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单独给您说吗?”沈昭抬眸望了梅氏一眼。
梅氏也不好奇,笑着讲道:“娘,那我先过去照看着前面。”
“行。”
等到梅氏走后,顾婆子瞧见院子里太阳很晒,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干脆带着沈昭去了堂屋。
她在椅子上坐下,和蔼地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是得背着你干娘给我单独说的?”
“奶奶,事关巧儿,我不敢欺瞒。”沈昭说完,一撩下摆直接跪了下去。
听到和孙女有关,又见沈昭跪了下去,顾婆子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事情不对劲。
“昭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婆子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伸手去扶沈昭的意思,她心中甚至忐忑不安起来,只觉得恐怕要出什么乱子。
沈昭对上她压抑着惊慌的眸子,话到了嘴边,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场。
“你别说了,起来吧,我当什么都没发生。”顾婆子却突然起身说道。
显然,她已经察觉了沈昭即将出口的话是什么。
可沈昭已经答应了顾乔会亲自处理这件事,又怎会退缩?
他连忙对着顾婆子磕了一个头,然后讲到:“奶奶,我喜欢——”
“我让你别说了你没听见吗?”顾婆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她扭转头来,眸光里全是懊悔和失望。
“你起来!我说了,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再次讲道。
沈昭却俯身下去,再次磕了一个头。
顾婆子踉跄两步,小腿抵在了椅子上,她这才抓住扶手,跌坐下去,眼圈里已有泪光。
“昭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读圣贤书的秀才公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余下的话,她却是无法宣之于口。
可沈昭却打定了主意要坦白,“奶奶,对不起。可是我……我没法欺骗自己。奶奶,我喜欢巧儿,我不愿她许配给他人,我也不想日后做出任何冲动的举动让你们担心,我——”
“这还不算冲动的举动吗!”顾婆子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指着他气得嘴唇发抖,“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你义妹,你是她义兄,你这样不仅会毁了她,还会毁了你自己,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沈昭面色灰败,眼神却十分倔强,“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会向奶奶坦白。奶奶,除了义兄这一点,作为巧儿的夫婿,我可是有哪一点不合格?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德行秉性您都清楚;我也刻苦努力,未来定会考个举子光耀门楣。若是巧儿嫁我,我以后一定会待她好,还能对两位长辈承欢膝下。奶奶,我——”
“够了!”顾婆子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何尝不知道沈昭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可……
“从你认了我做奶奶、认了你干娘的那一天起,你们就再无可能!”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随即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劝诫道:“今日之事,我便当作从未听过,你也好生将这心思抛却。等到巧儿及笄,我自会替她挑选人家。至于你,好生在汝陵城里温书考试,近期就不要再来十里庄了。”
这便是要双管齐下,一边将顾巧儿婚配,一边不许两人见面了。
“奶奶!”沈昭知晓顾婆子会阻拦,却未曾想到她会如此釜底抽薪,连他日后与顾巧儿见面都不许。
顾婆子却冷着张脸,转身就走。
“奶奶,巧儿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您这样逼迫于她,她不会同意的!”沈昭急忙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你……你和巧儿?”顾婆子神色剧变。
“是我痴心妄想,和巧儿无关!我只求奶奶给我一个机会!”沈昭连忙将顾乔摘了出去。
顾婆子听到这句话,高高悬起的心才稍微放了下去。
沈昭继续讲到:“奶奶,我已自立门户。而且当年认您和干娘,并未有其他人见证,于礼不符,这门干亲严格来说,并不成立。”
“你!怎么没有人见证,我与你干娘还去了罗家村,与你姑父、姑母详说便算了,还带了礼,你——”
“他们已不再是我姑父、姑母,又怎能替我做主?”
“可当时——”
“就算他们当时还是,他们可曾还礼?按照罗家村和顾家村两地的风俗,若是认干亲,不说要请族亲从旁见证,至少两家得见礼、还礼,我得磕头奉茶,逢年过节我也须像孝敬亲娘一样给干娘带去节礼,但是这些全部没有。不单如此,当初磕头也是我姑父压着我磕的,一切都不合礼数,自不成立。”
顾婆子万万没想到沈昭心里早有主意。
但他说的确实不错,当初两家认干亲,于礼不合。
可罗洪那样的人家,又能有那件事办到礼节上去?
她只得说到:“你这孩子,话是这么说,但……你是梅姑干儿子的事情全村人都知晓,这种事情如何能够推翻?”
“本就是不对的事情,为何不能推翻?奶奶您大可对外说是可怜我们兄妹,收留我们,至于称呼,也是随性。”
“这种事怎能随性?你想得太简单了。更何况,若是日后有人拿着此事做文章,你的名声、巧儿的名声,还有你的仕途、你的前程,皆会毁于一旦,这种事情,我不能任由它发生!”
“奶奶!”
“这件事不许再提,你也别等着巧儿醒了,眼下还早,今日便收拾去汝陵城吧。”
这竟是直接将沈昭赶走的意思。
沈昭还想再说什么,顾婆子却再不做停留,直接大步离开了堂屋,然后去了顾乔的屋里。
她没有离开院子,许是心中有了芥蒂,怕两人独处又闹出什么是非来。
沈昭没有办法,只能回到屋里收拾衣物,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夏末的考试中拔得头筹,尽快考到随州城的秋山书院来,这样下次奶奶便是赶他走,也不好再找借口。
而他相信,在巧儿及笄之前,奶奶肯定不会提及婚配的事情,过后相看人家也一定会慎之又慎,所以留给他的其实还有一段时间。
但这期间他必须要有所作为,不然虚耗了时间,也只会让他和顾巧儿再无可能。
心中微定,他这才收拾行李出了门。
顾婆子与他一道去了天然居,只说他忧心学业,在考试之前都不会回来。
“原来你这孩子与你奶奶说的是这件事啊。没事啊,不用愧疚,十里庄也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专心读书、好好考试,就是对干娘和你奶奶最大的报答了。”梅氏笑着说道。
沈昭深深地鞠了一躬,心思复杂,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