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韭酒躺在草堆里睡着了。从外面找来了果子的温隍也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裳,抱着好多果子来到了苓虞身边。
“怎么样?蚀骨毒解了吗?”
“嗯,已经无碍了。”苓虞拿起一个小青果就咬了一口,“本来说想要怪你,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咀嚼着果子的温隍嘿嘿一笑,又咬了一大口。
“我对阿酒说谎了。”
“其实黄兰死了,只是你不想让阿酒伤心难过。”苓虞早已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了,他说他喜欢阿酒,我不愿意让她自责,倒不如,说个谎,对黄兰来说,也算是他的意愿。”
“他,是怎么死的?”苓虞小心的问出口。当时他看到温隍眼睛里的泪水时,他就知道,黄兰不是一般的死法。
温隍手中的果子差点被他丢在地上。他脑海里浮现出黄兰的身体爆裂的那一幕。
温隍缓缓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身体爆裂,死无全尸。”
苓虞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手中的青果也掉在了地上,滚了几个圈。
苓虞从没想过一个人,为了喜欢的人甘愿让自己爆裂而死,这种痛,谁又知道?
苓虞下意识看向熟睡的温韭酒。
“阿酒若是知道……”
“她会伤心难过。”温隍拿开手时,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我情愿以后再说出来,也不要现在就告诉她。”
苓虞只看着熟睡的温韭酒,没有说话。
黄兰,你在九泉之下,不要担心她,她会为你报仇,我们大家都会。
温韭酒醒得特别早,她小心翼翼掀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披上之后,她走出山洞,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走到了后山上,本只是想欣赏一下这后山独有的一枝梅,却看见了‘黄兰’。
温韭酒兴奋的朝他奔去。
“黄兰!你有没有事啊?!”可当她在打量他全身上下时,她抬头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黄兰,而是变回来的红炼。她大呼救命已然来不及,红炼一把捏住她的嘴巴,把早已准备好的药水灌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又一把推开她。
“怎么样?我的绝情水,好喝吗?”
此时温韭酒喊不出一个字来,极力用呕吐方法想吐掉已经咽下去的绝情水。
红炼丢掉了手中的白色瓷瓶,白色瓷瓶被淹没在了雪地里。
“我的绝情水,是我精心炼制出来的,只要你喝下去,一个时辰内,就会忘记所有人,甚至你会连自己是谁你都不知道,哈哈哈……”红炼的笑声充满整个后山。在温韭酒的耳里,特别刺耳。
“你这么做到底想要什么?!”温隍不知何时出现,将不能说话的温韭酒搂在了怀里,心疼二字明明白白写在他的脸上。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红炼突然从手中甩出一条红色绸布将苓虞手中的寻念剑牢牢缠住,苓虞就没有办法让寻念剑脱身。
“苓大盟主,这不关你的事!”
苓虞不说话,牢牢握着剑柄,不让寻念剑离开自己的手中。
“红炼!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温隍怒吼道。温韭酒在他的怀里抽搐着说不出话,冷汗直冒。
“我不过是给她喝了绝情水,让她忘记所有人而已。”红炼依旧保持用红色绸布缠住寻念剑的姿势,“如果不想让她失去记忆,那就自毁内力,不要让我动手。”
温韭酒大惊,可越惊慌,她的心就越痛。
不行,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绝对不可以……
“红炼你太过分了!”苓虞大吼,“你和他虽然爱过,可没必要绝情到这个地步!”
