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起伏的一天,也是军中大清洗的一天,郭啸沉稳有序的主持着这一切,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他的心这才彻底的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吩咐所有人都下去。
沉默了一会,他才一剑甩了出去,将营帐中的灯吹熄。又过了一会,单人单骑飞快的向着一处奔去。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客栈,一个很普通的屋子,一个人背对着门站在桌子后面,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听到了门声,这才缓缓的张口说道,“你做的很好,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郭啸欲言又止,朱元晖抬起手止住他的话说道,“要变天了。西北交给你我放心。”夜深人静,这里却不平静,郭啸并没有呆太长时间,离开之时,一切都还和之前一样,他敏锐的环视了下周围,这才打马离开。来时的心里是满怀着期待的,回去的路上却已满是心酸,他知道自己这一走恐怕一时半会都见不到那个人了,但如今朝上的情况他也知晓,并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是如今这西北,虽然战场上已经颇有战绩,内部的隐患也除去了不少,但很多事情还是深深的隐藏着,并没有因此而全部暴露出来。就算是这一次他明知道会有人跟踪却也只能这样诱敌深入,只有这样,殿下和娘娘才能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遁走,只希望一切都能按计划顺利进行吧。
郭啸思虑深深的往营地奔着,突然马声嘶鸣,他猛地将手中的缰绳拉住,一晃身从马上跌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火光,那是!郭啸脑袋一轰,翻身上马直奔着火光的地方而去,心怦怦的跳着,离得越近越心慌,他不知道是怎么下的马,他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是刚才自己走的时候还矗立着的房屋,就这样崩然在他面前倒塌了下去,没有呼救声没有人跑出来,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绝对不是意外,这样的火势很明显是预谋已久,郭啸心乱如麻,难道是殿下临时改变了遁走的方法,原本计划中不是这样安排的,这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他想到这又马上否定了,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可能会不告诉他一声。他没法淡定下来,看着已经倒塌了的火势,他几个大步便冲到了近处,紧张的找着水源,不管怎么说,先灭火再说!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四周却突然涌出来几个士兵,惊恐万状的看着他,大声喊着,“有人放火了!快救火啊!”突然周围!便变得吵闹起来,之前周围还没什么人影,突然之间便冒出来了很多来来回回抱着盆灭火的人,混乱中,不知道谁来回撞他。就在这时,突然一队官兵疾奔而来,郭啸还没理清楚思绪,便被人推了前去,为首的一人看到他,马上便认出他,慌忙叩见,但目光凝视到他手中的东西,却又有些踟蹰,郭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是一怔,心中苦笑,原来这都是针对他设下的圈套,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是一队官兵赶了过来,为首一人坐在马上,冲他拱了一手说道,“原来是郭啸将军,敢问您这是大半夜不在营地呆着,跑来这里放火却是为何?”郭啸看到来人,心中已是了然,冷笑道,“我是为何,难道你不知道?若不然吕大人您这位威王身边的大红人怎么会跑到这偏僻的大西北?”马上的人也便是郭啸所称的吕远却是一愣,再看向火场,“莫非你的意思这里面难道是那位?”郭啸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了,是自己害了殿下,心如死灰的说道,“便是你想的那样,好了,我人在这里,随你处置吧。”吕远一听,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表情便变得十分的凝重,低声向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顿时便行动了起来,原本很大的火势很快便被扑灭,他身后的人立刻便分批进入废墟。郭啸没有心情看他怎么收拾,心早就跟着火在起起伏伏,看到火被扑灭了,赶在所有人之前冲了上去,吕远亦是很紧张,此时旁边的人已经被清场,他焦急的听着手下人的消息,人多力量大,没过多久,几具烧焦了的尸体便被抬了出来,郭啸心如刀绞的冲了上去,片刻之后,郭啸沉默的站在一具尸体的面前,久久没有言语,吕远看到之后,也赶紧走到他身边,低声询问道,“确定么?”郭啸目无表情的说道,“殿下每日带的玉佩,我不会认错。”就在这时,旁边又有人小声禀报了几句,吕远一听,赶紧对着郭啸说道,“那边那具女子尸体也基本确定了,这一次完全是意外之喜啊!在威王面前我会如实上报!今日之事多亏郭将军鼎力相助了!”说到这,他又悄声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将军且放心,我吕远不是那样贪图别人功劳之人,只是以后还要郭将军多多提携了!”
郭啸目光中蕴含着意味不明的眼神,越是这样,吕远越是觉得面前这人高深莫测,忍不住便赞道,“郭将军乃是真豪杰!吕某自叹不如啊!想来也是早得知呢京城的消息了吧!如今看来,王爷此次和那位联手却是明智至极,我也是没想到您竟会给我送信,不管怎么说这份功劳郭将军您为头功!”
