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醒来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吞了吞口水,旁边的人就赶紧上前,急切地问,“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程绍祖的声音,唐惜更不愿意睁开眼睛。首发哦亲
程绍祖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肯搭理他了,他早已经后悔昨晚上的作为,可时间不能倒流,他已经伤害了唐惜。程绍祖脱了鞋子,躺在她旁边,轻轻地拥着她。
唐惜不看他,手却推他的手臂,不肯让他触碰自己。
“对不起。”程绍祖使了点力气,让两个人面对面躺着,他轻声说。
唐惜笑了,笑得凉薄,“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哪里错了,你说的对,我没有一句实话,全部是骗你的。我不爱你,没有怀孕,一直都是利用你……”越说声音越大,情绪激动。
程绍祖定定地看着她,噗嗤笑出声,“还说我没错,你这字字句句的说落已经给我定罪。”
带着熟悉味道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痒痒的,唐惜错开头,仍旧绷着脸,“别嬉皮笑脸的,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你昨晚说爱我,是不是真的?”程绍祖已经完全没皮没脸,赖着唐惜,真切地问。
唐惜却更加生气,她用力地推程绍祖,恼羞成怒地喊,“滚。”
“好了,滚过来了。”程绍祖把唐惜抱在怀里,他的头埋在她肩膀处,手掌在两个人紧贴着腹部那里,用稍微柔软的手心,贴着她的肚子,“对不起昨晚那样对你,以后不会了。”
唐惜正要推开他,程绍祖又傻呵呵地笑,“唐惜,我们有孩子了,我可真高兴。”
他爽朗的笑声在她耳边,震得唐惜心跟着颤,她贴着他结实的胸膛,感觉到那里强壮跳动的心脏,并不讨厌的感觉,“这个孩子,我不要。”
“为什么?”程绍祖脸色一暗,把唐惜推开一些,盯着她的眼睛看。
唐惜轻哼一声,“‘我不爱她,别想用孩子束缚住我,用孩子逼得我娶你,你满意了?’程先生还记得这些话吗?”
“多久前的事情,竟然还记得。”
唐惜却笑不出来,“你那时候态度多恶劣啊,还好那个孩子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提起这个到底是唐惜欺骗他在先,埋怨人也不能理直气壮,她明智地止住。可话本来要说的,被生生卡住,让她很不舒坦,不舒坦就会口不择言,“算算时间,有这个孩子时你总是在望市上班,说不定孩子不是你的。”
“哦?那是谁的?”
唐惜一噎,继续胡说八道,“说不定是梁笛声的,或者是别的男人的,反正不是你的。”
程绍祖用粗壮的手臂圈着她纤细的腰肢,故意在她脸上哈气,“是我的最好,不是我的,我愿意喜当爹。”
“你……”唐惜气恼地说不出话来。
程绍祖看她鼓着眼睛,恼恨地瞪着自己,他觉得她这样娇俏的样子实在可爱,低头在她嘴上亲吻一下,“不要再拿话激我,你的话,我不相信。”
“既然不相信,还和我聊什么。”唐惜又使劲推他,“走开,别碰我。”
她浑身不舒服,力气小得被程绍祖忽视。程绍祖用手脚束缚住她,把她的小手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手骨,“我是这样打算的,为了方便孩子上学,我们的房子最好在学校附近,有两处选择不错,等天好些我们去看看,如果喜欢就买下,只是装修要费些时间,现在,我们先租房住些时间。”
唐惜听着他为以后的日子筹划,很和谐美好的画面。唐惜听了不心动是假的,可她还剩着理智,“你大概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我怎么还可能和他们成为一家人。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个结果,程绍祖是有预料的,他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不要伤害自己,其他的交给我。”
你只管惹麻烦发泄情绪,收拾烂摊子的事情,我来做。
唐惜怀孕的事情,程绍祖没有告诉任何人。唐惜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可他既然不说,她就乐得自由。她与梁笛声见过一次面,梁笛声给了一大袋子的安胎药,唐惜谢过他,带回家里,却因为事情太多,总是来不及吃,一放就耽搁住了。
子孙守灵堂,三天后太姥姥下葬,认识这位慈善祥和老太太的人,全部失声痛哭。唐惜看着遗像上那个笑呵呵的老人家,心仍旧是感到疼痛的。
四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唐惜旁边的,她还是一身白色衣服,干干净净的,无忧无虑的脸上带着简单的笑容,轻声说,“太太找你。”
“现在?”葬礼已经基本完成,剩下就是安排送亲朋好友回去,程绍祖正在安排这件事情。
四十点头,简短的两个字,“马上。”
“好。”唐惜转身,跟着四十离开。
四十说关太太在望市,开车带着唐惜回去,在路上,四十再次叮嘱唐惜,“距离三个月只剩下一周时间,太太肯定是要问的。不管太太说什么,你一口咬定一周内肯定能完成就好。”
“嗯。”唐惜坐在座椅里,蔫蔫地回答。
四十看她这副不上心的样子,颇为生气恼火,“全部已经准备就绪,压死孔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已经找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肯动手。”
“有没有酸梅?”唐惜捂着嘴巴,突然难受地问。
“……”
唐惜把车窗降下来一点,“你车子开得太快,我有些反胃难受。”
“你以前不晕车的啊……”四十想到什么,吃惊地瞪着唐惜,不可置信地喊着,“你有宝宝了?”
