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笑,像是对我轻蔑的嘲笑。她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没了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她同样毫无血色的唇一张一合似乎要说什么。
她离我很远,我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阵阵寒气。
我能感觉到全身血液都汇聚在脚上,身体也跟随着她一起冰冷。她穿着一身不合时令的白色的高领连衣裙,她的脖子被羊毛高领遮住,但仍是有血从她的羊毛裙慢慢渗出,血流得越来越多,甚至快要沾满整条连衣裙。
更多的血从她的裙下顺着她苍白的小腿在她赤裸的脚下汇聚凝成一片血海。
她在说着什么,可我听不清。
她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慢慢靠近我。一股更加浓重黏腻的血腥味越来越近,她伸出那只几乎只剩下骨骼的手伸向我,似乎是要把我拉进地狱的深处。
我想后退,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无法挪动。
看着她步步逼近,我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同学!”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转过头是个个头不高梳着平刘海穿的像是个小学生的女孩子,她无镜片的框架眼镜下一双灵动的眼带着深深的笑意。
我再回过头时那个穿着白色高领连衣裙的女生已经不见了,老实说我松了一口气。转头卸下一脸沉重用一种尽可能轻松的表情看着面前足足矮了我一个脑袋的女孩子。“你好,请问一年级组办公室往哪里走?”
她指着不远处一幢暗红色教学楼说:“你穿过这个四号教学楼就能看到一个竖着国旗的小广场,再过了一片湖直走就是教师楼了,一年级组办公室就在教师楼五楼,那里有门牌很好找的。”
我点点头,向她复述了一遍这条路线,老实说这条路线真的是有些复杂。
向她说了声谢谢我正准备按照她说的路线前去办公室报个到,然而她却又突然叫住我,我回头时她仍是那样的笑容。她的笑却让我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
“同学你的鞋带松了。”
她指了指着我的鞋子,然后趁着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转身小跑离开了。
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正准备弯下腰系携带的时候才发现今天根本没有穿要系鞋带的鞋子。这个女生分明就是故意来找我的,这种情况下来拍我的肩膀只有两种原因,要么她是看上我了,要么她也看见了那个站在不远处慢慢靠近我的女鬼。
按照那个女生给的路线,我找到了那片湖,也就是说找到这片湖直走就是教师楼了。这片湖比我想象中要小一些,四周栽了些花草,但不知道为什么靠近湖一带的花草明显比最外围的要枯败很多,甚至有的植物已经光秃秃的了。
转来这所大学时我就听说这个大学有一个很浪漫的湖叫爱心湖,看这架势估计就是这个了,这么一说这个湖的形状修得还确实像颗爱心,只不过稍微有点畸形。
突然被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开始不停震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我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不是普通的一串电话号码,而是“未知”两个字。
估计又是哪里来的骚扰电话。我这么想着手指按了挂断键决定挂断这个电话,但明明我是按了挂断键电话却自动接通了。画面上出现的通话计时却让我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喂?”我停下脚步,把手机放在耳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显得有些发抖。
电话的另一边没有人说话,但依稀可以从手机里听见一些水流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水下拨了电话打给我。
这种声音保持了三十秒,此时我决定相信这是一个恶作剧或者是有人用这种方式骗长途电话费。当我正准备挂断电话时,手机里明显传出了区别于水流的其他声音。
“找到你了......就是你......”
那是略带着幽怨的哭声,如果不仔细听这个声音可能会被水流声淹没,那是女人的声音。
此时我感到四周有人在注视我,我转头看了看却没有看到有任何的人影,四周安静得甚至连夏季的蝉鸣也听不见了。
“你逃不掉的......”
