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鼻尖是新建竹屋里竹子汁液的青翠味道,其间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气息。有人用指腹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双眼,清凉的水液涂抹在我的眼睛下面,动作轻柔。
眼前的人影高大削瘦,我隐约觉得是君沂。睡得迷糊的神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于是,我拉了他的手臂一下,本来是打算拉近些,看一看他是不是真是君沂,谁知手下的力气没有控制住,一把将他拉倒在床上。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爬到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全部压在身下。
“你来干什么?”我嘟囔道,刚睡醒的嗓音哑哑的。“趁我睡着,是不是想对我做什么?”
“现在好像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身下的人移了移胳膊,我用手肘压住,“别乱动。”他果然不动了,我满意地说道,“嗯,真乖。”
他半天都没有出声,我捅捅他的胸口,“你还没说你来干什么呢?”想起他给我的眼睛下抹了东西,我惊惧地问道:“你刚才给我抹了什么?你不会想将我毒瞎了吧?虽然我白天得罪了你,但是你也不能就因为这就将我毒瞎了啊。你是天帝,应该大度宽容,不计较才是。况且,是你先得罪我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多伤心,你怎么能这样呢?我都快难过死了,而你却不知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我大力地用手指捅着他的胸口,不依地说道。
“好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无奈。
君沂的声音听在我的耳里不太真切,我的头越发晕了,像是喝醉了一样。奇怪,我又没有喝酒,怎么会醉呢?我甩甩头,长发拂在脸上很难受。
“你来干什么?”我又问道。
他伸手将我的长发捋起,拿在手中把玩着,“下次,我不会再说你是柠儿了。”
不说还好,我一下子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我委屈极了,不由哽咽起来,“你骗人,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你口是心非,出尔反尔。我不相信你。”
“那你怎么才会相信我呢?”他轻拍我后背,诱哄着说。
“我不会相信你,不会相信你。”我抽噎一下,“除非……”
“除非什么?”他耐心地追问。
“除非……”脑子像浆糊一样,我认真地想了许久,才想到自己想说的东西,“除非你说小七不是柠儿,小七不是柠儿,就这样说,说一百遍,不,一千遍。”
“这样你就会不生气,不委屈了?”
“不,我还是会生气,会委屈,但是,会少生一点气,少委屈一点。”
我扯着他的衣襟,语气带了撒娇,“你说不说啊?”
“说,说。”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轻拍我的背,“小七不是柠儿,小七不是柠儿……”
低低柔柔的声音,伴着他身上的清冷气息,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伏在他宽厚的肩窝上,我渐渐睡过去。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美梦,君沂终于承认我小七不是柠儿,但依然对我很好。他还给我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我高兴极了,正准备去接,南芙蕖却把它们抢走了。正闹着君沂去把冰糖葫芦抢回来的时候,我醒了。
看看床上,只有我一个人。迷糊的记忆里,君沂就躺在我的身边。难道是做梦?那梦的感觉也太真实了。
空气里残留着馨香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很好闻。我在桌角找到了一点安神香燃烧后的灰烬,证实了君沂来过的痕迹。原来不是做梦。
勾勾跟在背着大背篓的泽深身边,正要出门。我诧异地问道,“这么早就要出门啊?不是还没做早饭呢吗?”
“这个……”泽深满脸羞愧,好像不做早饭就是做了天大的亏心事。
“你还好意思说。”勾勾的脸臭臭的。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说?我是关心朋友。”我很奇怪。
“朋友?”他冷哼。
“当然,泽深,你来跟他说,我们是朋友,是吧?”我对泽深乖巧的笑。
“姑娘,小生高攀不起……”他低下头,红晕漫过耳际。
“听听,人家不承认。”勾勾得意地对我挑眉。
“不是,小生不是这个意思。”泽深急忙对勾勾解释。
“管呢,反正你离她远点,她可不适合做朋友,敌人而已。”勾勾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说道,“阿木,听我的准没错,她心思多变,迁怒他人,爱使诡计,总而言之,不是好人。”
“我只是问了一句做没做早饭而已,没必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吧?”我不乐意了,一大早就被别人骂,是人也会心情不好,何况我一个魔界的公主呢?
“早饭?”勾勾讽刺地斜睨着我,说道,“不知道是谁昨晚像是多少年没吃过饭一般,将别人的早饭也给一并吃了,让别人没了早饭,还假仁假意地询问:怎么不做早饭啊?难不成你还要去蹭吃?”
