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宁静而安详。8 『1『中文『网ww w.『
送走财门小少爷后,偌大的学院就剩刘无病一个人。财门小少爷借走破战车驾回家了,学院这种寒酸的地方,他怎么住得惯?
寥廓的天宇,让人感到那碧海青天之中也笼罩着一片夜的静寂,只有一轮斜月和横斜的北斗南斗在默默无言地暗示着时间的流逝。此刻,正是一天当中气温最低的时刻,然而,就在这夜寒袭人、万籁俱寂之际,响起了清脆、欢快的虫鸣声。
刘无病孤独的身影举着灯穿过中庭,走进了矗立在满地野草中的高大藏书楼,隐有昆虫鸣叫,更显清冷空旷。
堪称浩瀚的藏书楼书架上摆满了书,刘无病欣喜激动地站在黑漆漆的书架间,在一抹油灯的亮光中缓缓移动。
书籍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先接触、也是最熟悉的朋友,就像普通人喝到的第一口母乳,给了他深沉的滋养和藉慰。此时,他看着这么多书,就像一个将军站在沙场上点兵,情绪立时振奋昂扬起来。可他哪里知道,这里面摆的书全是经典名著、童话动物、灵异武侠、言情科幻以及黄色违禁等小说——望不到头的书柜里摆的全是小说,更可笑的是里面还有一半是漫画。这些都是财门小少爷最喜欢看的书,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刘无病也喜欢看。
刘无病从小长自深山,看的都是一些武圣文贤之书,哪里接触过这类有趣的书?好在他也不挑剔,只要是书就好,便依照书本摆放的次序先看琼瑶言情系列,再看金庸武侠系列,接着又看了《盗墓乙元》系列、《世界童话》系列和《大雄和机器猫漫画》系列。
他看书的度极快,用元神在书本里穿梭,几秒便可以通识一本书。没过多久,他的元神便进入了黄色违禁小说,由于看书度太快,不待他察觉便已看完,臊的满脸通红。元神迅从书里跳了出来,吓得浑身抖,不敢再看。
“太恐怖了,简直吓死人。”至此,他才知道世上的男男女女间竟有这些恐怖动作和耸人听闻之事,令他的头脑中禁不住泛出一些奇怪的画面。尽管那种感觉很奇妙,但是他非常害怕。
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那些内容已经全部侵入他的识海。他现在不但身体里有毒,连思想上也有毒了!
“哎呀呀,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就像小和尚见到老虎女人,那老虎已经跑进他的心灵深处去了。
“王宝宝经常看这类书,练功时很容易走火入魔。”他感叹起来,“这样的学生该怎么教好啊!再优秀的老师也会愁吧!”可他想到自己竟然也看了,顿时愁肠百结,不知道如何把这些东西从识海里剔除,就像不知道该如何排出体内的剧毒。书毒似乎更可怕!
“你只是个孩子……有些东西连自己都没学会,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当别人的老师。”大将军府的赵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面无表情说道:“你为什么不回到山上呢?那里才有你想看的书。”
漆黑的书架间幽灵般地蹿出一个人来,换了谁也会被吓得尖叫,但刘无病没有,他只是挑亮灯芯看了看他,心平气和道:“是你。”
刘无病依稀记得,在大将军府是此人把自己带入了恶狗埋伏圈。
“不错。”赵管家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
“不知前辈深夜光临大才学院,有何贵干?”
“我今天一直跟着你,你的一举一动,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清楚楚。”
刘无病行礼致意,然后直身,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道:“那么,晚辈今天所遭遇的一切全拜前辈所赐,对不对?”说完,等待他的回答,以便确认自己的猜测。
赵管家露出了浅浅的笑,他的笑容透露出阴森恐怖的感觉,就像一个魔鬼,“都是小姐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有两个院长出面把你赶走。你必须清楚,她现在是皇太子妃,没有人敢违抗她的旨意,她若想杀你比涂口红都容易。不过,小姐终归心慈手软,不忍心把你害死,所以便采用怀柔的手段逼你回山。可惜,你不愿珍惜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下一刻你将迎接最悲惨的命运。”
“你的意思是,下一刻我便会被你杀死?