突然我完全愣在那里,直觉告诉我,我的左眼余光瞥到的慢慢从爱心湖发绿的湖水里浮起来的疑似红黑色的物体绝对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我能感受到来自那团红黑色物体冰冷的注目和幽幽的寒气,这种寒冷是依然炎热的九月不应该有的。
于是我挂了电话,迈开步一路不停沿着小路一口气跑到了教师楼。
我再打开手机通话记录时,根本找不到那通未知的来电,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经过一系列的“转学惊喜”,我的身上已经是一身的汗。明明是九月了,天气却丝毫没有要入秋的样子。站在教师楼一楼的电梯前,我看着正在慢慢往下降的数字,心里像是有一块东西堵住一样,而且数字越是小电梯越是近,心里却是难受。
于是我放弃了电梯,按照往常的惯例进了电梯总能看见电梯是满员的,即使在普通人看来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宁愿走楼梯,也不要再跟那些东西一个电梯。
五楼还确实是高,真是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在五楼找到信息系一年级办公室门牌,正准备敲门里面就像是知道我来了一样打开门。于是我差点和一个男老师撞上,顺着男老师裁剪得体的西装外套向上看是一张认真而严谨的脸,方框眼镜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的手一直托着脖子,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在他从办公室出来时我还能听见办公室里的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估计是落枕了”。
男老师看见我时点了点头,我也点了点头。
他不是落枕,只是除了我没有人能看见,有个穿着红色真丝睡衣的女人正骑在他的脖子上,女人的手放在他头的两侧,涂着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当然,我是不会告诉他的,因为那个女人看见我的时候丢给我一个冰冷的眼神,大概是谁管谁死的意思。不过就算不给我这个眼神我也不会告诉他,我还不想转了学还被人当成是怪胎。
办公室里坐着另一个男老师,八成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相比起刚才那位男老师,这位传说中我今后的班主任老师明显穿的休闲多了,三七分的发型下有一双精明的眼睛,他也戴着一副眼镜却没有之前的男老师看着严谨。看见我来了他停下手里正在写字的动作,抬起来和我开始唠家常。
其实我并没有很多话想说,但因为办公室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不好的东西在,所以我也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继续听班主任童老师唠叨他的辉煌事和我即将进入的这个班。
趁着下课的空隙,我跟着班主任走进一年三班教室。还未走进时就已经听到这个班下课时特有的热闹声音。当我站在讲台前看着下方坐着的一张张陌生面孔时,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了。
因为我有一双阴阳眼,时常会被同学称为怪胎,经历过许多次转学我也意识到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的灵体存在,再怎么逃避我也避不开,除非我挖了眼睛。
比如在这间教室里,我看见有个中年的男人站在教室后面的阴暗角落里,他双鬓微白眼神黯淡容颜像是被岁月打磨过。他一直盯着教室里坐在窗边垂着头的男孩子,眼光留恋不肯离去。
“我叫袁小西,你们可以叫我Gorden。”
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刻意地隐去了转学的理由。班主任安排座位时我被分在最后一排,而我前面的位置放着课本人却不在。
我坐在位置上时班里所有人看了我一眼,只要我不表露秘密,他们就不会知道我能看见鬼这件事。我眼角瞥了瞥依然隐匿在阴暗角落的中年男人,那个他一直盯着的男孩子此时也正随大流地看着我,而我也看见了他的脸,与那个中年男人长得真像。
我的余光瞥见那个中年男人向里挪了挪,然后后门就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女生互相笑闹似乎在聊什么。之后其中一个女生就坐在我前面,似乎是有人对她说了有个转学生就坐在你背后那个什么的她就转过头来了,接着我就听到她叫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我无意中闯进浴室恰巧她在洗澡的那种叫喊声。
“同学,原来你是我们班的啊!”她惊喜地又叫了一声,吸引了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但很快大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继续回到热闹的聊天氛围里。
就是她,之前说我鞋带松了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瞪着眼一脸好奇地歪着头看我的眼睛,一张小脸慢慢靠近我,她用几乎轻到只有和我这么近的距离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是不是能看见鬼?”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承认,可现在我丝毫不想和这些东西沾边。我摇摇头继续埋首整理我的东西,可那女孩子依然孜孜不倦继续问我同样的问题。
就在她一个人自顾自说话的时候,能让我解脱的上课铃声终于响了。
漫长的四十五分钟我却是在发呆中度过的,尤其是当我回想起在校门口遇到的那个白衣连衣裙女鬼,我始终在想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发呆神游的时候我的眼神飘到了窗台边,而在窗外出现的那张惨白的脸。她的半个身子被窗户挡住,只能看见她沾着血的白色高领连衣裙。她扬起只剩下白骨的手朝着我摇摆,似乎是在向我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