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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原形毕露(1 / 1)

午后,罗氏没有做针线活,坐在炭盆边剥长生果。剥好长生果,把它泡在水里,又去挑选小米,挑了不少细砂子出来。

“娘,您这是要煮什么吃啊?”安意看她忙忙碌碌的,忍不住问道。

“你这孩子,过日子过糊涂了,明天是腊八节,今天晚上要熬腊八粥。”罗氏把选好的小米搁一边,把黄豆倒在小筛子里,塞给安意,“别看书了,帮娘选豆子吧,把瘪的挑出来。”

一听熬腊八粥,在抄书的安健抬头,咽着口水道:“娘,多放些红枣、莲子,我最喜欢吃腊八粥了。”

罗氏啐他一口,“你什么不喜欢吃,狗屎要是能吃,你都能吃三泡。”

“娘啊娘,您可是我亲娘啊,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安健哭丧着脸道。

“我要不是你亲娘,我就不这么说了。”罗氏眯眯笑道。

安健还要说什么,被安康轻飘飘的一句,“抄不完这本书,你连晚饭都不用吃了。”吓得再不敢多说,低头奋力抄书。

安意抿唇轻笑。

卫旸莞尔,放下手中的书,拿过装莲子的碗,道:“姐姐,我来摘莲子芯。”

晚上,罗氏熬了一锅子腊八粥,安健这吃货,自然又等到半夜,吃了一大碗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罗氏打发兄妹三和卫旸,去给罗富贵三家送腊八粥。卫旸在养伤期间,罗氏一直没让他出门。在路上遇到不少村民,对四人的态度十分的友好。

过了腊八节,安康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赶去京城,参加二月的春闱。零陵离北平路途遥远,在现代坐火车都要几天几夜,在这古代,坐马车,日夜兼程要一个多月才能到。

罗富贵请人翻了下黄历书,腊月十二,大吉,宜出行。可就在出行的前一天,传来了皇帝于半个月驾崩的消息。

皇帝驾崩,天下缟素,家家户户在门上挂上了孝布。依照戌朝的礼法,一年内,文武百官,摘冠缨,着素服,不许作乐,禁止嫁娶。民间百姓三月内不许嫁娶,百日内不许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月的春闱也暂不举行,至于何时举行,要等新帝旨意。童子试也相应的,暂停了。

安康不用着急赶去北平,可以留在家里过年。不过皇帝死了,这个年,过得十分的冷清。打年糕、磨豆腐、杀年猪这些热闹事都不能做,打扫了一下家里的卫生,就坐在屋内烤火,连窜门闲聊都不行。

皇帝薨了,还敢说笑玩闹,那是狗胆包天,万一被人揭发出来,就算人头不落地,也要受场牢狱之灾。

在这冷清的腊月,也有好消息传来,罗夏妹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周氏心里高兴,碍于国丧期,脸上不敢流露出来,把几家的鸡蛋合在一起,凑了两百个鸡蛋,跟着女婿去看女儿。

也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卢郎中感染风寒病倒了。

医者不自医,卢郎中自配了药,吃了两剂药,病没好,还更严重了,卧床不起。张氏要送他去城里找郎中,卢郎中说什么都不肯去,直嚷嚷道:“你去把喜儿叫来,让她给我看病。”

“喜儿一个小丫头,学了几天医,她哪里会看病?你莫乱啊。”张氏劝道。

卢郎中吹胡子瞪眼睛,“喜儿是我的徒弟,她的医术是我教出来的,她会不会看病,难道我还不清楚,让你去叫,你就赶紧去。”

张氏拿这倔老头没办法,只得来叫安意。

安意一听卢郎中生病,赶紧跟张氏过去了,给卢郎中诊了脉,“师父,请您伸舌头给我看看。”

卢郎中伸出舌头。

安意仔细看了看,又拿卢郎中开的药方,“师父,您咳嗽无汗,头痛恶寒,痰稀鼻塞咽燥,舌苔薄白。是外感风寒引起的。”

卢郎中咳了两声,问道:“如何处方?”

“杏仁、苏叶、半夏、茯苓、前胡、枳壳、陈皮各三钱,桔梗二钱,甘草一钱,生姜三片,大枣三枚。”安意道。

“为何用这些药?”卢郎中在病中,还不忘教导安意。

“杏仁平喘利湿,苏叶清热理气,半夏化痰利温,茯苓行水消痰,前胡、枳壳、桔梗理气袪痰、陈皮顺气止痰,甘草,生姜、大枣补脾胃。”安意一一说明。

卢郎中闭着眼,想了一下,道:“你去捡药,熬来给我吃。”

安意开的这方子,卢郎中连服用了三剂,症状减轻,病情好转。张氏这才放下心来,过了两天,去买豆腐,遇上了没有猪肉可卖的朱婶,三人闲聊时,无意间提到了这件事。

朱婶和罗氏交好,安意有出息,她也喜欢,就在外面夸大其词的表扬安意一番。没几天,村里就有了安意治好了卢郎中的病,医术已超过了卢郎中的传言。

这个传言,让安意迎来了,她的第一位病人;罗夏河的女人,她的六舅娘小周氏。

小周氏其实不太愿意来找安意,可是零陵城内没有别的女郎中,她又不好意思请男的郎中看病,只得来找安意,“喜儿,你帮我看看病吧。”

安意婉拒道:“六舅娘,我才学了几个月的医,还不会给人看病,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去找卢郎中吧。”

“喜儿,六舅娘求求你了,你就给我看看吧。你要不给我看病,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小周氏抓住安意地手,哀求道。

安意微蹙眉尖,看小周氏的脸色,不象是身犯绝症的模样,怎么就死路一条了?“六舅娘,你哪里不舒服?”

