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化光消失的鬼谷子，赵元嗣有种奇妙的预感：这一次前往圣彼得堡的行程，八成要泡汤了。
这种猜测并不是毫无来由。以鬼谷子以往能把徐福耍的团团转，让这个女人无可奈何的战绩看，他的心智必定高绝，绝不会无缘无故把两人引到这座浮空城，就是为了隔空打嘴炮。
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鬼谷子既然能恰到好处的让人劫下飞机，打断这一趟旅程，就一定有其必须实现的目的。而现在的情况是，除了两人无法按时抵达目的地外，并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损失。
等等，这么说……
赵元嗣心中劈下一道闪电。
“圣彼得堡，危险了。”
这一次，两人携带着名义上的“最终人形决战兵器”前往圣彼得堡，表面上的原因就是送去高端战斗力，防备中二病再来个超时空突袭。如果使用军方秘密押运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对于能力超级不科学的中二病来说，基本就是黑夜中的明灯，想不出乱子都不行。
所以为了回避那种情况的发生，两人的行踪泯然众人矣，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他们确切的行程。
而且，带上两个女仆，怎么不会被当做身负重任的人吧？谁会把黑丝短裙的女仆和超强的战斗力联系到一起，即使脑子里全是洞的中二病也不会这么想。
暗渡陈仓的把戏被玩了个十足，但对于连量子计算机都造出来的新人类势力来说，却是可笑的掩饰。还在使用传统计算设备的旧人类在信息技术方面毫无疑问地被碾压，一行人的踪迹尽在敌人掌握之中。
最后就是再恰到好处的时候劫持飞机，然后把两个战斗力突破天际的仙人诱导到一个不知所谓的浮空城里，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来拖延时间。
唯一不在对方预料中的，大概是飞机会被毛子直接击坠吧。
但这对于大局毫无意义，恐怕赵元嗣和徐福赶到圣彼得堡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只是一个废墟，连给老上司张昭重收尸的功夫都省了。
一旦圣彼得堡的灵力研究所被摧毁，那么抵御中二病侵蚀，维护世界秩序的三大势力只剩下位于曼哈顿的研究所能提供技术支援。在物量和人力上占据优势的国家势力本来在科技上就显得落后；现在失去了这么多重要的科研力量，意味着胜利的天平将不可逆转的倾向中二病一方。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至于中二病取得胜利后会做什么，看看他们在中东做的一切就知道了。基本不外乎搜罗帅哥美女开水（喵）晶（喵）宫，复辟奴（喵）隶制度，大搞种（喵）族歧视和差别待遇等等。仗着个体和群体力量上的压倒性优势，中二病在统治区的作为简直算得上反人类。被欲望和理想驱使的他们虽然创造出梦幻般的超能力政权，却是建立在普通人磊磊白骨上的。
虽然赵元嗣打心底里认为那群信绿教的是死的越多越好，但他并不希望中二病更加壮大。他的家人毕竟还是“愚蠢的旧人类”，若中二病真的取得最后的胜利，奴役起普通人来，这些人也逃不掉。
另外，二十几年的和平生活让他的审美观和价值观怎么都不会和中二病靠近。
所以，赵元嗣和中二病之间存在根本上的利益冲突。除非赵元嗣的亲属消逝在漫长的时间中，又或者中二病被打压、毁灭掉，否则屁股还在普通人这一边的赵元嗣根本不可能和支持中二病的鬼谷子坐到一起去。
基于以上理由，赵元嗣很明确地告诉徐福：“我暂时是不会叛变投敌的，这样你能稍微安心点了吗？”
徐福没有任何反应。
赵元嗣慢慢松开她，这个强大的女人之前一直反抗地厉害，但在鬼谷子发出那番“都是你自己的错”的宣言后，就成了僵硬的石块。呼吸停滞了，心跳终止了，血管里奔流的生命力消失了，她变成了一具空壳，好像那个神灵的意志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
尽管这可怕的停滞只有短短的几息，已足以赵元嗣发现她的动摇。
鬼谷子稍微揭示了一点使徒之间的龌龊，以及他对于世界上灾难起因的判断。要说两人之间因私怨而纠缠两千年，赵元嗣倒是相信；而对于“因为徐预测未来而引发灾难”这一点，在他看来完全是天方夜谭。
赵元嗣并不是没看过这种“因为预测所以确定”的套路，不论是起点、日轻还是美式科幻剧情都出现过这种装逼的剧情，把“预测未来”这一行为弄得非常高大上，但现实中要做到这一点，赵元嗣是将信将疑的。