“嗯,怀孕初期。”唐惜站了太久,浑身不舒服,说话有气无力的,“在太太面前,不要说漏嘴。”
“你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四十为了避免情绪过分激动,造成车祸,她把车子停在路边,“你知道和程绍祖什么情况吗?你再有一周就要离开他了,怎么能怀他的孩子。还有太太,她肯定是不同意的。”
“所以,先不让太太知道。”唐惜笑着说,“如果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孩子的干妈给你做。”
四十哪有心情和她嬉皮笑脸的,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要这个孩子对你风险太大,我不同意。见完太太我陪你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小孩子什么的最麻烦了。”
车子行驶了段时间,唐惜突然轻声说,“四十,你说我妈妈有我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不要我,因为知道我肯定是个麻烦。”
四十不说话。
唐惜望着车窗外,“四十,你想知道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吗?”
“……”四十哑口无言,她天不怕地不怕,自由散漫万事随喜好,因为她不知父母是谁,天地间只是她孤身一人,没有人管教她。
家人,是她心头的痛。
兴安当铺和普通的当铺没什么区别,只是它比普通当铺经营范围更广阔些,有型的无样的全部在范围内,许多人不惜耗费百万来满足一个愿望,这也是兴安当铺积攒人脉财源的主要方式。
只是行有行规,兴安当铺还是有规矩的,是从不做杀人越货的买卖,是以,招人嫉恨不在少数。四十是从小就被关太太收养做了义女,从小长在身边的,无论四十在外面如何让人惊怕,可到了太太面前,她仍旧要低头弯腰,颔首听命。
关太太今天是一袭宝蓝色的长衫,衣服上是些手工织造的孔雀模样的花纹,裙摆上是颜色亮丽的青翠色羽毛。唐惜听人说过,关太太是生长在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至于为什么来望市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关太太坐在兴安当铺的偏厅,等着唐惜和四十过来。
“太太。”
“义母。”唐惜和四十同时屈膝跪在地上。
关太太手里拿着剪刀,不紧不慢地剪着带着露水的玫瑰花,听到声音偏头看了看她们,柔声说,“起来吧,地上凉。”
“谢太太。”
“谢义母。”唐惜站起来动作慢了点,四十往跟前走了一步,搀扶住她,却被唐惜不着痕迹地让开。
四十知道,唐惜不愿意在太太面前让两个人表现的太过亲密,毕竟四十是太太的义女是半个主人,唐惜只是个仆人保姆。而且,太太年龄不大,却猜疑心重,最不允许的就是手下的人结盟搭伙。
果然太太看到四十的动作,脸色有些不悦,并没有明说,“时间只剩下一周多,事情办得怎么样?”
“很顺利。”
“可以按时完成吗?”
“可以。”
太太轻声笑,却不怒自威,“唐惜,你说谎的本领是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说到我这里来了。”
唐惜立刻跪下,“唐惜不敢。”
“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事情已经准备好,你却迟迟不肯动手,是在犹豫吗?”太太把花束放进花瓶里,左右摆弄着转换角度欣赏,“莫非,你不想报仇了?”
唐惜咬着唇没有吭声。
太太把一株花瓣上带着点深色痕迹的花,不大不会影响美观,可她还是拿出来,毫不犹豫地丢在地上,“唐惜,对你这个回答,我很不满意。”
四十往前走一步,“唐惜开玩笑的,她等了三年,怎么可能放弃。”
“是这样的吗?”
