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庭璋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林枫会亲自到他的办公室来找他,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大事儿将要发生呢?想到这里,翁庭璋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
“翁书记您好!”林枫今天是穿着jǐng服来的,一进门就给翁庭璋敬了一个标准的礼;翁庭璋哈哈笑道:“是小林来啦,快请坐。”
一边说翁庭璋一边就在给林枫倒水,林枫赶紧起身道:“翁书记,不用了,我不渴。”
“来来来,不渴也要喝,我这可是正宗的西湖雨前龙井,一般人来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谢谢翁书记。”林枫恭恭敬敬的起身从翁庭璋手里接过了茶杯;人家省委书记都这样热情待客,自己也不能乱了礼数,当下林枫赶紧掏出来一包特供熊猫烟来递了一支给他。
“哟呵,这烟好啊!”翁庭璋笑眯眯地接过烟来,就听林枫呵呵笑道:“这是上次回京老爷子给的,没舍得抽,一直留着的。”
哦,翁庭璋点了点头,双方落座后,翁庭璋看到林枫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于是问道:“小林呐,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吧。”
林枫点了点头,郑重地道:“翁书记,今天来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儿要跟您汇报。”说完林枫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地把文件袋放到了翁庭璋的面前。
“这是什么?”翁庭璋疑惑地看了林枫一眼,林枫轻声道:“省委常委、省发展计划委员会主任裴绍康的犯罪证据。”翁庭璋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枫,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和惊愕的表情。
翁庭璋的这个反应早在林枫的意料之中,裴绍康是本土势力的代表之一,他要是倒了,对本土势力的打击不说是毁灭xìng的,那至少也是元气大伤。
林枫没有说过多的话,他表情平静的把文件袋往翁庭璋面前推了一下,淡淡地道:“翁书记,您先看看吧。”
翁庭璋慢慢坐了下去,手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文件袋,拿出里面厚厚一叠材料仔细的看了起来;林枫也坐回到沙发上,细细品味着那口感清香的西湖名茶。
翁庭璋看得很慢,也看得很仔细,林枫发现,这位封疆大吏的脸sè是越来越差,不用说,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但是这又怨得了谁呢?抛开政治上的斗争不说,林枫作为一名jǐng察,裴绍康犯下的案子也是他必须管的。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小时过后,翁庭璋放下了手中的材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此时林枫依旧规规矩矩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神sè变化。
“翁书记,因为裴绍康同志是全国人大代表,所以我们已经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提请了对裴绍康的刑拘。”
“小林呐,我打算先和裴绍康同志谈一谈。”
翁庭璋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叹息,林枫点了点头,道:“当然,这是您的权力。”见翁庭璋没说话,林枫又道:“其实裴绍康同志要是能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面子上也不会那么难堪,而且在量刑上肯定会轻点儿的。”
林枫这话明显是在告诉翁庭璋,你让他自己来吧,免得我们来逮他,到时候弄得你老人家面子上也挂不住。
翁庭璋听出林枫话里的意思了,他无奈地朝林枫苦笑了一下,现在除了苦笑,他还能干嘛?现在鄂北的局面本来就是群虎争食,自己苦苦支撑到现在,不想又一员大将将要被斩落马下,今后这局面对于本土势力来说将更加的举步维艰。
送走了林枫,翁庭璋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打给了裴绍康,大约四十分钟以后,裴绍康就夹着一个公文包风尘仆仆的进来了。
“翁书记,今儿可真热,您不知道,汉江到樊城的高速公路扩建,我在工地上可真是热得够呛。”裴绍康一边说一边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回过头来,他才发现翁庭璋的脸sè很难看。
“翁书记,你咋了?”裴绍康小心翼翼地来到翁庭璋身边关心地问道;翁庭璋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裴绍康被这一耳光给打懵了,一脸不知所措的望向了翁庭璋,却发现翁庭璋此时早已是眼含热泪,看着自己不住地摇头。
“翁书记,我……”裴绍康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跟在翁庭璋身边这么久了,他还是头一次看见翁庭璋流泪。
“你自己拿去看吧!哎!”翁庭璋闭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把文件袋递给了裴绍康,裴绍康此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的事情曝光了?他匆匆接过文件袋翻了起来,没多久,他噗通一声就给翁庭璋跪下了。
“翁书记,您得救救我呀!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不能就这么完了呀,翁书记……呜呜!”
裴绍康哭得声泪俱下,翁庭璋却是忽然转身指着他痛心疾首地道:“你……你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啊!”
