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泽城期待的眼神中,耿朝忠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开始拨了起来。
“刘科长吗?鄙人白展堂,今天中午在百花居做东,还请刘科长赏脸啊!”
“还有谁来?也没什么外人,只是张好古张爷和四方路派出所的杨探长。”
“我明白,杨探长是有点不合适,身份差了点,可是鄙人以后要在中山路建一个私人会馆,少不了要跟杨文秀打交道,今天请刘科长,也是为了给鄙人壮壮场面。”
“行,那多谢刘科长赏光!名帖一会儿就送到!”
一番通话后,耿朝忠神秘的笑了笑,又拿起了电话,不过这回是拨打给张好古的。
“张爷吗?鄙人白展堂!就是在您张爷的报纸上登广告那个!对,明亮钟表电器行!
“一辆汽车而已,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今天中午,百花居沧澜阁。”
“对对对,谢谢张爷赏光!名帖一会儿就送到!”
挂掉电话以后,耿朝忠笑了笑,开口道:
“泽城,我这边的电话已经通了,以后你就不用跑前跑后了,有什么事情我会给你打到行动队办公室,你如果听到一个叫大表哥的找你,那就是我了!”
吴泽城无奈的笑了笑,对耿朝忠这种恶趣味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接着,耿朝忠又拿出一张名帖,在上面整整齐齐写了“百花居沧澜阁,中午一点钟”几个字,然后递给吴泽城,说道:
“顺路帮我给刘一班递个名帖。”
吴泽城点点头,拿了名帖正要转身出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回头问道:
“今天刘一班让我趁早把高耀祖干掉,你怎么看?”
耿朝忠一愣,他以为刘一班已经把高耀祖干掉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活着。
“你的意思呢?看你这意思,是不想杀他?”耿朝忠问道。
“是的,我觉得这高耀祖还比较有用,至少这家伙身手还是不错的。”吴泽城说道。
“恐怕不止吧!”耿朝忠看着吴泽城,这家伙,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你有自己的理由,不过我想告诉你,小心养虎遗患!这家伙可不是没什么背景的小喽啰,他在岛城是有根基的!”
“我会小心。”
吴泽城尴尬的笑了一笑,却也没有再说话,向耿朝忠告辞离开。
等吴泽城走了,耿朝忠又叫来小易,让他给张好古送一张名帖过去。不过,在送给张好古的名贴上,却把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改成了12点钟。
做完了这一切,耿朝忠又呆了大半个钟头,然后开车来到了四方路新盛泰鞋店的门口,此时的新盛泰早已被拆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正在把废料往外运送,还有一些人正赶着车将新的建筑材料搬运过来。
看样子,这新盛泰鞋店就要改头换面了!
没错,耿朝忠让河北会馆的董掌柜买下的几块地皮里面,就有新盛泰。
耿朝忠的意思,是把新盛泰改造成一家小型夜总会兼洗浴中心,弄个一条龙服务。要知道,这新盛泰面积并不小,并且视野极佳,加上后面的院落,足足有六百多平!
耿朝忠背着双手站在店门外,一副领岛视察工地的派头,只是,他总感到,在自己背后,有几道若隐若现的目光。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并且早在自己高调炫富之前,就已经有人盯上了自己,而自己炫富之后,盯的人就更多了。
这倒是难免的,无论是哪方势力,对这种来路不明的大富豪都会倍加注意,这不正是耿朝忠的目的吗?
微微摇摇头,耿朝忠走到正在旁边执勤的一个巡警面前,递上一块银元,笑道:
“老总,杨探长最近可好?”
那巡警看着脸生,应该是耿朝忠走后新来的,看到这老板出手如此大方,又看了看耿朝忠身后的轿车,捧着手里的银元眉花眼笑的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探长最近很好,老板是何人?”
耿朝忠微微拱手,笑道:
“鄙人姓白,在山东路开了家钟表行,刚刚买下这地方,打算建个吃喝玩乐的地方。”
话音刚刚落地,那巡警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开钟表行的白老板,莫不就是那个报纸上一次买六辆豪车的大富豪?!
这巡警倒也机灵,认出人以后,马上打了个揖,然后飞也似的跑了回去,看样子是要通知杨文秀去了。
没过多久,杨文秀领着几个巡警气喘吁吁的来到了新盛泰门前,老远就看到耿朝忠正往汽车走,赶紧远远的向着耿朝忠打招呼。
“白老板!幸会幸会!”
耿朝忠笑了一下,转过身来——这杨文秀来得倒快,看样子怕是早就想见自己一面了!
“这位是?”
耿朝忠故作姿态,开口问道。
“鄙人正是四方路辖区探长,杨文秀,白老板来鄙辖区开张,怎么也不提前跟杨某人打个招呼,是不是看不起杨某人啊?!”
那杨文秀满脸堆笑招呼着耿朝忠,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岂敢岂敢,只是鄙人这点小买卖,哪敢打扰杨探长,这不今天就过来了吗?”
