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既然亲自来访,自是诚心,依旧是上次开的条件,婶婶您考虑得怎么样了?”陆少祈直言道。
顾婆子略微一怔,倒是不曾想过他这般爽快。
一时间,她反而有些犹疑了。
“婶婶可是有何顾虑?”陆少祈问道。
顾婆子抬眸看向他,问道:“还是像之前所说,只能卖给你望江楼?”
陆少祈点了点头。
“那你望江楼每月能要多少?”
“八百斤。”
“这比起以前的一千五百斤少了一半。”
“以前掌柜中饱私囊,暗中倒卖,实际上望江楼也只需要五、六百斤左右,另外的两百斤,我想将其包装成各府往来的节礼,单独出售。”陆少祈回道。
顾婆子神色犹疑。
事实上,她与梅涣青算过一趣÷阁账,以前他们虽然量大,但是价低,如今全部卖给望江楼,虽然卖得少,但是价格高,这样一来,钱挣得和以前一般多,人却轻松不少,倒是不亏。
就是……
她看向陆少祈,讲道:“想必陆老板也打听清楚了,这铺子就是用来卖灰豆腐的。我们一家是以灰豆腐起家,也多亏了这汝陵城的百姓青睐,这才有了做大的机会。若是如今答应了将灰豆腐只卖你一家,不零散售卖,这汝陵城里的百姓怕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法再吃到灰豆腐,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去望江楼吃上一顿饭,也吃不起。”
顾婆子是个本分的老实人,不过就是一盘豆腐,她磨好豆子点上卤水,再加上草木灰这么一炒,也还是便宜的东西,她不明白怎么就能卖出半两银子,总觉得这钱挣得不踏实。
陆少祈见她神色,方知她不是故意抬价、假做为难,而是真的有此顾虑,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这年头,能不被钱迷了眼,还保持本心的可不多见。
这乡下老婆子,倒是有颗不贪财的心。
“婶婶,要不这样?你这灰豆腐卖了我后,也可以继续卖给这汝陵城的百姓,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卖,得限量。例如每家每户每日只能买多少,既能让汝陵城的百姓继续吃到灰豆腐,也不影响我在随州做生意,你看如何?”
顾乔在旁边听得啧啧称奇,这陆少祈果真不愧是当初首富陆家的少当家,这脑筋一转,一个主意接着一个主意。
不用说,她奶奶最后肯定和陆少签合约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盏茶后,她奶奶就让她拿了纸趣÷阁过来记他们商量妥当的要点。
之所以不让沈昭来,是因为顾婆子不愿打扰沈昭,想让他安心读书;而梅执勇也不行,梅执勇字太丑。
这样一来,也只有让顾乔上了。
顾乔的字也丑,但好歹不像梅执勇的那般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她只得听话地去取了纸趣÷阁,坐在一旁细细记下。
一炷香后,一应细节均以谈妥,陆少祈竟然让顾乔拟定协议。
其实这拟定协议也就是按照她先前记录的要点略加润色,再放入协议条款里便可,并非难事。
但顾乔看着自己的字,立即朝顾婆子求助,“奶奶,这事还是让沈昭来吧,我不行啊。”
这么丑的字,还是不要丢人了。
看来她以后还是练练字,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陆少祈是个“修炼得道”的人精,立即看出了她的顾虑所在,遂对顾婆子讲道:“若婶婶信得过,不如由我的人执趣÷阁?”
“自然信得过。”顾婆子连忙回道。
这有什么信不过的,写完了她不也要看了签字才作数的嘛。
陆少祈这才偏头对同他一道前来的老者讲道:“苍老,你来吧。”
苍老得了令,立即起身朝顾乔走去,顾乔连忙将座让给他。
她这一起身,被她随意揉成团的图纸便从身上掉了下来,滚到了旁边陆少祈的脚下。
陆少祈弯腰,将纸团捡了起来。
纸团有些散开,露出了里面乱七八糟的图案,边角上还露出了两个字——发财。
他不禁有些好奇,随手就将纸团给打开展平了。
顾乔发现东西掉了,回转身来恰好瞧见这一幕,连忙喊道:“哎!”
陆少祈却已经念叨出声:“发财致富之农家庄园畅想。”
顾乔的脸瞬间一红,连忙走上前去,正要开口让他将东西还给她,陆少祈却指着她的图纸问道:“这作坊是用来做灰豆腐的,那这卤池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顾乔想了想,还是回道:“榨菜。”
“榨菜?我吃过。”他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又指着不远处顾乔画的简易山峰讲道,“这一面坡种这么多果树,这般驳杂,能活吗?”
“桃树不能与其他果树混种,剩下的品种我都挑过了。”说起这个,顾乔心中早就有了思量,眼下见他问得认真,又难得有人对农庄如此感兴趣,她便指着图案一一说了。
两人一问一答,偶尔讨论两句,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沈昭的书案对着窗户,恰好能够瞧见院子里的情形。
只见俊朗的紫衣少年坐在石桌旁,手上捧着皱巴巴的图纸,俏丽的粉衣少女站在他身旁,偶尔伸出手指着图纸,两人眉目相对,笑容晏晏,画面竟然出奇的和谐。
一只长嘴蚊子嗡嗡嗡地从窗柩前飞过,又飞了出去。
沈昭只觉得脑袋里也“嗡嗡嗡”的作响,心中十分烦躁。
而顾乔偏头对着陆少祈笑的模样,更是如针一般刺眼,沈昭只觉得手背一痛,低头一看,那黑色的长嘴蚊子正趴在上面。
“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后揭开手一看,蚊子已经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烂泥,在他的手背上迸出了红色的血迹。
沈昭瞬间拧起了眉头,下一瞬,人已经冲出了屋子。
顾乔正与陆少祈说得起劲,就瞧见沈昭脚步急促地冲出屋子,不免惊疑,立即住声。
“这个地方……”陆少祈发现她没有回答,也抬眸看了过去,然后就瞧见不远处,布衣少年正在打水洗手。
他记得那少年,随州院试中最年轻的案首,这顾巧儿的义兄——沈昭。
而且据线人汇报,前些日子被孔威带着去了知县府衙的,也正是这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