裴绍康知道现在能救自己的唯有翁庭璋一人,他跪行两步来到翁庭璋身边,抓着翁庭璋的裤腿痛哭道:“翁书记,我对不起您,我该死,可看在我多年任劳任怨工作的份上,您这次一定要救救我啊!”
“怎么救?我问你怎么救?两条人命啊!哎!“翁庭璋气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不住地叹息道:“绍康啊!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看到你今天落到这步田地,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呀,可是这又能怨谁呢?不管是大会小会还是在私下的场合,我不止一次给你讲过,平常吃点儿喝点儿没关系,可千万不要伸手去拿人家的东西,可是你呢?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你今天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收了屈光阳多少钱?除了他,还有谁给你送过钱?”
“我收过屈光阳四百万现金,还收过他一幅道真子的《暮山夕阳图》,然后我就把汉江市下面几个县的河堤工程交给了他的公司;翁书记,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绍康,你糊涂啊!”翁庭璋指着裴绍康的手都在颤抖,只听他语重心长地道:“你知不知道,一旦发了洪水,河堤崩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在等着你?那样的责任根本不是你负得起的;更何况这件事情事关沿岸上千万百姓的生死,你怎么就敢这样做?你难道真的是被金钱打瞎了眼睛了吗?”
裴绍康依旧一边哭一边求饶,翁庭璋用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忽然正sè道:“你自己去纪委把受贿的事实交代清楚,再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争取法律的宽大处理吧!”
“不,翁书记,我求您了、我求求您救救我吧!”裴绍康再一次抓住了翁庭璋的裤腿猛摇,翁庭璋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我救不了你,我也不会救你。”
裴绍康使出了最后的努力,道:“翁书记,我要是倒了,鄂北就会被那些京市的大家族所控制,您想一想啊?”但是翁庭璋的回答让他彻底绝望了
“绍康,你错了,你是大错特错了啊!你不要忘了,你我的身份首先是一名**员,作为一名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你收受贿赂,把上千万百姓置于危地,而后为了掩盖罪行又指使他人连杀两人,就凭这些,我翁庭璋也不可能会原谅你,鄂北之争固然重要,可党纪国法却更加重要!”
“翁书记,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去纪委和公安局自首吧。”
翁庭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滑出;裴绍康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并立,朝着翁庭璋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翁书记,我走了,请您一定要多保重!”
不待翁庭璋答话,裴绍康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就冲出了办公室,只留下翁庭璋独自一人默默地坐在那里掉眼泪。
两个小时以后,从省公安厅传回消息,裴绍康在自己家里上吊自杀了;公安民jǐng在他的遗书中找到了一封上千字的忏悔书,翁庭璋听到这个消息禁不住以泪洗面,但是裴绍康自己种下的恶果就得自己去尝,别人是没办法帮他的。
裴绍康以一种极端的方式选择了自己的救赎,林枫和杨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胜唏嘘;省公安厅的天台上,杨建和林枫一边抽着烟一边眺望着汉江的风貌。
“枫少,你说这裴绍康是咋想的?他这案子就算判下来怎么着也得三五个月吧,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咋就寻短见了呢?”
林枫淡淡地道:“哀大莫过心死,心都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的也对,裴绍康是一准儿判死刑的,就这么死了还给国家节约一颗子弹。”杨建呵呵一笑,却见林枫目光深邃,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远方,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也许他不是害怕死刑,也许他是对自己太失望了,也许他是在为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而忏悔,这一切从他的遗书中看得出来;其实包括裴绍康在内的很多人一开始做官的初衷是好的,可惜现实的诱惑他们无法抗拒,最终一步步沉沦走到了现在。”
嗯,杨建点了点头,林枫却忽然回头问道:“建哥,你说这当官是为了什么?”
“不好说,有人是为名,有人是为利,还有的是为了自己的抱负。”
林枫听了淡淡一笑,道:“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
杨建闻言呵呵笑道:“枫少,你说的词儿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可我却是不大明白这意思。”
“意思是说天下人为了利益蜂拥而至,为了利益又各奔东西。”林枫重重地吐出一个烟圈,就像一个世外高人一般地道:“无我故无yù,无yù故无求;摆脱不了名利,是因为有yù;以有限之生命难填无限之yù求,所以世上的许多人活得很累。”
杨建听了不无感慨地道:“这话我懂!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把有限之生命投入到为国家、为人民、为了党的事业中去呢?那样不就活得洒脱了吗?”
“对,这就是当官的真谛!”林枫对着杨建竖起了大拇指,二人站在天台上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