“我说，你不会把那个家伙的疯言疯语当真了吧，你可是亲口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结构是两个不同规则的时空交错构筑出的三层世界，炁生万灵的说法不是很牛逼么，怎么会因为那套狗屁的观察者理论就被打击了？！”
他抓住徐福的肩膀，把这个美丽的躯壳掰过来，面对面。
这才确认，徐福确实已经泪流满面了。
赵元嗣瞬间就慌了。
在他并不长的生命中，杀人防火咒杀全家的事情干了不少，却根本没有安慰一个哭泣女人的经验。现在，要他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处男去稳定一个女神级美女的心灵，这完全是地狱难度的活儿。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问她那个被鬼谷子害了的姘头？吐槽她的黑历史？聊些高大的理论分担注意力？
对了！
他灵机一动，挥起了巴掌，带着无穷威势甩向徐福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蛋。
啪——
清脆的把掌声，来自于赵元嗣的脸。
“你这个笨蛋，这时候要干什么！”
徐福含着眼泪，收回了有些通红的手掌。
千年积淀下的武术修为，配合强度不可思议的肉体能力，无数次搏杀的经验；无论是哪一方面，这位神仙都不会被赵元嗣那不入流的攻击给碰到。区区条件反射下的还手一击，就足够赵元嗣喝一壶了；要不是徐福临时收招，他就会被这芊芊玉掌给爆了头。
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伤的不轻。
“卧槽……你好狠……”
咸的、酸的、麻的、辣的，还有芥末的冲儿劲，一股脑儿都窜了上来，让他差点没飙泪。
赵元嗣捂着瞬间还原的脸，看着淡定地抹去眼泪，重新披上仙女外壳的徐福。
他揣测道，这算是恢复正常吧？
“谁叫你动手动脚的，明明是活该吧。”
“喂喂，你以为我吃力不讨好是为了谁啊，你这个笨蛋神仙！”
“你说谁是笨蛋，明明是个找不到女友的低能儿！”
“你！”
古老的智慧早就揭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和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争论对错毫无意义，她们会用美丽和性别的优势把你拖入她们的节奏，然后用丰富的狡辩经验来战胜你。
赵元嗣立即放弃了这种没营养的吵闹，他昂起头，慢步从徐福身边走过，一步步靠近暗淡下来的墙壁，没有再理会这个装腔作势的搭档。
徐福的耳朵微微动了下，捋了捋胸前的刘海，接着慢慢转过身来。
“你想干什么？”
“清醒了吗？”
听到赵元嗣半板着脸半认真的询问后，徐福边尴尬地斜过眼睛，边点点头。
她这被揭穿秘密的少女样子，是不会让赵元嗣发觉的。
“老怪物已经消失了。”
“我当然知道，那家伙说自己在巴格达和我们决战，真是个自大的家伙。”
或许在内心还残留了些痛楚，紧紧的闭上眼睛将冲动和愤怒压下去的徐福，抽了下鼻子然后用手去擦拭脸上还残留的痕迹。
“也许并不是自大，老怪物有这个实力呢，而且，他早就准备了针对你的杀手锏。”
“是吗，但即便他有了干扰你探测的机器，有了伤害我的手段，但还是挡不住我的言灵，不是吗？只要我大开杀戒的话。”
徐福皱起眉头，甩手挥出一道掌风，拍到赵元嗣肩上，她开始整理起皱巴巴的衣服。
“你不会真的相信老怪物的话了吧，万一你那样做正好顺了他的心思呢，我可是亲眼见过他吸食大量灵魂的场面的。”
“也许吧，是那样也说不定，不过我们现在可有更好的情报来源。”
赵元嗣敲了敲硬邦邦的墙壁，这台巨大的量子计算机像一坨耗尽一切，只能在风中锈蚀的发动机，但他还能从这里面感觉到一丁点能量活动的痕迹。
“其实吧，吃了那个元气弹后虽然很难受，但也不是全无益处。起码那些中二病渣渣留下的一些奇思妙想还蛮有趣的。虽然都是盲目的狂想……那以后我有个想法，如果说充满斗志和攻击性的灵魂意志可以影响到我，那么虚弱和毫无战力的灵魂呢？”
“难道——你是要？”
徐福并没有能阻止赵元嗣。
她在瞬间去堵住赵元嗣嘴的时候，被六边形的屏障阻止了。随着心意运作的AT立场为赵元嗣争取了片刻时间，足够他“寻思”一次。
“给我……吸收他！”
拦截的立场猛地爆发，骤然施加的大力将徐福推开。重新恢复平衡的她定睛一看，没有继续去阻拦赵元嗣。
此刻的赵大仙人，从张开的嘴里生长出数个透明的触手，弯弯扭扭地像发光的章鱼须须。就好像这个人体里面本来都是这种东西一样，毫无违和感地冲出来，然后一股脑儿扎进墙壁里面。
金属构成的屏障在这些虚体触手前毫无作为，仅仅是眨眼的功夫，触手们就开始回抽，末端将一个物体层层叠叠包裹起来，迅疾地缩回了最里边。
赵元嗣闭着眼，咀嚼两下，像是在嚼着一块口味古怪的软糖。
房间里仿佛响起了灵魂的惨叫。
最后，他偏过头往边上唾了一口。
“真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