“你难道不怕死吗?”
“我一点都不害怕死,因为我时时刻刻在和死神打交道,如果怕死,生命就失去了意义。”刘无病的腔调异常冷静,单薄的身躯在灯影下没有丝毫晃动。从小,死亡就守候着他,死亡加重了他生活中的一切悲惨遭遇:神经的疼痛、肌肉的痉挛、暂时性的失明、行动上的僵硬。尽管这样,他仍然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幸福的人。
“很好!”赵管家忍不住赞赏起来。他杀过很多人,那些人要么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要么吓得缩成一团,要么像兔子一样逃跑。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刘无病这般面对死亡时如此平静。
“为了不让你必须死,我和小姐其实做了很多事。小姐深深地同情着你这个无知的少年英雄,担心你由于阅历太浅,没办法弄清楚自己面临的局面。所以很认真地展现实力让你看到,希望你能够知难而退。遗憾的是,你看清楚了却依然做出错误的选择,这就是你的不对。”赵管家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他的确很欣赏眼前这名少年。在自己曾经放狗猎杀过他的情况下,他依然保持了一个晚辈对一名长辈的尊敬,特别是得知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杀死的时候。这样的从容大度,这样的高贵品格实在难得。如果他为女儿挑女婿,毫无疑问会挑选这样的人,但他必须把主人拜托给自己的事做完。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请接受我诚挚的道歉。”刘无病歉意地深深鞠了一躬,“我实在不该打扰你们完美平静的生活,都是我的错。可我想活下去,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用自己有限的生命为这个世界做点贡献。”
赵管家已然动容,圣人胸怀天下,这就是照亮大皇天都的大圣境的修养吗?他的眼角有点湿润,能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谈话,虽然是在商量着杀他,但自己的灵魂依然受到了洗礼,人格得到了升华。少年展现出的圣人风范,让他自惭形秽,“您知道我们想要什么……我决定给您一次机会。您只要同意交出那样东西,然后用自己的高贵人格作出某种承诺。我情愿求小姐不要杀您。”
刘无病沉默不语,他知道赵管家想取走婚约,白雪莹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您是个聪明人,我们想要什么,你很清楚……如果你同意,我可以穷尽自己的人脉帮您进入您梦寐以求的任何一家名院。甚至我还可以把毕生所学教给您,把我的女儿嫁给您。她很漂亮,很乖巧,也很有天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娶她,应该配得上您。”
刘无病现出温良谦恭的神态,一团和气道:“谢谢前辈的美意,如果不是有婚约在身,我一定会考虑一下前辈的建议。”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我是个可怜的孤儿,生命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也没有亲人,所以我一直把婚约和未婚妻当成生命一般重要。”
“可是你的未婚妻明明想杀你!”赵管家再次被这几句简单平常话的触动心神。为何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便显得惊心动魄,让自己的心神震颤呢?
“在婚约没有解除以前,我对她都有责任,哪怕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我这个绊脚石。她以前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坏,是我这个做未婚夫的没有教育好她,平常对她关心重视不够。”
赵管家感到被他拒绝也是一种享受。他享受了一会儿这样的感觉,渐渐回到了现实中,一脸惭愧的对刘无病道:“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我知道下一刻做的事,会让我后悔一辈子,但我和你一样也只是想活下去。”
刘无病坦然的笑了笑,道:“前辈尽可以动手,不必心怀歉意。因为我已知道这是我未婚妻的意思,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刷!”赵管家亮出了一对双钩,刘无病眼前一亮,赞道:“月牙双钩,神器榜排行三十五位,如果我没有猜错,前辈您便是:九洲揽月、双钩通天,多次元世界名将榜上排名第四十九位的赵继鹏。”
赵管家的身体震颤了一下,除了主人,这世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这个少年竟轻易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这不能不让他感到震惊。
和这个少年在一起,赵管家无时无刻不感到震惊,他已经被震惊到全身无力。
“前辈乃盖世英雄,是我多次元世界的脊梁骨,是海洋魔兽闻风丧胆的级名将,真不应该把一身修为浪费在我这种无用之人身上。”刘无病的话掷地有声,光明磊落。
赵管家看着他严肃地说道:“我不许您诋毁自己!您金声而玉振,是拥有太和元气的圣人。德与天地齐,元神上造诣古今无二。岂能说自己是无用之人?”