郭啸敏锐的察觉到吕远话中的意思,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有手还在略微的颤抖着,他什么都没有说,苦苦的思索和分析着吕远的话,信息量太大,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今日绝非意外,而他们的目的也已经顺利的达到了,此时此刻,他还能再确定无疑的一件事是那些个尸体里面没有殿下,更没有娘娘,如此一来,很明显便已经知晓便是他也被殿下蒙在了鼓里。
郭啸站在那里,只知道旁边一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没完没了的话,他茫然的站在那里,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逃不过,走不掉,躲不了,一切就像一个圈,他在圈里,无能为力。
勇毅侯得到消息的时候也不算晚,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天,摇了摇头,将自己关到了书房里。西北原本已经很明朗的局势,瞬间便急转如下,西北大营里原本关了的人又放了出来,十四殿下出事的消息在这里也不是秘密了,不得不说,朱元晖在西北算是打出来自己的名号了的,不止一拨将士在暗暗叹息,暗地里扼腕怀念。
但就在大家都认为这西北军就要大变天了的时候,郭啸回来了!原本死寂的大营一下子便炸开了锅,打探消息的围满了军中大帐,面对这样的情景,郭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夜之间似乎整个人便变了,他将将领召集到一起,沉默的在面前的桌子上拍上了一个虎符,一字一句的说道,“十四殿下殁,西北军虎符在此,大家好自为之!”
说完不等有人问什么,大步拔起身旁武器架上的长枪,便走了出去。众将士一片愕然,看着他走出大帐,又看着他走进演武场,突然便见到那平日里仿若儒将一般的人一把扯下上衣,手握长枪,独自立于演武场正中央,一声大吼,“哪个不服!上来单挑!”一阵风吹过,头发四扬,短暂的寂静之后,激起的却是军中将士们的豪气!
一个胡茬满面的将领哈哈大笑的一跃而起,一抱拳,“郭将军豪气!齐某愿一战!不为别的,只为个痛快!”郭啸一甩头说道,“好!爽快!战!”这天的郭啸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也和之前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他完全不同,郭啸暗地里不止一波人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天知道他快憋疯了,明明知道是个阴谋,却只能忍着,因为这事指不定还是最信任的那个人,可以将后背交给他的那个人安排的“套”,一肚子委屈向谁说去啊!这样自作主张,有没有考虑过套子里的人的感受!想到这,他一狠劲,一脚将对面的大胡子将士给掀翻在地,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哪个不服,再上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如此大事,郭啸亲手将十四殿下的棺木送往京城,他知道这一趟必须走,也必须由他来走。一个皇子死在了边城,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上面需要一个交代,这个交代也只能由他来给,当那日他走进那个小客栈开始,这个锅便稳稳当当的扛在了他的肩上。瓦勒人刚刚被打了回去,郭啸明白这一次算是功过相抵了,他不会有太大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做便能逃掉了的。
消息是先他一步传去了京城,周江柔拧眉思考着,坐在她对面的隐然便是胡宁瑶,周江柔冷哼一声说道,“瞧你紧张的那样,我不是之前就和你说过了,这十四皇子上辈子便是个英年早逝的命,根本就无需多虑,死了便是死了。”
胡宁瑶有些心神不宁的说道,“说是这么说,但是换句话说,你我都已经改命,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周江柔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不!你不懂!有些事可以变,有些事却已成定局!原本他可以不用死的,但谁让他有那样一个不该出现的娘!”
胡宁瑶叹了口气说道,“也便是因为此,一切都变了,谁能想到竟会如此。”周江柔冷冷一笑说道,“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天下早已便定了,这一日早些晚些都会到来,就像你我这样,还算你聪明,能够劝得五皇子联手,放心,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胡宁瑶听她这样一说,心中却一阵阵发苦,如今这一切并非是她预料之中的,她真的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天知道当她知晓的时候心中是多么的忐忑,那种感觉是她三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感觉到的恐惧,远远比这辈子刚醒来知道周江柔是重生之人事还要惊恐,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知晓着她所依仗的这些事情,而且这个人还是如此一个特殊的存在,她真的恨不得要将这个人给抹杀掉,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忍受,所以她和周江柔联手了,这一次平日里一直明地里暗地里斗了个你死我活的几位皇子都停手了,很显然大家都明白此时谁才是最大的敌人。
想到这,胡宁瑶有些紧张的说道,“你说这一次会不会一举成功?”谈起这个周江柔却是一派轻松,“不会有任何意外,一牵扯到那位,不仅是太子和五殿下,八殿下他们,就是宫里的娘娘们也是一样的联手了,且耐心的等消息吧。”说到这周江柔似乎想到什么,轻轻一笑说道,“只不过你也是知道的,那日之后,晋王就会去封地,到时候你要如何,还是尽早做决定比较好。”
胡宁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虽然不想让她看笑话,但是却也有些绷不住,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惨然一笑,说道,“我也会跟着离开,那是我的命,周江柔,我知道我的坚持,可如今我却不懂你了,反正我也是要离开这京城了,和你斗了这么久,争了这么久,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了,但我的坚持不会变,可你呢?”
周江柔脸色一变,“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便罢,这是最后一次,就此恩怨两清!”
胡宁瑶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任何反驳,慢慢的走了出去,走到门边又回头笑了笑说道,“看在之前的情谊上,劝你一句,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永远别觉得自己有多么的独一无二。”
周江柔嗤笑一声,不屑一顾,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心中也是思绪万千,她也没想到会走到如今这一步,这天终究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