“我……我……”小周氏脸上染上两团红晕,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安意见她说不出来,索性也不问了,拿起她的手,给她诊脉,“舅娘,你身体没事,很健康。”

“那我为什么一直怀不上孩子?”小周氏着急问道。

小周氏和罗夏河成亲有两年多了,一直没有身孕,周氏是她亲姑姑,没给她脸色看,还一再安慰她,可是她自己心里着急。娶妻为得就是生子,眼看着刚出嫁的小姑子都怀孕了,她肚子还没动静,就觉得身体出了问题。

“六舅娘,怀不上孩子,不一定是你的原因。”安意这下知道她为什么不好意思。就算现代,还有很女的,不好意思上医院做妇科检查,何况是这里。

小周氏抬头看着她,急切地道:“不会的,二表哥身体很好,一定是我的原因。喜儿,你帮我治病好不好?”

安意心沉了一下,小周氏和罗夏河是姑表亲,血缘很近,就算小周氏怀了孕,也有可能生出畸形儿。

“我要是再生不出孩子,就算公公婆婆,二表哥不怪我,我也没脸再留下罗家了,我就只有去死。谁家会要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儿媳,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小周氏掩面哭了起来,口口声声要寻死。

安意见小周氏哭得凄惨,微微动容,别说这里讲究多子多福,就是现代,没有孩子,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古代表哥表妹成亲的那么多,也不见得就生出畸形儿来,犹豫片刻,决定给小周氏治病。

“舅娘,你先别哭,你告诉我,你的月信可准?月血是什么颜色?来月信时,会不会疼痛?”安意柔声问道。

小周氏擦去眼泪,道:“我的月信不准,总会推迟五到六天,来之前,肚子总是鼓鼓胀胀的,腰也酸痛的直不起来,月血里有一块一块的东西。”

安意听她说了情况,知道她症状属于宫寒,“舅娘,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去城里捡三付回来喝。”

安意提笔写药方,“香附四钱,艾叶、白芍、川芎、黄芪、当归、续断、生地各三钱、吴茱萸二钱,官桂一钱。”

写好药方,安意又交待她日常饮食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一些食疗的法子。

小周氏听安意说得头头是道,觉得豁出颜面来找外甥女看病,来对了;拿着安意开的药方,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安意送小周氏出门,转身看到站在屋檐下的卫旸,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卫旸勾唇,露出友好地笑容。

安意微微垂下眼睑,进了灶房。

卫旸对她冷淡的态度,不以为忤,目光远眺,看着天边的乌云;离过年还有几天,他的伤势也没完全康复,此时离开,姐姐不会答应。还是等到过完年,再多教安健几招,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走。

“你该喝药了。”安意端着碗走了过来。

卫旸接过碗,试了试温度,一饮而尽,把碗还给安意,见她转身就走,喊道:“喜儿。”

安意回头看着他。

“你的医术……”

“舅舅,舅舅,我把这棍子劈断了。”安健提着一根断成两截的木棍,兴奋地跑了过来,他身上穿着夹衣,额头上满是汗水。

安意转身回了灶房,看着残留着药渍的碗,微蹙眉尖,他想说什么?她的医术?她的医术有什么问题?她给小周氏开的药没错啊,是专治妇女子宫虚冷不孕的。

“妹妹,你在想什么?”安康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碗豆腐。

“大哥,你回来了。”安意接过碗,噘着嘴,“天天吃豆腐,青菜,吃得我嘴巴好淡,我想吃肉了。”

“国孝期间,是不能吃肉的,妹妹乖,再忍忍十来天就可以了。”安康笑着哄她,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吃颗糖甜甜嘴。”

安意笑,含着甜甜的饴糖,去米缸量米,准备做晚饭。

“妹妹,你进屋去烤火,我来做饭。”安康伸手抢了过去。

安意没回房,坐在灶边的小杌子上,戴上五指手套,抓起几根柴火,塞进灶炉,笑问道:“大哥,你已经是举人老爷,还要下厨做饭,你不觉得掉份吗?”

“什么叫掉份?”安康问道。

“就是有**份。”安意道。

安康笑,把淘好的米倒进锅里,道:“我不觉得下厨做饭有**份,不过,等我入仕为官,我要买奴婢回来,伺候娘,让娘享福。”

“哪我呢?有没有人伺候我?”

