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
白蔲眉心深蹙,看了董烟绯一阵,甩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她虽然很想知道那个西域掌事怎么会认识白十七给自己的合欢匕首,而且看起来颇有渊源的样子。但是要让她拿秦楚来换答案,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留住她?”
赵隐见白蔲走远,端起桌上茶水在手中摩挲,开口问向上座之人。
董烟绯冰冷的面上这才稍有松懈,无奈开口道。
“留不留,哪里是我能决定的。”
顿了顿,冰山美人复又问道。
“她当真是我们要找的人?”
赵隐面色淡淡的,虽也有疑虑,但还是回答。
“既是如玉说的,便不会有错了。”
那声音不知是在安慰董烟绯还是在安慰自己。
女子似想起了什么,轻不可闻地叹口气。赵隐看她那般疲累的模样,便也不再言语,只目光凝在白蔲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蔲沿着街道走了半晌,才终于在一个转角处看见了渡口。她急急奔过去,才发现几人租的船竟已不在渡口,还未来得及发问,团子清甜软糯的声音就自背后响起。
“白姐姐。”
女子这才回头看去,就见团子正站在一家茶馆门前对她招手,她身后,是正在品茶的秦楚青川。
想来,是见她半晌未归又不好耽误船家生意,这才退了船在茶馆等她。
“都怪我。”
女子走至几人身边坐下,浅浅开口。
“说什么话呢。”青川给她斟了茶,这才看清她身上脏脏的,发丝也稍显凌乱。白蔲前两次无辜被伤再加上白十七信里的句句警告,让青川下意识警觉起来。
“无碍,就是回来得急,摔了一跤。”
说完抬头看秦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川眼角余光看了一阵,知自家师妹有话要与青衣男子说,便找借口带着团子离开了茶馆。
“这碧螺春是早春刚出的,你尝尝。”
白蔲哪里有心思喝茶,只象征性尝了口便放下,启唇敷衍了一句。
“的确挺香的。”
男子这才停了手中动作,侧身正色看向她。
“蔻儿有心事?”
女子转头,眉心深锁,眸中亦是纠结。
一直以来,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秦楚都不会过问,至多在她闯祸时提令两句,其余大部分时间,是在帮她收拾烂摊子。白蔲知道,他对她的好近乎纵容,而纵容的原因,莫不过是因为他相信她。
无条件无理由的相信她。
所以白蔲此刻才会这般犹豫不决。
自上次求好节时,董烟绯那一声温柔的“秦公子”开始,她就一直想问清楚他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面对那样坦然自若的俊逸脸庞时,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今日,董烟绯说到秦楚时面上的温柔似水,当真是刺痛了她的眼。
她越发想知道二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踌躇了半晌,白蔲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秦楚这里她是如何都开不了口的,一旦问出来,不仅显得自己小肚鸡肠,还有可能让他觉得自己不信任他,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她才不做呢。
既然这秦楚这边不行,便只能再去董府一趟问个究竟了。这几日他们便要返航回江都,白蔲决计不会带着这些疑虑回去的。
想通了之后,女子的心情无端愉悦起来。
她又将杯中碧螺春品了品,眸子里已不复纠结。
“是挺香的。”
白蔲冲着青衣男子扬起面上笑意来,秦楚虽仍有疑惑,但见她不想说也就没再问。再用了一会茶,等青川带着团子回来,便又如来时那般回了边郊小院。今日租的船已经退了,临时再找怕是来不及,几人这才决定先回小院,待将船租好再行启程。
是夜,月黑风高。
白蔲刚睡去不久,耳旁便响起阵阵敲击声来,那声音不响,但一直在耳边萦绕,搅得人没了睡意。
女子这才自床上坐起,待意识逐渐清醒才发觉这旋律正是赵隐在牢里敲的曲子。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下一秒就被掐灭。
莫说赵隐不知她住在哪里,便是知道,这三更半夜的,他能为何事来找她?