四十对唐惜挤眉弄眼让她先把太太忽悠过去再说,唐惜没抬头,用力说,“我没有想过放弃。”
太太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手掌,抚开手心的水珠,她弯腰扶住唐惜的手臂,把她扶起来,“这样才是我认识的唐惜,他们做错了事情,就要给他们些教训。”
太太拉着唐惜的手往椅子那处走过去,她像安抚不安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道,“报仇这条路我走过,会兴奋激动也会有迷茫和想要放弃,咬牙坚持住,就能完成目标。”
“谢谢太太。”唐惜有些坐立不安,看四十,她也是一脸紧张的样子,因为太太这样实在是不正常的。
太太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手掌下唐惜轻微逃离的动作,她继续说,“如果你实在做不下来,我帮你做。”
唐惜和四十俱是一惊,关太太说要出手帮忙,绝对不只是口上说说。关太太的手段,唐惜和四十都是见识过的,恐怕那时候,就连程绍祖和孔绍宗也难免遭殃。
“义母,这样的小事情不需要您出手,我可以帮唐惜办到。”四十赶紧阻拦住。
关太太抬头冷哼一声,看着四十眼神已经明显不悦,“让你去帮唐惜,你呆了三个月却没有做成,我还没有处罚你,你倒还要揽事情。”
四十退后一步,没再敢吱声。
“谢太太关心,我可以办到。”唐惜的声音带着颤抖。
关太太看着唐惜,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稍微重了一些,“唐惜,你要记得自己是谁,该做什么事情,不要奢望不该属于自己的。”
“我记下了。”唐惜答。
关太太走到花瓶旁边,深深地叹口气,“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管不住了。”
唐惜和四十对视一眼,知道关太太是有话要说。
“今年觉得身体明显大不如从前,若我哪天去了,兴安当铺该如何办?”
“四十在,兴安当铺在。”四十没有平时的懒散样子,认真地保证。
关太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是女孩,早晚要结婚嫁出去,到时候这兴安当铺可不能给你做嫁妆。”四十的脸色白了白,关太太又说,“钱财是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可翌年呢?我怎么舍得他一个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表达什么意思,都明白了。
唐惜脸上带着冷汗,“我这条命是少爷的,会一辈子陪着他。”
关太太却摇头,嗤笑着说,“我想过了,你可能因为承诺,会陪在翌年身边,可你到底是不甘心的,所以我要你嫁给翌年,这样我才放心,把兴安当铺和翌年交给你。”
兴安当铺是关太太半生的筹划,怎么舍得交给四十一个养女,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交给自家人才是保险的。唐惜嫁给关翌年,照顾他、打理兴安当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不用担忧她会失信。
这下轮到唐惜脸色发白,她的双手用力握紧,手指上带着光亮的金属光圈显得格外明显。
关太太握住唐惜的手,轻轻地摸着那铂金戒指,“你这根手指很漂亮,可惜以后不能戴戒指了。”
“我有丈夫了。”唐惜鼓着劲,声音确很低,因为她根本没有底气,她后半生早就预付给关太太的。
关太太放开她的手,“你还是舍不得了对吗?因为程绍祖你一直下不了决心。唐惜,我没什么耐心。”
“义母,我可以一辈子不结婚,我可以照顾大哥。”四十说,“请你对唐惜宽容一些。”
“宽容?”关太太用力挥手,桌上摆放着的花瓶应声落下,摔得粉碎,她的声音变得严厉和尖锐,“在我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七天时间不够,再多给你十天,唐惜,你必须完成承诺,按时返回,否则,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还有,你必须尽快和程绍祖离婚,等办完事情,和翌年结婚。”
关太太这里向来没有平等而言,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她肯帮唐惜收留她三年,是看中了当时她走投无路的可怜模样,欣赏的是一步步把她培养起来,完成任务的过程,现在是验收成果的时候,她怎么会允许唐惜放弃。还有关翌年,她那么疼爱在乎的儿子,怎么会不帮他拿到任何他想要的。
四十搀扶着唐惜,无奈地说,“我送你回去。”
“好。”唐惜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双眼无神地往前走。
经过四十在兴安当铺的房间,四十说,“你要进去看看吗?”
四十的房间朝向阳光,因为不常住,屋子里有些空气不流通造成的气味。四十率先走进房间里,打开墙壁上的柜子,里面放着一个浅白色的罐子,她抱出来给唐惜。
唐惜把罐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妈,我回来了,我带你回家。”
叶静秋说,“唐惜我活着是一个人,死了不想还是一个人,如果你找到你的亲生父亲,就把我们葬在一起,如果找不到,就和程青山葬在一起吧。”叶静秋说这话的时候,可能只是想给女儿找一个活下去的支撑,可唐惜当成了遗言,才会不遗余力地去办到。
唐惜找了三个月,没找到她的亲生父亲,那么,只能把母亲和程青山葬在一起了。
而程青山,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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