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世界7
爱德华·冯·乔里德尔。
是乔里德尔家族其中一支旁支血脉的次子,是与伊万斯关系最近的兄弟——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血缘上来说。
周白冷眼看着对面的金发男子。
与他色调偏冷的灿金色头发不同,爱德华的金发偏棕,打着温柔的波浪似的卷,一双蓝灰色的眼眸犹如清晨湖泊上腾起的朦胧雾气,带着轻缓的柔软色彩。
即使他们有相似的五官,也不会有人会把他们弄混。
伊万斯是高远山麓上泛着钢蓝色的初雪,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与傲慢,而爱德华则是林间一泓碧蓝深潭,柔和而宁静。
周白抿起唇,泛白的唇线绷紧成一条直线。
如果仅仅是亲密的兄弟,倒也罢了。
但问题是……伊万斯爱上了爱德华。
没错,原主,伊万斯·冯·乔里德尔对他的弟弟抱有不伦的情感。
这可就难办了……
周白皱紧了眉头。
这次小白传输给他的剧情是残缺不全的,周白能做到只能是从这残缺的剧情中推断主角的性格,然而这种半凭猜测半凭想象的发挥,最多勉勉强强瞒过外人的眼睛,但是想要瞒过极其相熟的人,就是极为困难的了。
——更何况是一个与原主关系如此暧昧复杂而又紧密无间的人。
不过这种复杂也恰巧能为他提供着手的机会。
周白敛下眼眸,深黯的瞳孔深处飞快地闪过几缕暗色。
他低下头,拿起手中的毛巾胡乱地擦了几把头发,然后抬眸看向那个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男人,泛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勉强算得上笑容弧度,声音中还带着被热水熏出的些许沙哑:“你怎么来了?”
对方深深地看了他几眼,然后收回目光,潇洒随意地怂了怂肩,带着笑意回答道:“怎么?我来看看自己阔别三年的哥哥还不行吗?”
周白顿了顿,没有接过话头,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破空的声响微不可闻,但他的一个仆人却仿佛一直在旁边等候似得出现在了他的门口。周白把眼神投向那人,沉声吩咐道:“给我的弟弟准备一个房间。”
“是。”那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冲向站在一边的爱德华,恭敬地说道:“请您跟我来。”
爱德华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闪亮的蓝眼睛紧紧锁住他,仿佛在评估揣测着什么。
终于,他绽出一个柔和温暖的微笑,一双蓝眼睛如同夏日里微风拂过的天空,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眼周白,然后说道:“那……好好休息吧,哥哥。”
说毕,他用右手轻点左肩,做了个家族内晚辈对长辈的告别礼。
周白微微皱起了眉头:“我说过不必拘礼。”
爱德华挑挑眉,没再说什么,跟着那个仆人转身出了门。
看着门在他身后关上,周白撤下了脸上的表情,眸色暗沉地盯着纹路细密的墙壁。
他这个弟弟绝对不简单。
暂且不说这次来访并不是剧情中的,他到来的时间就已经足够敏感了。
更何况,那种心机深沉的眼神周白可以说是极为熟悉,而在伊万斯的记忆里——即使是残缺不全的——看到的,则是一个温和写意,优雅迷人的弟弟。能将自己的哥哥兼爱慕者欺瞒到这个地步,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必须要缜密而持久的伪装,直到这种面容已经成为他的一个习惯性的面具。
再加上……最后那个他临走时的试探。
周白微微眯起眼睛,半昏暗的灯光在眼珠里流转出冰冷的光晕。
如果不是伊万斯残缺的记忆里有他阻止爱德华行礼的这段回忆,恐怕他真的会露出马脚。
那么现在需要思考的就是,为什么爱德华会试探他呢?
仅仅刚才的一个照面,即使一个人再敏感,也不会去怀疑自己阔别三年的兄弟不是本人。周白也不相信自己的演技会差到如此漏洞百出的地步。
更何况在这个位面,要想把一个人换成另外一个人也并不是容易的事,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熟悉的东西有变化,也绝对不会立即想到是对方被换掉了,而是会将之怪罪到时间的头上。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恐怕是有人将这个疑惑转达给了爱德华。
周白轻轻扯了扯嘴角,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暗紫色的眼眸。
他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看来他是时候去拜会一下萨弭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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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污言秽语如同声浪一般在整个监狱中冲击蔓延,夹杂混合着斗殴拳拳到肉的沉闷声响,和随之而来的粗鲁咒骂与众人起哄的粗俗话语,以及从监狱缝隙里传来的肉体交/合声音与淫/声浪/语。
它们交织成一条声势浩大的巨浪,拍击着没一个身处其中之人的耳膜,如同什么无法挣脱的不可抗力,拉扯,撕裂,同化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灵魂,誓要将所有它所接触到的东西全都染上与它相同的颜色。
作为人类狱室中的c区,这里的条件可谓糟糕,但考虑到这里既远离强大的异人和变态的人类,也没有那样严格到密不透风的监控和看管,它物质方面的简陋仿佛也是可以被容忍的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琛会选择隐瞒自己的异能,选择到这里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来服刑。
他坐在自己单间里窄小的床上,仰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研究着墙角上一块脱落的墙皮,严肃的仿佛在读什么重要的文件似得。
简陋归简陋,斯特卡监狱仍然不负它最可怕,最不可能离开的监狱的名号,墙皮后是坚硬的数丈厚的特质钢壁,即使是吨级核/弹也难以扣开,更别提其中掺有的抑制异能的元素,和深埋地下数千米的偏僻坐标。
即使他有所计划,周密筹备,越狱也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成功率微乎其微。
他攥紧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用这个动作他就能驱散心头萦绕的乌云似得。
突然,一个人走进了他的单间。
在他入狱的这一段时间,由于不能在这里用到异能,沈琛在这里用他的拳头和脑子硬生生成为了c区的老大,按理说,在这个区里,没人会这样明目张胆地闯入他的地盘。
除非……
沈琛压下心头震动,表面镇定地扭头看向那人。
那是个熟悉的脸孔。粗莽凶恶的五官,高壮的身高,肌肉纠结的胸脯和胳膊上布满了张牙舞爪的刺青——沈琛记得他,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但他现在却看起来极为不同。
习惯性的狞笑从脸上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死水般的平静,眼眸里的肤浅和愚蠢也已经撤下,看起来仿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令人背后发毛的可怕人物。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装饰精美的信件,然后把它用双手递给沈琛。
沈琛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接过信件,看着那个大汉走出自己的狱室门,重新回到了簇拥着他的那群人的中间。
然后刹那间,那个熟悉的,愚蠢至极的莽夫形象又重新出现了,他粗鲁地大笑着,满嘴黑话和低俗的黄段子。仿佛刚才沈琛见到的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像,在现实的水面上一吹就散的无影无踪。
冰冷的危机感袭上他的脊背。
沈琛有听说过那人的耳目遍布监狱的传闻,但他直到今日才亲眼目睹其可怕。
——如果不是对方亲自揭露,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
而这也只不过冰山一角。
这想法简直让人齿冷。
一切可能的不稳定的因素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划过并对其挨个考量,权衡。但是每一个选项上仿佛都有挥之不去的黑暗在笼罩,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但事已至此,已经无路可退。
沈琛低下头来,拆开了手中的信封。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