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面具,薄薄的面具在一双修长的手上撕扯下来,陈友谅已经不再是陈友谅了,而是明教教主张无忌。张无忌扶着面色苍白的宋青书,有些担忧问道:“宋师兄,你怎么样了?”
宋青书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愉快笑容,挥了挥手道:“幸好无忌师弟你出现得及时,否则要制服成昆还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啊!”随即宋青书也不在说话,坐下来运转武当九阳功,盘膝调息打坐,一侧张无忌小心戒备。
半晌后,宋青书站起身走向已经被他重创随后因张无忌聚集九阳神功以及乾坤大挪移的强大内力而武功全废的成昆。还没有等宋青书说话,已经只剩下半条命的成昆凝视着宋青书开口说道:“这就是你精心为我成昆布下的局?”
这一刻的宋青书没有先前面对成昆的倨傲、霸气,唯有平静,冷淡,淡淡说道:“不错,这就是我布下的局!先前的一切都只是为今天树林你我的相遇做准备!”
成昆躺在地上,也不理会重创的身体,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我曾经想过将来我成昆会被什么人杀死,会被那种办法杀死,我曾想过很多人很多种方法,可却没有想到你,也没有想到你布下的局,因此我很满意可以死在你的手里!”
望着成昆,宋青书很难对成昆生出什么怨恨的想法,毕竟他与成昆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而且他虽然不认同成昆的做法,但却佩服成昆的痴情,二十多年时间都为一个女人而活,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吧!
“我并不想杀你,可我却不能不杀你。”
成昆微笑望着宋青书,一双眼睛中没有阴狠,又恢复了做少林高僧圆真时候的慈善,轻声问道:“为何?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宋青书郑重点头,对于将死之人他一向都表现得很宽容。但点头后宋青书却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终于宋青书还是开口了,道:“因为你和陈友谅的计划威胁到了我以及我的女人的安全,因此你不得不死,我不得不杀你,正如我当初杀陈友谅时候一样!”
成昆哈哈大笑,笑容中有自嘲有欣慰但更多却是一种感叹,“很不错的理由,至少比那些虚伪的正道中人口口声声说除魔卫道动听得太多了!能败在你的手里,我成昆也败得不冤枉!”
顿了顿,成昆眼中流露出纯粹的赞赏神色,说道:“我成昆纵横江湖,也就曾在阳顶天手中吃过亏,但也不过暗亏而已!真正在智谋上吃亏的人也就只有你宋青书一个!”
站着低着头望着躺在地上的成昆有些疲惫,宋青书干脆坐下来,开口对着成昆说道:“哦?看来我应当感觉荣幸,可以战胜荼毒江湖的混元霹雳手成昆!”
“不是你荣幸,而是我荣幸,我荣幸你赐予我这种死法!真亦假时假亦真,故布疑阵、敲山震虎,攻人心神,布置谎言,等等计谋你宋青书运用得算得上精妙绝伦,我成昆的一举一动完全落在了你的掌控之中,我心中既愤怒但却也佩服,可以死在你这种人手中我何尝不荣幸呢?至少总比死在那群口口声声说着至高道理但内心龌蹉的正道人士手中要好太多了!”
宋青书没有回应接话,他自然明白真亦假时假亦真、故布疑阵、敲山震虎、攻人心神、布置谎言等言语。
散播陈友谅已死的消息令自作聪明的成昆根据种种他布置下来的迹象表明陈友谅根本没有死,而后又制造他为了盗倚天剑而背叛峨眉的事情让成昆以为他已经知晓倚天剑屠龙刀的秘密,因此特意来找人试探,而后又在成昆准备离去的时候现身以洞悉全局的言语来压制成昆的锋芒,令成昆相信他已经落入自己的掌控中。
再随后在成昆已动杀机之时言明成昆已经中了他设计下的毒,令成昆半信半疑之下不敢妄动内力,再随后故意以破绽百出的招式袭杀成昆,令成昆狼狈,最终激发成昆玉石俱焚之决心运转内功,但就在这时候宋青书却利用武当梯云纵离开,并在离开之际言明两个时辰后来收拾,这让成昆确信自己已经中了宋青书的毒药,更加报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的陈友谅令成昆想到了自救,因此不想杀宋青书,但就在这个时候宋青书却忽然奋力一搏,但成昆这时候已经不想死了,因此不想运转全力运转内功,以免毒发身亡。
而在同时之间,以为是自己帮手的陈友谅忽然背叛自己,向自己攻击而至,这时候成昆明白自己已经彻底败了!
这一连串的计划设计精妙绝伦,而且步骤严谨,充分利用了人的心理,最终将对手一步步打入深渊。就这个计划而论,近百年来江湖上没有几个计划可以比这个计划更严谨精妙,没有几个计划比这个计划更充分利用人的心理,没有那个计划比这个计划布局的复杂精巧。
成昆望着张无忌,微笑道:“张无忌,你应当很恨我吧,因为我的原因,我害了你义父一生!”
张无忌没有说话,但眉宇间已经流露出了恨意,但这股恨意并非是那种杀意,而是一种恨中带着怜悯。
成昆淡淡一笑,怜悯,他成昆从不需要怜悯,直接对张无忌表现出来的怜悯视而不见,眯着眼,喃喃自语道:“谢逊是一个好徒弟,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师傅,当我痛苦的时候,我希望将我的痛苦让全天下人知道,让全天下人因为我的痛苦而痛苦,因此我做出了让谢逊痛苦痛恨我一辈子的事情!”
张无忌冷冷道:“你可有过半点后悔之心?”
成昆笑着摇头,道:“在做那件事情之前我曾犹豫过,但做过之后,我就没有想过其他,我只希望能达到我的目的,即使为此荼毒武林,覆灭苍生也在所不惜!”
一个正常人永远无法与一个疯子交流,因为疯子的世界观已经与正常人的世界观不一样了!张无忌是正常人,可成昆则在二十多年前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自他师妹死了以后。
宋青书站起身来,望着还瘫软在地上的成昆,眼中没有任何怜悯,轻声说了一句:“有些事有些人,对于某些人来说爱上就是一辈子,即使知道错了,但也会选择错一辈子!抛开江湖道义这些事情而言,成昆,对于你的执着我宋青书佩服不已,或许全天下人都认为你错了,但在你眼中,只要在她眼中没有错就已经足够了!”
“放心,我们不会杀你,屠狮大会因你而起,那就必须因你而终结!”宋青书丢下了这句便就没有再说话,刚才对付成昆功力实在消耗太盛,因此它需要抓紧时间好好调息,随后将成昆带回去。
对于宋青书的话成昆没有任何反应,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有那道年轻的身影。
青梅竹马却被师傅拆散,最终心爱之人却又因自己与阳顶天而死,他成昆如何甘心如何甘心?他要报复,他要报复明教,他要报复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用二十多年时间报复,用二十多年时间来记住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身影。终于这一天已经到达了尽头。
“师妹,如果可以我不求称霸武林,但求与你白头偕老,平平淡淡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