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黑暗中是无比脆弱的。空桐白掐了掐手掌心,深呼吸一口气,“你去左边,我去右边。”
铁娘子下意识地答了声“好”,说完却有些犹豫,“白昀,你——”却觉得后背上的柔软已经离开自己,向右侧走去了。
想起在上面时,少女从屋檐上轻盈落地,顿时松了口气,白昀也是有几分武功的。
一片漆黑,二人只能凭着意识和听觉朝走到这里的陌生人靠近。
没几秒,听得“唉哟”一声,声音沧桑沙哑,且含着惊慌,似乎是个老人。空桐白扑在这人身上,咕噜噜在呛人的土里打了个滚儿。
“白昀?!”铁娘子心里一紧,刚要试图返回去帮她,忽然有一阵罡风,卷着血腥味朝他门面袭来。心里一骇,出于本能,下意识迎了上去。然而对方怒喝一声,动作比她更快,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对方明显不是一个人,黑暗之中,还存在其他人紊乱的呼吸声。
那边空桐白也是惊呼一声,“你是……堂主?”
铁娘子略微分神,凝眉间,脚窝被对方一个狠踢踹到地上,脸上又湿又黏,似乎沾上了血,还是新鲜的。她咬牙,气冲冲抹了把脸,边向桎梏她的人侧踹去,边怒吼:“去死吧!”
却被一双纤细冰冷的女人的手,轻易制服。力道不是很大,却牢牢禁锢了她。
“刺啦!”
摩擦之音蓦然响起,刺眼的火光,照亮一片黑暗。
众人眯眼适应着光线。
看清那边的状况,空桐白诧异出声,“风影卫?”左侧除了铁娘子,还有六个人,是她所熟悉的五男一女。缺了大一,但是有李校尉。看见举着火把的空桐白时,他们脸上明显有错愕。
而空桐白身旁的瘦弱的老先生,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艰难直起腰板。
“说起来——”空桐白霍然扭头看他,“你怎么在这?”
药堂堂主被她瞪目的模样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干涸水流般的肌肤上,皱纹夸张抖动。直着面前杀气无比的少女,他吞了吞口水,“杀、杀人犯……”
“……”空桐白嘴角抽搐。
“白昀,怎么是你?”方才对铁娘子屡次出手的,便是站在最前面的李校尉。他浑身狼狈不堪,尤其是脸上的污渍,在橘色火光的照耀下,倒看不出是土还是血了。
盯着空桐白,他的神情很复杂……不知道是不是空桐白看错了,自己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抹稍纵即逝的惊喜。不过她也没多想。
“小白姐!”小五平静的声音响起,空桐白刚要说什么,只见视线一黑——一个庞然大物朝她扑了过来。
空桐白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移开火把,“嗷!”被许久不见的雪豹扑了个准儿。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空桐白深呼吸,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伸出舌头舔她的雪豹,“起开!”
雪豹许久没看见主人,用它自己的方式,执着地、热切地表达着对空桐白的思念之情。
它舔得不亦乐乎——空桐白被它呼哧呼哧的热气吹得脑袋发昏,差点昏过去。最后是大一和二二看不下去,解救了她。
空桐白好不容易坐起来,“铁娘子,你没事吧?”接着火光看了看铁娘子,虽然英气大国狼狈,但她似乎伤得很严重。空桐白不由瞪了李校尉一眼,心想他也太狠了!
铁娘子看了看空桐白,又看了看这群陌生人,看出他们彼此认识,倒是淡定得多。
“小五。”空桐白举着火把看了看四周,忽然好奇地问,“你们不是救出孩子了吗,怎么还困在这里?”难不成……
她愣了愣。
锦春当初说得模棱两可,但明确表示过,温泉有玄机。
这么说,玄机不在于温泉,而在于地面会翻转的地面?可是,从地面掉进去就能找到孩子,那么她和风影卫无意间发现的隧道,又是什么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看出她的疑问,三儿笑着呲了下牙。刚要说话,忽然,旁边冷淡的女声打断了他——
“我替她包扎一下。”
铁娘子眸子闪避,手拽了拽衣服,“谢谢!这点儿小伤,用不着。”借着火光,空桐白重新打量她一眼,这才发现她身上磨破之处居多,有的地方裂开口子,有鲜血溢出来。像是被锐物划破。
空桐白心里一颤,有说不出的滋味儿涌上心头。
那应该是她抱着自己从上面落下来时被划伤的。
欣喜?兴奋?感动?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空桐白深呼吸。许久,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小六。
小六表情淡淡的,但诧异地看她一眼:“什么?”
空桐白笑吟吟地,声音很软:“辛苦你了。给,小鱼干……”
“太子殿下设计的机关,果然十分精妙。”一行人见小六默不作声地结果小鱼干,一边放进嘴里嚼,一边打开药箱,赶紧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说话的正是三儿,摸了把鼻子,叹道。
在一旁悄悄搞清了状况的药堂堂主,突然激动地连呼三个“对”,又拍了把大腿,声音之清脆,宛如嘎嘣一下掰断的清脆黄瓜,“谁说不是!”
小五不爽,就是他说小白姐是杀人凶手的?
其他人神色各异。
李校尉最不耐烦:“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这老东西怎么也掉下来了!”
“易主……唉!崇门要易主咯……”他感慨着说道,语气惋惜。随即抬眸,扫了眼众人,气呼呼道,“少在老朽面前装蒜!你们一来,崇门就变了个天。你们敢说,这中间没你们搅和!”
义愤填膺,指向火光最亮处——空桐白的侧脸,被火光照得恬静而无害。堂主见了,脸色一黑,嘴唇气得如同一条饱满而抽搐的鱼:“尤其你这小女子!那菱角姐妹碍了你什么,竟用如此……如此残暴的方式,将二人杀害!”
空桐白霍然侧眼,眼神古怪地瞪着他——这老头,之前还很精明,现在这么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