刘无病闻言沉默,没有说话。
“对不住了!”赵管家不敢犹豫,害怕自己下一刻便会拜倒在他的面前,双钩一晃,侵上前来。“您既然没有易筋洗髓,我便只和您比招式。”
“慢着!”
“您改变心意了吗?”赵管家有点激动。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一切,就不应该隐瞒自己的一切。”刘无病语调温和,就像在叮嘱一个好朋友,“我的剑虽破却锋利无比,白雪莹当时连半剑都没有接住。我的身体虽然没有经过易筋洗髓,却身藏剧毒,稍微沾上一点就能把你变成僵尸。因此,你一会儿杀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
赵管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竟然这样提醒一个准备杀自己的人,这是何等光明磊落的胸怀,何其伟大的人格力量。这种,对对手无微不至的真诚关怀,在他冷酷血腥的战斗生涯中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好想扑入他的怀中,聆听他的教诲,永远陪伴在他身边,鞍前马后效劳,时时刻刻感受他伟大的人格力量。
“我也让你在临死之前明白一件事,想杀你的人不止是你的未婚妻,还有司马青川。”
告诉一位必死之人最想了解的真相,让他能够死而瞑目,便是杀人者善的最大体现。这个要紧的秘密他本来打算死也不说的,但此刻竟然说了出来。
刘无病的身体剧烈震颤了一下。他真没有想到司马青川竟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自己毕竟救过他的命!
都说江湖上人心险恶,难道竟然险恶到这种程度了吗?可是尽管如此,他还在替司马青川考虑,“虽然我很吃惊,但我理解司马青川叔叔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换成任何人都会这样做。因此,前辈不用替我考虑那么多,赶快动手把我杀死吧!前辈辛辛苦苦地跟了我一天,肯定连口热饭都没有吃上。我猜,前辈的妻子一定做好了热饭在等着前辈回家。还有前辈的可爱女儿,一天见不到面,她一定想念前辈了!”
换成别人说出这番话,赵管家肯定会耻笑其婆婆妈妈、妇人之仁,毫不留情的出言加以讥讽。但这种话从刘无病的嘴里面说出来,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神圣色彩。不是因为他仅仅只有十四岁这么简单!不是他点亮了整个天都那么简单!而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带着元神的感召力,让人情愿相信他的话,让人情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主宰。
赵管家流着泪闭上了眼睛,突然跪倒在地上,扔掉双钩,对刘无病拜了三拜,无力的笑了笑说道:“您的确是一个真正的圣人,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内心。因此,我准备归隐山间,从此不问人间俗事!可惜我们之间无缘……否则……”言罢,从地上爬起来,夺门而出。跑着却忍不住低声悲泣起来。想和圣人在一起而不能的感觉,撕裂了他的精神防线,他已经把自己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这难道就是强大的元神力量?
望着赵管家消失在夜空的背影,刘无病默默地垂下了头。在这个世界里,有多少人想做好人却做不成,这实在是一种悲哀。他觉得有机会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真的很应该做点什么。
“别被他的表面欺骗,他不过是被你吓跑了。因为他不想死在你的剑下。”一个风姿绰绝的女子,像一阵清风般出现在了刘无病的面前。“不战而屈人之兵,杀人而不见流血,三言两语便能夺人心志,让名将榜上排名第四十九位的赵继鹏缴械投降,果然十分厉害!从太祖大天帝以来,就没有见过这等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