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金月芳已经一言不发,现在的她只关心场上她弟弟的状况,不止是她,席间所有人都在注意那个清秀的少年。
我也在注意他,可却不是他们注意他的那个缘故。
起先我放心是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金月海除了左右置换了一下其他地方还略显正常,至少在我有阴阳眼的情况下也看不出他身上的鬼魂。然而此刻,那个摔倒在地上的少年用手臂撑起自己抬起头咬着牙看着前方时,我分明看见他身上腾起的黑色不明物体,那东西攀上他的身体甚至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在看台的最上面一排,其实不太能够看清那面的场面,更何况金月海摔倒的位置正在主席台前。即使是这样的距离,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袭来的阵阵恶念,尤其是当他的脑后又长出另一张脸的时候,隔着偌大的操场我都能觉得不寒而栗。
要是现在他手上那把刀,估计那些超过他的全都被他捅死了。
我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停顿,在他站起来后就立刻开始跑。他的速度之前我也见识过,可我总觉得他这站起来后跑的速度比之前更加快,甚至连起跑时的缓冲也没有。
终点线在我们看台的不远处,眼看那第一名就要冲过终点线了,不知金月海哪来的那么强爆发力,从摔倒点开始冲刺愣是把原本胜券在握的第一名给挤到了第二名。他跑过我们看台的时候,我看见那张长在他脑后的脸带着无比冰冷的笑意看着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金月海的脸,苍白无光的可怖的脸。
所有人都在为金月海拿了第一名而高兴,甚至是金月芳也是,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杨叶叶不在,社长也不在,金月海却偏偏出了事,怎么还能高兴的起来。况且我还和他住在一个寝室,好比是和一个重磅炸弹抱在一起睡觉,搞不好我就在睡梦中死了。
我把手□□裤子口袋里,耸耸肩膀对金月芳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也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去信息系看台的,苏瑞已经坐到别的位子上去了,我的四周空空荡荡的也没人靠近。
接下来的比赛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目光总是不自觉就要往金月海那边飘,但我又怕附身在金月海身上的那张脸再看我,于是只能在被发现的时候假装自己在看风景。说来也奇怪,之前我都看不见那张脸,刚才那一露之后我就一直能看见了。
突然我想到金月海是在周六晚上在镜子那里受伤的,可是今天才能被我看见。可见这个症状的潜伏期至少有24个小时。
我抹了一把脸,事情多到头都要炸了。
上午的比赛进行完后,我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准备去吃饭,突然身边多了个人,我一转头恰好对上金月海另外的一个头,而且还是四目相对。我吓了一跳,但只能装作看不见,勉强笑了一下,说“有事?”
金月海摇摇头,说“吃饭。”
我表面哦了一声,内心真的是非常不愿意再和金月海独处了。之前也就算了,现在这个模样我还能吃得下饭才有鬼。
“中午吃什么?”金月海和我肩并肩走,突然问道。
“五芳斋的粽子。”我低着头心虚地不敢看他,听他这么突然的一问也只能随口说一个地方。
金月海沉默了几秒,回答说“我不爱吃粽子。”
我靠,上次是谁一口气吃完了那六个粽子的,不过这话我也没说出口,他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惹毛了他苦的也是我自己。
我嘴上敷衍说好好好,心里却盘算着得找个机会溜。
“月海!”
背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一声,金月海回头,我没回头。不回头我也知道是谁,这软绵绵细声细气的只有苏瑞了。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个特别好的主意。
我转了身欢快的走到苏瑞旁边,小声说“给你机会了,你们俩慢慢聊。”
然后又欢快的走回金月海身边,小声说“我去厕所,你们慢慢聊。”
然后不等金月海和苏瑞作反应,拔腿就跑,路上我连停都不敢停。金月海那种一口气跑1500米的追上我是小意思,趁着苏瑞出现能绊住他的时候我得赶紧遁。
按照苏瑞那性格应该不会惹恼金月海的吧。
我拍拍胸口,想着我才经历了第一个半天我就这样了,还有下午呢晚上呢,还有明天上午明天下午和明天晚上呢。
想到这里,真是恨不得上天台跳下来算了。
中午匆匆忙忙啃了顿饭,我也不想回寝室,索性吃完饭直接去基地,等下午运动会开场了再去那边,这样的行程安排就可以避免和金月海的直接接触。
我以为中午方晓还会赶回来继续写读后感,但推开基地的门她并不在。我给手机设了个闹钟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至少我认为在梦里总是不用在想着那些操心的事。
结果上辈子绝对是欠金月海的,就算是做梦也会梦到他的另一张脸冷冷地盯着我,本来他就长得白净清秀,另一张一模一样的鬼脸更是苍白到如一张白纸。
我掌控不了梦境,无论在梦境里的我怎么回避那张脸始终缠着我,而我的耳边总是回荡着一句话,好像是我说的。
“有时候啊话也别说的太满,没准下一个就是你呢?”
