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有些发愣,“那你想怎么做?”
周大虎道:“咱从小就在始宁街上混,对于这一方土地,咱们最熟悉不过了。从这绕过去,向西南走大约四五里路,就能摸到大街南头的城隍庙背后。接下来的事,沈少爷应该能懂!”
周大虎说得很轻松,说完还不忘记向沈致远眨眨眼。
沈致远大汗,看来自己是真错怪这批混子了。
说来惭愧,自己也是土生土长的土著,可从来不知道,这巷子还能通往街南城隍庙。
“你没骗我?”沈致远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骗你做啥?”周大虎嘴一咧道,“这时要将你一刀捅了,往野外一埋,谁能知道是咱做的?咱用得着骗你吗?”
理是这个理,可沈致远听得直窝火。
不过想着南街战斗正酣,沈致远不想与这厮多废话。
“那还不快去?”
周大虎眼一瞪道:“话得先说清楚了,咱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买卖,你得应了,如果咱手下兄弟伤亡,每人得赔偿二十两。”
沈致远大怒,“不是说好十两吗?”
周大虎脸色一红道:“那之前也没说打完一仗,接着还有一仗啊。”
沈致远忧心吴争,怒道:“依你就是,还不快去?”
“说话得算数啊?”周大虎追问。
沈致远顿足道:“我是沈家大少爷,你们就是全死光了,也就是二千两,就算吴争不赔,沈家来赔,总行了吧?”
周大虎应道:“好!沈少爷果然是爽快人,那就一言为定。哥几个,都听见了吧,有这二十两,家中爹娘妻子都有着落了,那就杀鞑子去吧。”
一呼百应。
看着这群混子向巷子深处涌去,沈致远有些目瞪口呆起来,这群鸟人真能杀鞑子吗?
……。
吴争这边的情况已经很危急。
阵亡数已经超过百人,这对于正在拼杀的人,或许还不觉得,也不空去想。
可对于身后等着递补的人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死,并不可怕,特别是一瞬间的死亡,连怕都感受不到。
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身后的将士已经称得上精锐,他们能抗到现在,确实已经够坚强。
自古以来,肉搏战是检验一支军队是否精锐,最有效的方法。
当一方人数减少到一定程度,人数的优劣势,就渐渐显露出来。
人多的一方,可以凭着人体的挤压,将对方逼得一步步倒退。
人毕竟不是机器,就算对方任由你杀,连续不断地挥刀,也能让你臂膀酸麻痛胀,直至挥不动刀。
倒退到一定程度,就是崩溃,没有任何奇迹可言。
吴争所部,已经在倒退,虽然慢,但确实在倒退。
从沿街店铺作为参照,已经倒退了半间店面。
局势十分危急。
屋顶上的三百多卫所弓弩手,已经折损过半。
先前猝然射击,造成了数十鞑子中箭的优势,已经渐渐被鞑子扭转。
一轮箭矢较量之后,伤亡人数已经差不多了。
都超过了二百人。
这对于一支总共三百多人的弓弩队来说,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卫所弓弩手已经趴在屋顶上,不敢再起身射箭。
吴争并不怪他们,今日他们的表现,已经令自己刮目相看了。
吴争只怪自己,太过轻敌,作为主帅,本应该对任何意外保持警惕。
一千鞑子骑兵只到了三百,这就是意外。
可自己却忽略了。
吴争内心很焦灼,他不能让这支军队全死在这儿,自己也不想就这么死在这儿。
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撤退,撤退到北半街,那儿有小安的三百伏兵在。
虽说是刚征召的壮丁,但总是只生力军。
依仗店铺的遮挡,往外插插竹杆、扔扔石头总是能做到的。
这样,就能给自己手下的残部一丝休整的时间。
吴争觉得不能再等了,哪怕冒着当场崩溃的危险,也得撤退。
既然早晚得崩溃,不如趁早。
……。
沈致远随着周大虎一行,顺利到达了城隍庙背后。
也就是鞑子身后。
街道中的战斗太过激烈,吸引了鞑子的主意力。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出其不意,定可收效。沈致远暗道。
他轻轻抽出刀来,准备下令进攻。
却被周大虎一把拉住,“沈少爷,你不能去。你要是死了,说好的二十两咱找谁要去?”
沈致远懵了。
周大虎向身后混子道:“来几个人,守着沈少爷,别让他死了。”
再转向沈致远道:“你放心,咱说话算数。今日杀鞑子,咱们没一个是孬种。”
说完,一扬手中刀大喝道:“随老子杀鞑子了!”
冲了出去。
身后的混子们“啊呀呀”地鬼哭狼嚎着不断地冲出。
显得散乱,根本无章法可言。
好好的一场突击,倒成了象是自杀。
悲壮的气氛倒是有了。
沈致远连拦的时间都没有。
他破口大骂,“泼皮!无赖!你就不能整好队伍一齐冲吗?”
骂着骂着,沈致远流泪了,面对着这样一群敢死之人,你还能去苛责他们吗?
鞑子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造成了混乱。
任何军队被猝然从背后突击,都会混乱。
周大虎有勇,他趁乱连着砍倒三人,还圆睁着眼往前冲。
气势着实惊人。
只是没有配合,没有后卫,没有左右翼相护,瞬间周大虎就被三个鞑子围住,陷入对战,不能再进一步。
鞑子的混乱只维持了半柱香的时间。
他们很快反应到来敌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不难判断,没有统一的军服,不会使刀。
不会使刀是重点,带下划线的重点。
训练有素的士兵出刀,那是讲配合的。
一把刀很容易挡开,毕竟没有人是武林高手。
可同时五把刀,或者十把刀,一齐砍下,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是死路一条。
混子的刀都是没有章法的,他们凭借着血气在挥刀。
血气这东西可变性极大,消耗得也快,无法持久。
当混子们发现再也冲不进去,反而前头的兄弟被鞑子一个个砍死,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士气瞬间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