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竣之碰了个钉子,心情正不好,听得宋月出这样说,就正好顺势而下:“月出,我妈刚才正找我们呢,我们过去吧……”
宋月出柔顺的点点头,转身随着他走了。
只是在走了几步之后,宋月出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端坐在那里沉稳如山的男人轻轻一笑。
她的笑,透着几分的讥诮,诡异,让人捉摸不透,赵景予握着酒杯的手指,却是蓦地收紧了一些。
陈竣之这样的出身,有什么消息,总比他们来的快知道的多,宋月出方才那个表情,摆明了是来者不善。
她想要做什么?赵景予不由得倏紧了双眉,只觉得本就沉重的心情,越发的晦暗阴沉了几分。
原本一潭浑水般的京城局势,终于拨云见日,彻底落下帷幕。
薄先生重新回归权力中心,昔日鸡犬升天的乌烟瘴气一堆,顷刻之间化作鸟兽散。
宋家形势尴尬凶险,却因着宋月出成了陈家准儿媳妇的缘故,到底得了几分的颜面,堪堪保全了家业,但宋先生却是暂时停职在家,虽是赋闲,但却并未被摘掉头上职务,说不定哪一日就又重新回去了。
但赵家相比之下,却更显落魄。
赵景予在宛城的所有事业全都停滞,公司停止运营开始严查整顿,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赵家从原本的别墅里搬出来,一大家子四分五裂,就算如此,赵至诚和赵太太租住的小公寓里,也塞了几个小辈的孩子。
整日里吵吵闹闹,赵太太直嚷嚷着头疼不已,往日使奴唤婢的生活惯了,如今做饭买菜都要自己来,不过一个月,赵太太就被磋磨的一病不起。
病的厉害,却又得不到好的照顾的时候,赵太太更是气怒攻心,不停咒骂岑安,骂完岑安,又要骂儿子,骂他好端端的阳光大道不走,偏要自寻死路,骂他把一大家子折腾成这样潦倒落魄的样子,骂到最后,总是哭的撕心裂肺,仿佛天都塌了一般……
赵至诚最初还劝她,后来实在受不了,干脆搬了出去。
如今他一无所有,党籍都开除了,还怕什么?直接光明正大的搬到了小情人那里去。
那小情人倒也算有些情义,昔日从他身上搜刮了不少钱,如今他落魄了也不嫌弃他,两个人加一个女儿,三口之家倒是过的和和睦睦的。
赵至诚知道自己这辈子官运也就到头了,不由得生出了要和小情人建立新家庭的美好愿望了,男人有了外心,立刻就变的狼心狗肺。
他整日不回家不说,更是一分钱都不拿回来,好容易哪一次回家一趟,对着赵太太就冷嘲热讽,两人有一次争吵的太厉害,竟然互相揭起了对方的老底……
赵景予一直未曾逼问赵太太昔日岑安小产一事的真相,却不料从父母的争吵中知道了来龙去脉。
而这一切,竟然还是在父亲的授意默许之下,母亲亲手做出来的孽。
赵景予原本不明白,岑安并不是心性脆弱的女人,若非如此,早在昔日他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她怕是就已经疯了,单单没了孩子,岑安就算再受刺激,也不至于疯掉,但如今想来,倒是明白了。
怕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真相吧。
他忽然觉得很讽刺,他自己知道,他这个家够肮脏够冰冷,可却未曾想过,竟然会脏到这样的地步,恶心到这样的地步。
“我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拿回来一分钱,从此以后,我赵景予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赵家,和我再无关联!”
他在父母的争吵之后,平静的丢下了这句话。
赵太太和赵至诚同时都愣住了,要知道,他们如今生活完全依靠这个长子,就连国外读书工作的龙凤胎兄妹得以维持从前的生活,都是依赖赵景予,若他不管了……
“景予!胡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至诚拿出了长辈的架子,拉了脸训斥儿子,赵太太也连声附和:“就是就是,你不认父母,传出去,别人要把你脊梁骨都捣穿的!”
赵景予从前都不是个受人威胁的人,更何况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家中人的面孔一层一层被揭开,露出这样肮脏的真实来,这个家,他一丁点都不会留恋,他也不会在意这一对自私阴鹫父母的任何感受了!
“是啊,传出去,别人捣穿我的脊梁骨倒是无所谓,要是传出去,某些人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要害死……”
赵景予看一眼那两张丑恶嘴脸,赵家倒了也好,除了爷爷奶奶太过伤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揪着他的心之外,他却觉得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想的都是如何飞黄腾达,现在一蹶不振过上这样潦倒落魄的生活,任是谁见了都能肆意踩上一脚,也正好让他们尝尝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儿到底好受不好受!
赵太太最怕的就是这件私密事,结果今日与丈夫争吵时,一时冲动讲了出来,却被儿子听个正着,当下心虚不已,低了头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提起做什么?若不是你不一心一意和宋家小姐在一起,我们又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如今赵家倒了,咱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你满意了是不是?”
赵至诚却是脸面都不要了,他如今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要脸面做什么?
他知道,儿子从前在宛城经营那么久的生意,赵家倒了他手里也有的是钱,妻子的私房钱也不知道攒了多少,一家子过日子绝对没有问题,赵家老爷子老太太到底还有点脸面,赵家倒了,他们在老宅子里却没受什么牵连,赵至诚如今是无牵无挂,一颗心都放在自己小情人那里了,早已不耐烦面对赵太太这张老脸,和这一大家子的负累,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撕破脸的好!
想到这里,他更是挺了挺胸,搬出往日威严的架子说道:“父母一心一意的为你绸缪,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说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话来!我知道,赵家倒了,你也想甩掉这一堆烂摊子,我告诉你赵景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宛城的公司,你早就做了万全准备吧,你手里有钱,赵家这一家子,你就得养着!”
“你以为我从前就不把你的话放在眼里,现在可能听你的么?”
赵景予看都不想看赵至诚一眼,他真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怎么忍下来的,怎么忍着就这样在一个屋檐下过了这么多年!
“你们随便折腾,想怎样就怎样,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家,我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送一分钱回来,爷爷奶奶不用你们管,我自会照顾,至于一双弟妹,谁是父母谁来管!我也不会再寄一分钱过去!”
赵太太这下再也忍不住了,那一双龙凤胎,可是她的命根子!赵景予这下撒手不管了,兄妹两人可怎么办?
刚刚工作几年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能力自己挣钱维持从前的优越生活?
“景予,那可是你的亲兄妹啊,你怎么能不管他们?”
“是,他们是我的亲兄妹,却也是你们的亲儿女,家中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不说回来同甘共苦,还想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样的少爷和千金,我赵景予供养不起!”
他说完这些,实在不愿再和两人继续纠缠下去,要赵成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一分钟都不再多待,立时就要离开。
赵太太却不干了,丈夫有了外心,整日不回家,全靠这个长子撑着了,如今他一走了之,以后这么多张嘴等着要吃饭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