我记得那时金月海不相信那面镜子有问题,耍小脾气不肯跟我们一起上楼,我对他说的用来吓唬他的,没想到这下竟然一语成谶。
梦里头反复出现了许多人,金月海的爸妈、金月海,还有小山楂,这些人顶着两个脑袋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他们这样看着看着我倒也习惯了,只是他们偶尔突然一张脸的眼睛向左一张脸的眼睛向右我有些不太习惯还是会吓一跳。
索性我也只当他们是集体跑到我梦里来给我解解闷。
闹钟被我设置在1点,1点半正式开始下午的比赛。闹钟响了的时候我慢慢从桌角撑起头,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顺手把还在吵闹的手机闹钟给按掉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筋骨都要散架了。
我拿上手机锁了门慢慢从楼梯走下一楼,去操场的路上我还碰巧地遇上了金月海,经过刚才那场梦我发现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好了不少,现在看着金月海那两个头两张脸好像已经习惯了,还颇有喜感的。
我对着金月海左边的脸打了个招呼,又给金月海右边的脸打了个招呼,然后很满意地看着金月海一脸愣神的表情,欢欢喜喜地经过他的身边走上了我们系的看台。
大概因为真的习惯了,我发现这天下午过得特别快,反正只要金月海不暴走,他平心静气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说是这样说,但我还是不太想和他住一个寝室。于是下午场比赛结束后他本来跟在我旁边要和我一起回去的,我找了个借口说今天老师留我有事,可能不回来了。
金月海明显是不相信,但我也没给他什么反抗的机会,拍拍他的肩膀说“今晚不用给我留门了。”然后飞快地往图书馆那个方向跑,一边跑我还一边转头用余光看看金月海有没有追上来。
跑到图书馆楼下,我发现金月海没追过来,我松了一口气。
这回我上楼的时候看见方晓了,她说本来她中午想来的,后来被闺蜜拉着一起去吃饭了,吃饭的时候还碰上金月海和一个女孩子了。
我挑了挑眉,她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屋子里,我也跟着她一块儿进去了。
“那姑娘长得也不错,女朋友吗?”方晓一边走到柜子前,从柜子里拿出电脑包然后搬着电脑包走到桌子前,一边说道。
我还以为方晓会说类似“是你前男友的现女友吗?”或者“你看看你家前男友,都找到现女友了,你还是处男一个。”不过还好,她没这么说。
我点点头,走到不远处的台式机旁边坐下,熟练地打开电源然后开机打开屏幕。
方晓从电脑包里拿出电脑放平在桌子上,又把刚才一桌子的纸笔放好,一边絮絮叨叨说“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前男友和现女友关系告急的话,狗蛋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
呵呵,还是说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双眼连挪都没有挪,回答道“我和金月海只是纯洁的室友关系,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不腐活不下去了吗?”
方晓一边看着电脑一边笑了一声,说“你不应该对我吐槽,明明是金月海自己卖腐的,说不定金月海这方面的意识是他姐潜移默化的。”
“我不管他是怎么样的,反正我是纯洁的好青年,”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昂首挺胸地说道“新时代未来的接班人!”
方晓此刻正努着嘴,一只黑色的水笔正夹在她人中的位置上。她的左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右手搁在笔记本的键盘上,就这么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你干嘛看着我?”
“狗蛋,我发现你特别骚。”
“哈?你说什么?”
“特别闷骚。”
如果现在我手上有个枕头,我肯定会直接糊在方晓的脸上,但我现在手上只有鼠标。
方晓把水笔从自己人中的位置拿下来,弯着嘴角笑着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真的高冷,没想到你的心里竟然还住着一个骚气蓬勃的小天使!”
“什么骚气蓬勃的小天使,你心里才住着骚气蓬勃的小天使,你们全家心里都住着骚气蓬勃的小天使!”
“不要生气,不要炸毛!”
“谁炸毛了谁炸毛了,我哪里骚气了?”
方晓这次没有捂嘴,直接捂着肚子,另一只手一直拍着桌子,要不是她现在还坐在椅子上搞不好老早滚地上笑去了。
她到底脑补出了什么东西,现在的女生还能不能单纯一点了。
玩笑开过之后我们逐渐恢复了平静开始各做各的事,不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们手指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彼此淡漠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