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封昊的心满意足不同,同样下了早朝回到府里的上官允看起来却是一副相当疲惫的模样。
“大人,这是大夫开的安神茶,”大丫鬟凝碧从托盘里取下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放到上官允面前的书桌上,不无担忧的劝道,“您还是喝点吧,好受些。”
“嗯。”上官允闭着眼,一脸倦色的拿手捏着眉心,闻言头也没抬,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凝碧福了福身子,乖巧的转身退下,临走不忘把门悄悄掩上。
门一关上,飘散着浓浓墨香的书房随即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墙边摆着各式瓷瓶的古董架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随即从中一分为二,现出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隧道来。
一名身着褐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看模样像是上了年纪的儒生,两鬓略有些发白,保养得宜的脸看起来很是儒雅温和,五官和上官允有些相像,但仔细看却不难发现他眉眼间隐隐藏着戾色,比起上官允来显得冷厉了许多。
上官允似乎对来人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略微抬起头,不带感情的喊了一声,“叔父。”
“头风又犯了?”
见桌案后的上官允撑着额头一副憔悴的模样,被上官允称作叔父的中年男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声音是那种被沙砾碾过一样的粗哑深沉,“怎么不吃药?”
话说着,目光便落到桌面上的茶盏,三两步走上前,揭了盖子单手端着递到上官允面前,另一只手则是从他身后的书架上隐秘处翻出了个细颈青花瓷瓶来。
“大夫都说不能痊愈了,吃药又有什么用?”上官允略带自嘲的笑了下。
话虽如此,却还是默默的接过药丸,和着茶水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不能痊愈,那只是庸医的说法,”中年男子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等找到鬼手医圣,你就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
“鬼手医圣已经隐居多年,根本没人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上官允放下茶盅,抬手按了按眉心,开始翻看今天才送过来的卷宗,“何况就算他活着,也未必就见得能治得了头风。”
中年男子皱紧双眉,不悦的看着他,“终究是一份希望,别总是如此自暴自弃。”
上官允淡淡一笑,开始执笔在卷宗上做批注,“叔父你误会了,侄儿并非自暴自弃,只是看透罢了。能不能好起来……就当随缘吧。”
“随什么缘,叔父一定会找到鬼手医圣治好你的病。别忘了你母亲临终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可是要……”
“叔父!”中年男子的话还没说完,上官允就已经不悦的抬起头,沉声打断他的话,“我说过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你!”中年男子冷不丁被噎了下,额角隐隐爆出青筋,举高的手只到半空便又颓然垂了下去,换成一声长叹,“你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个犟脾气?”
“叔父,我娘的仇我自然会报,至于其他的事情,”将笔尖在朱砂墨里点了点,沉默了下才继续道,“其他事情,就暂时先别说了。”
“也罢。”中年男子又是一声叹息,“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明白,无论何时你回心转意,叔父都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就行。”
“侄儿明白,”似乎是让中年男子的一席话引出了愧疚,上官允的声音里没了一开始的疏离,“娘亲过世之后,若不是叔父你的悉心教导,侄儿也走不到现在。”
“你能明白就好。”中年男子因他这一番话,似乎宽慰了些,随即站起身,重新走向古董架后,进门之前却又回过身,叮嘱了一句,“若是实在难捱,吃了药就去休息一下吧。别逞强,身体要紧。”
“侄儿晓得,”上官允从桌案后站起身,微微弯下腰作了个揖,“叔父慢走。”
密室的门关上,一分为二的古董架重新合拢起来。
上官允却没再坐回案前,只是慢慢踱到窗边,双手推开窗户,背着手欣赏窗外的景色,少了几分血色的薄唇微微抿着。
半晌,却是一声无奈的低叹。
娘,孩儿……真的要那样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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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今天一大早的就跑得不见人影,是去上早朝了?”
何小乔将煎好的鸡蛋饼切成差不多大小的三角形放到盘子里,和江封昊两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边吃边聊天。
“我以前看过电……我是说我以前听别人说过,好像当官其实也挺辛苦的,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要赶到宫里跟皇上商量事情是吧?”
三、四更的时候就要起床,然后打着灯笼赶到宫外等皇帝召见,而且等的时候还不能有礼仪上的错误,比如打呵欠放屁吐痰席地而坐等等,不然会被当成污点记录在案——这样的生活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天天都这样谁他妈受得了啊!
“早朝的时候确实是天不亮就要到宫中集会,但并不是天天都要去。”江封昊懒洋洋的支着下巴,一边往嘴里送吃的,一边心情大好的给何小乔这个土包子进行扫盲教育,“朝会大概也就一个月四五次吧,其他时候如果大臣们有急事,都是直接进宫找皇帝那小子的。”
皇帝……那小子?!
何小乔的注意力完全让这三个有着‘大逆不道’嫌疑的字眼给吸引过去了。
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那只打扮得格外光鲜亮丽还外带皇室贵胄光环的公孔雀,何小乔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脸八卦的凑过去,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喂,江封昊!话说你既然是王爷,那你到底是当今皇上的哥哥还是弟弟啊?”
