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签订了协议,从此便是合作关系,所以陆少祈再提出去望江楼吃饭,顾婆子便不好再推拒。
席间,梅执勇倒是大快朵颐,顾乔则对着满桌珍馐,忍不住与陆少祈讨论起了日后对于农庄的建设和畅想。
顾乔敢想、陆少祈敢做,两人倒是一拍即合,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酒足饭饱后,陆少祈亲自将一家人送到了提前安排好的住处,与三人告别的时候,他终是忍不住问顾乔:“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顾乔略微一愣,沉吟片刻,随后抬起头来笑道:“要说见过,是见过。”
陆少祈惊诧地望着她。
如今两家合作,顾乔也不再藏着掖着,遂讲道:“我猜陆少说的大概是前年,也差不多是这个季节,就是我家进城来卖灵芝的那一次。那一次,陆少与当初莫知府的儿子莫少当街跑马,莫少差点儿撞上路人,那路人便是我。当时还是陆少出言制止,才免了我与义兄沈昭的一顿打,不然莫少的鞭子就得抽下来了。”
经她提起,陆少祈果然想起这一件事来。
事实上当初与莫少一同纵马,伤人的事并非偶尔,之所以对这一件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顾乔这双眼睛。
正如她此刻噙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眸子黑白分明,眸光澄澈干净,还带着几分狡黠可爱,一瞬间与记忆里那个小丫头重叠起来。
“竟然是你!”
“说起来,还要感谢当初陆少出言相助。”说着,顾乔冲他福了福。
陆少祈立即笑了起来,“不曾想我们竟有如此缘分,你长高了不少啊。”
说起这个,顾乔却有些不高兴。
在外人看来她是长高了不少,有了变化,可与沈昭兄妹和她的表兄们相比,她就像是不长的那个,真是气人。
“行了,那你们就快些休息吧,明日我让苍老带你们去左丘山,也赏赏我们随州城有名的枫林。”陆少祈连忙说道。
“那就有劳陆少了,陆少慢走。”顾乔大方地应了,目送陆少祈离开。
等人走后,梅执勇忍不住问:“你们认识啊?”
“谈不上认识,就是他当初帮了我们一把。”顾乔回道,随即又看向她奶奶,“奶奶,两家日后要长期合作,必得诚心以待,所以我今日便说了,您觉得如何?”
“你做得对。况且灵芝的事情人家都知晓了,又何必在意这件小事呢。”
一家人便进了屋子,整顿收拾后歇下了。
*
三日后,顾乔他们从随州城回来,还给沈昭他们带了随州城的礼物。
只是没想到刚进门,就觉得铺子里的气氛有些低沉,不单如此,来到后院后还闻到了一股中药味。
“姑母,小晚,我们回来了!”梅执勇对着院子喊道。
沈晚这才掀了门帘从梅崇岭的房间里走出来。
“你怎么从我们的房间里出来了?”梅执勇诧异地问道,又见她手里端着碗,更是惊疑,“七叔祖怎么了?”
他立即撩开袍子朝屋子跑去,刚走到门口就“砰”的一下撞上人墙,抬头一看,登时愕然,“爹?”
“舅舅,你怎么来了?”顾乔也很吃惊。
“嘘。”梅涣青将食指竖在嘴边,然后对他们讲道:“过去说话。”
说着,他用大掌将梅执勇翻了个面,推了他一下,梅执勇这才跟着他一道到了院中。
“可是出什么事了?”顾婆子忍不住问道。
“婶婶先去放东西吧,一会儿我们灶房说话,别让七叔听见了。”梅涣青压低了声音讲道。
顾婆子心中惊疑不定,但手上东西挺沉,还是依言去放了东西。
不一会儿,一家人来到灶房里。
梅氏正在张罗晚饭,先前忙着炒菜脱不开身,眼下菜起了锅,这才将盘子端到桌上,然后说道:“娘,你们先洗手,我再有两个菜就好了。”
顾婆子发现,她脸上的喜色并不明显,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趁着她还要炒菜的这个功夫,顾婆子连忙朝梅涣青问道:“到底怎么了?”
“婶婶还记得你们带昭儿去随州城考试之前,那日在这成衣铺子里,有个妇人买了成衣,秀娘又朝她推荐咱们的灰豆腐,后来七叔发现这妇人是李员外的女儿后的失态之举?”
“记得。”顾婆子眉头紧蹙,心中隐有不安。
却听梅涣青继续讲道:“七叔当日没有从那妇人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过后竟以送灰豆腐的名义亲自去了员外府。员外府的人只当他是疯子,自然将他赶了出来。这事我原本不知,还是这次出事了才从秀娘口中知晓。”
“出事,什么事?”想到刚才的药,顾乔脸色凝重,因为太过关心,忍不住插嘴了大人的谈话。
梅涣青二人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解释道:“你外叔祖是个固执的,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他觉得这妇人定然知晓当年承望兄死亡的真相,所以期间又去了两次。那李员外一家爱吃咱们的灰豆腐,但以前都是从卢氏那里订,这次咱们与卢氏停止合作,七叔终于有机会进了员外府,却不想……”
“怎么了?”梅执勇也紧张不已。
“却不想被那员外戏耍羞辱,然后将他赶出了门。言语争执间,家丁动了手,推了七叔一把。我已经请大夫来看了,这跌伤倒是不碍事,七叔这是心病,心中执念伤了神,所以才会一病不起。”
顾婆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梅执勇进城后虽然改变许多,但性子里的鲁莽和冲动仍是在的,听闻梅崇岭叫那李员外的人给伤了,立即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讲道:“我要去找那李员外算账!”
“胡闹!”梅涣青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
梅执勇不忿,“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难道便这么算了?”
“人家是员外,你算什么?”梅涣青反问。
“我——”梅执勇对上梅涣青的眼神,话音戛然而止。
是啊,他们家算什么,不过就是挣了两个多余的银钱,说到底不过是没根没底的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