安康笑道:“我的宝贝傻妹妹,这还要问啊?”

安意也笑了,透着宠爱的话,她是百听不腻。亲情可贵,在现代,她仅拥有了九年,这一次,她希望能长长久久。

接下了几天,陆续有妇人来找安意看病,安意一一推脱了,她没想做女郎中,给人看病,她只想种药草赚钱。她没有医者的仁心,没有资格给人看病。

到了大年三十,虽然不能过个热闹年,但过年毕竟是过年,家家户户依旧忙碌准备着各种吃食。

时近正午,村子里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直奔新柳家。左邻右舍听到一阵呯零哐啷的声音,接着又听到柳婶喊道:“杀人啦,救命啊!”

听到声音,大家都跑出来看。

朱家的大门,被踢倒了半扇,另半扇被反扣吊在门框上。院子里站着有六七个壮汉,大冷的天,穿着单薄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脯。朱福财被两个壮汉扭着双臂,柳婶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干嚎,丛柳几个小的站在她身边,哇哇大哭。

“老大,就找到十五文钱。”几个壮汉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抓着十五文钱。

罗氏年前送了六十文钱给柳婶,这十五文钱是买了年货,剩下的。

为首的壮汉对这十五文钱,瞧不上眼,冷笑,“朱福财,年关了,你借了咱们兄弟十两银子,到时候还了,怎么着,你这是想赖账?”

朱福财耷拉着脑袋,不应声。

为首的壮汉,眼睛一转,盯着丛柳,干笑两声道:“银子你拿不出来,就拿你女儿抵债好了。这小丫头模样长得不错,卖到窑子里,怎么也值个七八两银子的。得了,八两就八两吧,爷这回吃点亏。”

他话音一落,他的手下就去扑上去,要抓丛柳。

丛柳尖叫,“娘娘。”

柳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丛柳,“别别别,别抓我女儿,我还钱,我还钱给你们。”

壮汉歪着嘴巴笑道:“你放心,我李五爷是讲道理的人,只要你把钱还了,我是不会抓你女儿。”

柳婶牵着丛柳的手,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拿银子。”

“我可告诉,你别给我耍花样。”李五爷冷冷地道。

“五爷,我不会耍花样的,她家有很多钱,我救了她的女儿,她一定会拿钱帮我还债的。”柳婶道。

“爷就信你一回。”李五爷一挥手,他的手下,押着朱福财跟在了柳婶后面,村民们也跟着去看热闹。

柳婶带着这群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安家。

安家的大门也遭了殃,被李五爷的人两脚踹开了。声响惊动屋内的人,安家兄妹和卫旸正坐在灶房里,等着吃罗氏炸的黄巧肉,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看到从院外拥进一堆人,罗氏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安康微眯了眯眼,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闯到我家来要做什么?”

安健顺手操起放在门边的木棍,指着他们,严阵以待。

卫旸上前一步,拦在了安意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位李五爷。

“秋妹,你快拿十两银子给他们。”柳婶喊道。

“为什么要拿十两银子给他们?”罗氏不解地问道。

“朱福财欠了人家十两银子,还不了,人家要抓丛柳去抵债。”有村民出言为罗氏解惑。

“十两银子,这也太多了。”罗氏微微皱眉,面露难色。家里是能拿出十两银子来,可是,万一新帝重开春闱,安康就要上京赶考,这些盘缠钱是不能乱动用。

“怎么样,到底有没有钱还?没钱还,爷可就要带人走了。”李五爷被卫旸的目光盯得有些胆寒,催促道。

“秋妹,快把银子拿出来还给他们。”柳婶着急喊道。

“你家欠了他们的银子,凭什么要我家拿银子还给他们?”安健不乐意地道。

“凭什么?凭我娘跳到水塘里,救了你妹妹,你家就该出这笔银子。”丛柳怕被抓走,卖到窑子里去,高声嚷道。

安意听这话,怒上心头,这无耻的一家人,从卫旸身后走了出来,厉声问道:“柳婶,你敢对天发誓,你真得救了我?真得对我有恩吗?”

“我娘怎么对你没恩了,你掉进水塘里,要不是我娘救了你,你早就被淹死了。”丛柳理直气壮地道。

安意没理会丛柳,目光直视柳婶,“柳婶,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对天发誓吗?”

柳婶心虚地低下了头,新柳的突然死亡,让她惊恐不安,再没了先前的底气,她不知道那一天,报应会降到她头上。

罗氏看她的神情不对,脸色微变,试探地问道:“他婶子,我家喜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早就等在水塘边,等到新柳故意把我家喜儿推下水塘,你再跳下去救她的?”

柳婶把头偏了偏,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顿时围观的村民一片哗然。

“大冷的天,把人家孩子往水塘里推,好下得了手哟。”

“这么做也太狠毒了吧,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

“害了别人家的闺女,还假模假样的装好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老天有眼,象这种害人精,会有报应。”

“已经报应了,她屋的大女前几个月死了。”

“死了好,那个小害人精就象她屋里的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那么小,就那么毒,推人下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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