰的身子朝直地扳了扳,说,“再走上几步让我看看。”
兰兰红着脸朝着门外走了几步。可是,她一走,身子又弯屈起来。王作家纠正着她,说,“重新再来。”
兰兰在门前的院子里又走了走。经过几次纠正,兰兰再走起路来,身子就直了起来。
王作家说,“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要这样,不能再象过去那样屈身含腰,低眉顺眼,给人一副当丫环的模样。”
这时,庆儿在门前路边按响了喇叭。两人就来到了车旁。王作家拉开车门,让兰兰上车,然后坐在兰兰的身边。能坐小车进城,兰兰感觉非常兴奋,脸上充满着欢快的喜色。
兰兰说,“我好长时间没进城了。”
王作家说,“你以后要每个星期进一次城。”
兰兰说,“进城就要花钱,我没得钱,进城干嘛?”
王作家说,“进城虽然要花钱,但进城多了,就会慢慢变得跟城里人一样。”
兰兰说,“我又没工作,哪来的钱?再说我就是变成了城里人,又有么子意思,骨子里还是农民。”
王作家说,“骨子里虽是农民,但风光气质却要象城里人。”
兰兰说,“风光气质都是拿钱堆出来的。没得钱哪有什么风光气质?”
王作家说,“只要有这种风光气质,你就不要担心花钱。”
兰兰说,“我可不想随便花你的钱。你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你整天坐在电脑前写书,好费脑子!”
王作家说,“这是我的工作,就象农民要下田劳动一样。”
兰兰说,“下田劳动是农民的本分,不劳动就没得收成,就没有饭吃,可是你不一样,你本身每月都有工资,还在拼命写书。”
王作家说,“其实我的工资花不完,但我写书是为了让生活更充实。人活着不是只为了活着,而是要有一种使命感。”
兰兰当然不懂得这种使命感,就说,“可我活着就是为了吃饭穿衣。别的也不想那么多。”
王作家说,“所以,你要改变自己。”
兰兰说,“怎么改变?”
王作家说,“让自己成为与别人不同的人,成为让别人羡慕和高看的人。”
他们虽然住在一个房子里,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这多的话,也没有这样正经地闲聊过。所以,连庆儿都对兰兰说,“王作家写的作品我看了好多,他的作品深含着对人生的感悟和理解。你和王作家在一起,要好好地向他学习。”
庆儿是学校的老师,乡下老师是很受人尊敬的,所以,庆儿的话自然对没有多少文化的兰兰影响很大。兰兰点了点头,说,“我晓得,可是我这人没得好高的文化,脑子好笨,只怕学不会。”
王作家用批评的口气对兰兰说,“以后,自卑自贱的话莫要再说。本来,别人就要小看你,你再说这种话,不是要让别人更加小看了你?”
兰兰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这人生来就卑贱,要不,也不会嫁给黄有财。”
王作家说,“以后莫要再提黄有财,提起他就让你丢脸。”
兰兰应了一声,然后把头低了下来。
王作家说,“把头抬起来,你又没得犯错,为何要把头低下?”
兰兰朝王作家笑了笑,然后把头抬起,朝着车窗外面看着。
庆儿也笑了,对兰兰说,“跟着王作家,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