耿朝忠走到杨文秀身边,一边客气一边仔细打量这杨文秀,有段日子不见,这家伙竟然长胖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干瘦——看来,这中山路就是养人。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看着正在给新盛泰施工的工人,杨文秀早就在报纸上听说了这个最近岛城的大红人,话语间不无恭维之意,丝毫没有探长的架子——其实就他这个级别,平时也就吓唬一些小商户,碰到稍微大一点的老板,这架子就端不起来。
杨文秀看着这白老板,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只是眼睛上却始终戴着墨镜,不肯摘下,似乎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另外,此人身上没有一般商人那种油滑气息,反倒有种官味——没错,这白老板举止谈吐确实不像商人,倒像个官!
不过,一口气买六辆轿车,好家伙!
就连刘半城在的时候都没这么嚣张!
这家伙到底有多少资产?
起码得有个几百万大洋吧!
杨文秀暗暗盘算着。
两人寒暄片刻,耿朝忠突然抬起手腕,露出自己金光闪闪的腕表,笑道:
“呦!实在不好意思,鄙人还在百花居有个饭局,今天就不能陪杨探长了,要不我们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杨文秀点点头,既然对方有应酬,那自己当然也不能硬拦着,只是,这家伙在中山路上设宴,却不请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人?
思虑间,杨文秀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丝诲怒。
不过,那白老板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妥,猛地一拍脑门,急忙开口:
“哎呦!看我这脑筋!本来想着单独宴请杨探长,不过今天既然碰巧遇上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就一块,如何?”
杨文秀连忙推辞,但是那白老板意甚坚决,看样子倒也算诚心诚意,再说了,自己也想看看这白老板宴请的是何方神圣。
“如此,杨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样,鄙人换身衣服,一会儿准时到场!”
杨文秀应承下来,然后领了几个小巡警,回去换衣服了。
耿朝忠看着这家伙,笑了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找了个停车的地方,然后来到了百花居。
刚进去没多久,耿朝忠就听到楼下传来喧闹声,果然是张好古到了,一个长随把张好古领到二楼独门独户的沧澜阁,然后关上门。
耿朝忠朝着张好古笑了笑,开口道:
“张爷,好久不见。”
这回耿朝忠没有刻意改变嗓音,而是用原来的声音和张好古对话。
张好古一愣,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白老板,过了好久才露出苦笑:
“怎么又是你?!”
耿朝忠笑眯眯的扶着张好古坐下,开口道:
“张爷,不是我又能是谁?最近张爷的手下连连失踪,看样子,这清洗进展的挺顺利啊!”
张好古得意的笑了笑。
这段时间,他把手下日本人的钉子和与日本人暗通款曲的一些动摇分子清除了不少,感到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轻松了不少。
“对了,那个野田向敏有什么动静?”耿朝忠问道。
“暂时倒没什么动静,自从小野死后,这家伙先是发动岛城的日本浪人四处搜查,但是却没什么收获。再说,你在别人眼里是个死人,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张好古回答。
“危险无处不在。”耿朝忠摇摇头。
“我这个白老板的身份,最近太过高调,惹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我已经感觉到,最近有人开始跟踪我。对了,不会是你的人吧?“
耿朝忠突然笑眯眯的看向了张好古。
张好古摸了摸鼻子,片刻后,尴尬的开口了:
“没错,这么一个大人物,又在我的报纸上登广告,我调查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哈哈,我以为张兄你不会承认呢!如果只是你跟踪我的话,倒也无可厚非了,不知者不罪嘛!不过,我觉得,跟踪我的除了张兄的人,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我有一种感觉,这是一个高手。”耿朝忠说道。
“会不会是盐田公馆的谷狄华雄?我的人看到,最近野田向敏去了一趟盐田公馆,看来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密谋。”张好古说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换着情报——这张好古确实在岛城树大根深,大到家国大事,小到鸡毛蒜皮,无不了如指掌。甚至就连南京的很多事情也都一清二楚。耿朝忠现在越发觉得,跟这家伙保持合作是一个好的选择。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楼下又传来了脚步声,耿朝忠明白,刘一班肯定也到了。
果然,刘一班穿着一身长袍走了进来,一看到两人,又是一阵寒暄。
三人分宾主坐下,开始探讨一些生意场上的事情,不过说不到几分钟,就又转到了蒋阎之争和一些政治流言上面。
没办法,这年头任何生意都逃脱不了政治影响,这种小规模的聚会,往往是交换消息的好场合。
“听说了没!阎被南京永久开除国民党籍了!”张好古说道。
“嗯,听说了,阎锡山把软禁在山西的冯yx又放回去了,据说,南京怕韩复渠石友三军心动摇,将两人位置对调了!”耿朝忠又说道。
“你们这些消息都是大路货,我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大秘闻!”
刘一班神秘兮兮的凑过头来,开口道:
“改组派计划用飞机轰炸南京党部,被我们一网打尽了!”
三个人一边聆听,一边倾吐,一边筛选,正谈的投机,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紧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杨文秀。
不过,看到桌上坐着的两个人,杨文秀立马呆在了那里
刘科长和张委员!
哪个都是自己的上峰啊!
这白老板!怎么不早说!
这种场合,是自己一个派出所长能掺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