江封昊哈哈一笑,“娘子,你这都是什么逻辑,谁说王爷就一定得是皇上的兄弟?”
何小乔傻眼,小嘴张成标准的O形,“难道不是?”
“王爷只是个爵位而已,不单是皇上的兄弟,对朝廷和国家有重大贡献的平民也有机会可以获得。”
“咦?这么说来难道你之前是……”
“当今皇上的爹才是我兄长,”江封昊打断何小乔的猜测,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这才笑眯眯的给她解释,“为夫是皇上的亲叔叔,家中排行第十七。”
“这么说的话,就算是当今皇上,也要喊你一声叔叔咯?”反应从来慢半拍的何小乔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总算理清楚了这里头的复杂关系,当下对江封昊崇拜得五体投地,“靠!真酷!”
江封昊微一扬眉,“娘子,何为‘酷’?”
“矮油,三八啦!”何小乔嘿嘿一笑,很是爷们的用力一拍江封昊的肩膀,“问那么多干嘛,反正就是夸你很厉害嘛。”
这话江封昊爱听。
虽然依旧觉得‘酷’这个词值得深思,不过难得自家娘子开口夸他这个‘为人夫’的很厉害,那他就暂时不追究好了。
或许还可以借机要求来点福利?
“既然娘子你觉得为夫很厉害了,那么……”
“今天我是没兴趣下厨了,要吃饭请找别人。”何小乔淡定的将他凑过来的大头推开,完全无视他一脸的失望,“不过呢……”
慢悠悠的站起身,何小乔在江封昊的注视下,兀自回了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一样东西。
“呐,给你这个。”
江封昊挑了挑眉,将掌心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香囊?
“听说你们这边有送香囊当信物的习惯,所以前几天我就让采莲教我做了。”何小乔耸了耸肩,顺手摸了块鸡蛋饼放到嘴里嚼着,“虽然难看了点,不过采莲说第一次做女红,能照着样子做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你做的?”江封昊诧异的用手指摩挲着香囊上绣得歪歪扭扭,好像毛毛虫一样的翠竹,脸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里的笑意却是越聚越多。
“那是当然。”何小乔哼了一声,用力咬下一口鸡蛋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手艺有哪里见不得人,“你要是觉得用起来丢脸就还给我或者丢掉,不用勉强。”
“娘子的一片心意,为夫怎舍得丢掉?”江封昊抬头朝何小乔灿然一笑,再若无其事的将那个生平见过最丑却也是最珍贵的香囊放到怀里小心收好。
何小乔斜睨他一眼,见状似乎松了一口气,边咬着鸡蛋饼边低低咕哝了两句,“……算你识相。”
虽然嘴里说着不喜欢可以丢掉,但毕竟是自己用十个手指头变得千疮百孔的代价弄出来的,若江封昊真的敢随手丢掉,那她保证绝对会让他尝到难忘于此生的一顿‘竹笋炒肉’!绝对!
“娘子的一片深情厚谊足以感动天地,为夫深感此生无以回报。为了表达为夫的感激之情,为夫决定——肉偿以还之!”江封昊说着,突然站起身,开始对着目瞪口呆的何小乔宽衣解带。
“……”
喂喂,穿越大神!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神展开?
眼见江封昊慢条斯理的解开腰带丢到一边,再拉开外衫丢开,接着又开始扒中衣——何小乔收回掉到底上的下巴,再抬头望望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这货——就算是挂名行为艺术,果奔也是要被控影响市容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身材还真是不错,削瘦却不孱弱。肤色是相当阳刚的古铜色,宽肩窄腰臀部翘不说,而且还有线条优美的六块腹肌,光天化日之下还真是……咳,太刺激了!
何小乔脸上一片淡定,像是丝毫不为面前的美男脱衣秀所动,实际上心里早就像让一万头草泥马疯狂践踏过一样苍凉激荡,右手更是已经稳稳当当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努力控制着不让鼻血当场飙出来。
卖糕的!虽然她是个正正经经的黄花大闺女没错,可是对上江封昊此刻神来一笔的表演,她还真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喊卡啊喂!
福利有木有!养眼有木有!
脱衣舞神马的,麻烦来得更猛烈些吧!向毛主席保证,她的小身板绝对经受得住!
江封昊显然对何小乔淡定的表现不太满意,剑眉挑了挑,右手开始顺着叉腰肌慢慢的往下滑,再诱惑的挂到裤头上,声音更是瞬间变得低沉暗哑了许多,含磁量大得能让人从脚底板一路麻到头发梢,“娘子……”
就在何小乔以为他真的会把自己剥个精光,正眼巴巴的吞着口水等着鉴定真人跟小电影里头的‘蘑菇’到底有什么区别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把严肃又刻板的声音,听着就像现代英国街头戴着黑色绒毛帽子,任游客路人各种调戏都不为所动的面瘫卫兵一样。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被他这么一打断,院子了一个愿脱一个愿看的,顿时都失了兴致。
真可惜,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目光瞥向没有上锁的院门,江封昊跟何小乔眼里都吃果果的表现出相同的不悦——该死的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