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赵慕安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来,小七还是懵然无知的样子,只是呆呆的站着,动也不动。
“没事儿吧?”
赵慕安这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女孩儿是谁。
褪去了浓妆,换了素服,却和记忆里那一抹淡淡的影子越来越重叠了。
“姜小七?”
他伸出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小七回过神来,一眼看到是他,她忽然失控了,伸手抓紧他的手臂,不停呢喃:“赵慕安,你信吗?十年前的火不是我放的,继母和幼弟不是被我害死的,你信吗?你信吗?”
她仓皇之下,竟是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原来,她早已知道了他是他。
“姜小七……”
赵慕安轻轻喃出她的名字,却已经失控的抬起手,握住了她细弱的手腕。
可她忽然回过神来,一下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长睫遮住眼底潋滟的光芒:“对不起,我认错了人……”
她转身就向门外冲去,赵慕安原地站了三秒钟,却也跟着追了出去。
图书馆外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只有中央一个喷泉花园,其余都是空地,人并不多,可小七却不见了。
赵慕安四处的找,阳光下,他渐渐的出了一头一脸的细汗,他到处走,他喊她的名字:姜小七,姜小七。
一声又一声。
小七躲在喷泉边的假山后面,蹲下来,将自己藏在那假山的凹处,她狠狠的咬住手背,哭的近乎抽噎了,却没有一丝儿的声音。
她想,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她被带走那一天,人群中赵慕安的脸上,那嫌恶的神色。
她是骄傲的,可她所有的自卑,都给了当年那个少年。
更何况,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任媛媛。
姜小七纵然再怎样在乎一个男人,却也不会去做小三,哪怕任媛媛这个女人,曾经对她做过那样不堪的事,可她就是要报复,也要报复的堂堂正正。
她知道,如果此时她对赵慕安说出十年前那一夜的内幕,赵慕安这样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揭过,可她却并不想对他说……
尤其看到他这样找她,喊她的名字,她仿佛就更不能说出口。
如果他彻底的忘记了她,该有多好?
至少,她不会觉得自己这么肮脏,这么丢脸。
他喊她名字的声音,渐渐的远去了,姜小七又一个人蹲了很久,方才走出去。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她有些迷茫的抬头看着如血天幕,有的时候,并非没有心灰意冷过,可却总还是含着血泪熬过去,告诉自己,熬过去吧,熬过去就好了。
可是,真的会好起来吗?
小七晚上不想去夜场,想要请个假,她状态不好,也没有一丁点应酬的心情,可经理却不答应,死活的哀求她,她的老客户来了,点着名要见小七,做生意的,谁愿意得罪客人?
小七也不是不知道,多少姐妹生理期还要去出台,加了冰的酒一杯一杯的灌下去,完全不把身体当回事儿,可这其中,又有多少的身不由己?
勉强应付了一会儿,小七觉得头疼的厉害,借口去洗手间,出来走廊窗子那里透风。
极远处的天幕下,黑色宾利车子缓缓停下来,有保镖谨慎的上前打开车门,小七看到一个身材并不怎么高大的男人,缓缓从车子里走出来。
只是初秋的天气,他却已经穿了厚重的大衣,刚一下车,就握拳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似感应到了她在看他一样,一双鹰一样的眼眸立时就望了过来。
小七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傅战声收回目光,缓步向前,保镖和助理立时在他左右跟上,寸步不离。
傅战声年近四十,却已是郾城黑.道的无冕之王,整个郾城的娱乐业,明面上看似都和他无关,实则幕后老板半数以上都是他,这么多年,他坐拥金山银山,却也仇家无数。
傅战声惜命,保镖从不离左右,哪怕是回去他戒备森严的别墅家中,也无有一刻放松警惕。
也是如此,这么多年,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他却还是好端端的活着,只是这身子,却自个儿不争气了。
傅战声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微微侧首:“小七那丫头呢,叫她过来见我。”
“是。”身侧的人,立时应声,只一个眼神,自有人去请小七过来。
小七过来的时候,傅战声刚刚抽完一支雪茄,身边的人弯着腰耐着性子劝:“……您就少抽点烟,瞧瞧咳嗽又厉害了,郑医生的话,您又忘记了……”
“行了,抽支烟也要罗里吧嗦,个老东西。”
他话音不耐,可面上却是带着一分笑的,身边人也就松了一口气,一抬头,看到小七站在门口,笑容更盛了几分:“小七姑娘过来了?傅先生正等着你呢。”
小七对他微微颔首,往屋子里走了几步,站定:“傅先生。”
欢场上打滚儿的人,谁没听过傅先生的大名,可小七却没有过多的情绪外露,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不希望成头牌,也不想坐稳一把交际花的椅子,自然没心思去考虑这些。
脚下的地毯有点软了,屋子里也格外的燥热一点,小七穿着裙子都觉得有些燥,那傅先生却只是摘了大衣,里面还穿着西装。
“坐吧。”傅战声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小七走过去坐下来,年纪轻轻的,却仍是很淡定的样子。
可傅战声却一眼瞧到她眼睛微微的肿着,似是之前哭过了。
倒是有趣,他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小七也会哭。
“受委屈了?”
小七摇头,这才定定看了面前男人一眼,他气质温润,醇和,乍一看就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儒商一般,可小七却忘不了方才他那一眼,那乍然一现的凌厉,昭然若揭了这个男人有多么深的城府和可怕的过往。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她,却知道自己从来没惹过什么大麻烦,这段时间也没人盯上她,因此倒也不怕。
听得他问,只是摇摇头道:“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傅先生放心,我会处理好,不会带到工作中来的。”
“你来夜色多久了?”
傅战声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扣了一下,转了话题。
小七不用思量,脱口而出:“三年零67天。”
“这么清楚?”
当然清楚,她每一天都在盘算着,离开的日子是不是更近了。
“我直说了,有新开的一个场子,需要个人过去负责姑娘们这一块,你愿意过去吗?”
傅战声这话一出口,小七倒是愣住了。
她知道,她们这个圈子里的女孩子,最好的出路无非两条,一则找一个好男人从了良——可这实在太难太难,杜十娘那样的名妓都落得那样的下场,何况她们呢?
二则,就是从小姐升级为妈妈桑,自己不用再操皮肉生意,坐享其成就罢了,可这样的好事,多半也轮不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