红炼仰天大笑:“哈哈哈……不是我绝情,是他!”红炼红着眼睛一脚踢飞苓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温隍身边,拔出了他的长生剑,丢在了他的脚边。
“温隍,过不了多久,你爱的人,就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红炼背过身去,不看温隍。
温隍松开温韭酒之际被她死死拦住,她用力地摇着头,极力的用自己的眼神告诉他不要答应,但温隍还是把她推却一旁,拾起了长生剑。
被红炼一脚踢得吐血的苓虞就要冲上前去,温隍已经将长生剑插入了自己的心脏处,自毁内力,仅仅一剑。
温韭酒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不能说话,嘴里只能发出呜咽声。
苓虞也怔愣住,怎么迈也迈不出一个步子。
他到现在才明白,温韭酒要选择他的原因。黄兰为她而死,死无全尸,温隍为他毁掉内力共两次,生不如死。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红炼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眼泪划过她的脸颊。
“我被禁足毓柳宫,每个角落都有御林军把守,进不能进,出不能出,我只能望着天空感叹我的命运,我期盼着有一天你会来带我走,带我离开这个到处都是冰墙的皇宫,可是你没有。”红炼在哭,却是把呜咽声憋了回去,“他命令我让阿酒喝下绝情水,若我不应,他会直接对你下手,到底是我于心不忍。”
温韭酒苦笑。
还是因为她……
温隍的血一直在流,一直流,流在这片雪地里,格外刺眼。
“你该把解药拿出来了吧。”他无力道,“如今我也自毁内力了。”
红炼缓缓地转过身,温隍那张惨白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我给她喝的不是绝情水,只是普普通通的禁语,过一个时辰便会恢复正常,我只是还想看看你,你到底爱谁。”红炼最终还是转过身去,“你终究是败在了一个女人身上。”红炼扬长而去,殊不知,她的心早已疼得似刀绞一般。
苓虞提着悬着的心扶起了站不稳的温隍,慢慢向温韭酒走去。温韭酒不敢接近温隍,一步一步的退着。
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上一次毁掉内力是因为她,这次自毁内力也是因为她。黄兰呢?黄兰又在哪儿?
温韭酒惧怕的后退着,让温隍和苓虞的脸上写上了不理解三个字。
“阿酒,你……你怎么了?”
温韭酒极力摇晃着脑袋,眼泪肆意涌出。
“黄兰呢?”
苓虞的心咯噔一下:“阿酒……”
“他去哪儿了?!”温韭酒突然大吼道,“你说啊!”
“他被押入天牢了,两年后就会……”苓虞还没说完温韭酒便拿出不知何时藏在身上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温隍趔趄着走向她:“阿酒……”
而温韭酒依然持匕首挟持自己道:“他到底在哪儿?”
温隍停下脚步,嘴角流着血。
“他死了,在乱阵中死去,死无全尸。”
温韭酒手中的匕首滑落至地,双肩不停地抖动着,颤抖着双手取下了腰间的仙玉。
“那这枚玉佩呢?他为什么要给我?”
“他,喜欢你,为了我和你能幸福……”
温韭酒握着那枚仙玉,鼻子酸得厉害。
她从来没想过黄兰会喜欢她,她看不出他喜欢她,是认识的第一眼还是什么时候,她不清楚,她也不知道。
还有那死无全尸……
温隍四肢无力的将她揽入怀里:“不要难过,黄兰他会伤心。”
原来就在武林大会再遇见时,黄兰就已经喜欢上了她。每个夜晚,会偷偷潜入房间去看她熟睡的样子,然后隐去自己身上的味道,第二天便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温隍不知道,苓虞不知道,她更不会知道。
温韭酒号啕大哭:“死无全尸啊……”
温隍抬起冷得发抖的手,想要抚慰他,却再没有任何力气去抚慰她难过的心。他想要得到银冰的欲望也越来越大。
内力尽失的温隍彻彻底底晕死了过去,苓虞为他运输了不知道多少功力进去,最后还是不得不依靠温韭酒的血来开启他的内力大门。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再次输送内力,只会让他体内的蚀骨毒发作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会慢慢地侵蚀他的五脏六腑,里外尽掏空。
温韭酒放血后因为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温隍的内力只恢复了六成,但情况还算乐观。
已经醒过来的温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担心不已的苓虞。
“你醒了。”苓虞惊喜道,“没想到你的内力和上次一样,都可以自行恢复,换做是别人,恐怕早就是废人一个了。”
“太夸张了。”温隍捂着受伤的左胸口,望向了对面石塌上睡着了的温韭酒,“她怎么样了?”
“因为黄兰的死,难过了很久,又给你喝了她的血,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温隍拿出了那枚仙玉,心中五味杂陈。
“她肯定在怨我没有告诉她实情。”
“这也是情势所逼,她不会怨你的。”苓虞知道温韭酒这个人,表面上埋怨,心里却早已原谅了他。
“我只是想让黄兰在她眼里还能有个好印象,来日说起他的死因时,她至少是痛哭一场就好了,而不是现在这样,眉头紧锁,怨我没有将实情告诉她。”温隍轻叹一口气,“怨我也罢,这样她就会记得是谁杀了黄兰。”
苓虞无话可说。
他的意思,是想把她往歧路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