“我有吃很多吗?”我算了算,前前后后我一共吃了四个馍馍,若不是看腌制的笋片没有了,我一定会再继续吃。
翻翻身上的储备,我对泽深说,“我没想到我吃那么多,你等下,我记得我身上有点心可以吃的。”
泽深很羞愧,“是小生家贫,不关姑娘的事。我娘说,能吃是福,姑娘是好福气。”
“什么福气?能吃的都是猪。”勾勾撇撇嘴,不屑地说道。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猪狗一家,你怎么能侮辱你的亲人呢?没良心。”嘴上功夫我从没输过,此时,勾勾也只是怒瞪了我一眼,一边生闷气去了。
拿出蓝熹给我装点心的包裹,原本鼓鼓的包裹早已蔫蔫的。本来,这些点心足够我吃好长时间,只是,我一心情不好,便猛吃糕点。这两天,心情极度不好,糕点已经被我解决地差不多了。包裹里面只剩下几块酥饼,还是因为它们是蓝熹做的,他偷偷塞进来,以为我会吃。我才没那么傻,咬一口,便知不是出自隔壁阿婆之手。
“要不,你吃一些这个?”我非常不好意思地递了一块酥饼给泽深。
他犹疑片刻,“姑娘,我……”
我直接将酥饼塞到他怀里,他一说姑娘我就头疼,这个泽深若真是阿木,只能说妖界的妖们太有本事了,做人竟能如此脱胎换骨,与自己的个性背道而驰。“好了,别感谢我,是我吃了你家的早饭在先的。你赶快去算卦谋生吧,剩下的酥饼,我会拿去给泽伯母做早饭的。”
泽深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我吓了一跳,只是几块我不吃的酥饼而已,有必要感动成这样吗?
“姑娘,除了我娘亲,许久没有人关心过我是否吃早饭……”他的声音哽咽。
勾勾看不下去,他拍拍泽深的肩,“你别忙着感动,她哪里是关心你有没有吃早饭,是她又馋了,想吃你家的早饭而已。”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很想对姑娘说一句,谢谢。”他背转过身,似乎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加快脚步,摆摊去了。
勾勾凶狠地瞪我。我手伸向袖子里,“不知道上次的辣椒粉还有没有剩……”话音未落,他的人影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小七,你怎么来了?”泽老太太挎着一个竹篮,从屋子里出来。
“我一直都在啊……”她怎么对自家周围突然出现五栋竹屋毫无反应?我仔细瞧了一遍,原来是玉丹裳他们加了结界,泽老太太看不见。我急忙改口,“哦,我是想送几块酥饼给您尝尝。”
她接过去,拿到鼻尖闻了闻,“嗯,真香,你自己做的?”
“嗯,不……”
“深儿可曾吃到?”她并不听我的回答,自顾自说道,“他一定很高兴吃到你做的酥饼。”
“我确实给了他几块,吃没吃就不知道了。”我说得是实话。
“也是,深儿不一定会舍得吃。”她笑眯眯地将酥饼放进竹篮里。
我疑惑地皱眉,泽深不会傻到饿着肚子也不吃手中的酥饼吧?那也太傻了。还是,他比较孝敬,要留着给他的娘亲吃?是了,一定是留给泽伯母吃,真是的,我都说了,我会将剩下的酥饼拿给他娘亲的。
“小七,你去屋子里坐坐,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我见她拿着竹篮,便知她要出门。
“去约林山上挖一些野菜回来煮汤。”她指着前方不远的一座高山说道。
“好像很高啊?”山峰嶙峋,直耸云霄。不只是高,还很陡峭。
“没事,伯母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去那约林山上挖野菜了,路已经很熟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她自信满满,一副不畏高,也不畏险的模样。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她的年龄已经很大了,据说,人间界的老人家容易出事,身边陪着人方才妥当。
“不用,你在家待着就行。看你这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你能爬那么高的山?”泽老太太拒绝了我的好意,“再说,你识得哪些野菜可以吃,哪些野菜不可以吃吗?”
我摇摇头。
“行了,你的好意,伯母心领了。安心在家待着,伯母走了。”
我依旧不放心,拈指正欲为她算上一卦,身后突然传来玉丹裳的声音,“哟,小七什么时候学会担心别人了?”
“一直都是。”
“是吗?真看不出来。”他调笑道。
“这是内涵,不是说看就看得出来的。”
“那还真够内涵的。”他摇着凤翎,似笑非笑。
“你……”
被他一气,我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挠挠头,我想我刚要做什么的?难道是要回屋睡觉?是了,反正没事做,不如睡觉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