又仔细听了一阵,四下一片寂静。
白蔲只当自己幻听,摇了摇头,正欲躺下身子再度睡去,窸窣的开门声便响了起来。她抬眼看去,果不其然,赵隐一身红衣摇曳立于门前,面上依旧是妖娆魅惑的笑容。
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蔲坐在床上,拥着被子,不尖叫不询问不生气,就只目光凝在赵隐身上,自上到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是不是真的有人,一举一动都是妩媚?
“吓傻了?”
赵隐走过去,自然地坐至床头,动作娴熟地让白蔲不禁错觉他们已是相识十年八载的老友了。
所幸理智还是在的。
“你来干嘛?”
白蔲问着,面上已佯装怒意。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他是不是在牢里呆久了全然没了礼仪规矩?
“我来解谜的。”
赵隐说着,自桌前给自己倒了茶水。
白蔲眸子微眯,眸子里暗藏戒备。
这个赵隐,非但武功超绝,心思还这般细腻,当真有太多让她生疑的地方。她也一直存着疑虑,那疑虑自得知她与董烟绯的关系时更甚,但却没有机会去问。
再者说,待她回到江都,几人之间便再没有任何关系。这萍水相逢只当红尘长河里轻起的涟漪,待风停,便恢复如初。
因此,也没必要去问。
但此刻赵隐竟是特意为此前来,这谜底,怕是不简单。
“不问吗?”
赵隐暗自瞧着白蔲面色,垂眉敛目,掩去眸中情绪。
自然是问,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问?
白蔲将身子往墙壁上靠了靠,看来,是要有秉烛夜谈的趋势。
“这牢房的戏码,可是你演来骗我的?”
今日董烟绯见到赵隐时并未有震惊的表情,甚至连丝毫的关心都没有,显然他是近几日刚“入狱”的,相隔时日不久,所以董家的冰山美人才没有觉得异常。而赵隐口中的“八年”也不过是在骗她。
他武艺超绝,又可以吩咐狱卒,自然是可以自由进出地牢的。可是他还是呆在牢里等她去救,白蔲几乎可以断定,今日地牢之火便是赵隐亲自放的。
想的愈深,白蔲面上冷意越深。
她真心相付,竟得他如此戏耍。
赵隐未曾想她竟问得这般直接,但自己既是来解谜的,便也只好如实回答。
女子见赵隐颔首,星眸微眯,转瞬恢复如常。
“为何?”
“这个,不能说。”红衣男子说着,倾城的脸上露出愁绪来。
或许他今夜选择来告知她事情的原委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有许多事情牵扯甚广。
“你走吧。”
见赵隐左右为难的模样,显然是瞒了什么人自行前来替她解惑的。她虽想知道,却不喜强人所难。
冷艳倾城的面上第一次露出忧伤的神色来。
白蔲却不知那情绪是真是假。
如若相识便是他演的一出戏,那这出戏里的对白,无论真假,都是不可相信的。自她认识赵隐那日起,她便分不清他话中深浅,至如今,他口口声声来解谜,却不能给自己答案。
跟这种人相处,费尽心机,勾心斗角,太累了。
二人交情颇浅,日后便当做不曾相识又有何不可。
白蔲决心已定,语气也不自觉冷硬起来,开口便下了逐客令。
赵隐望着他,面上的忧伤更深。他声音不再朗朗如玉,而是低低的,带着些自嘲。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没关系,日后你会明白的。”
白蔲眉心深锁,不解他话中深意。
“这是你的东西。”赵隐说着,从腰间取出五寸许的合欢匕首放到桌上。
“络腮胡子如何了?”
见到匕首,白蔲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日在董府,络腮胡子宁可不要性命也不愿交出解药,却甘愿拿合欢匕首来换,显然是很重视此物。如今,赵隐将匕首完好无缺地交还回来,那络腮胡子莫不是……
“他没事。”
许是看到了白蔲眸中的思索,赵隐开口回答。
“白蔲。”男子声音飘进白蔲耳中。
她抬眼看他,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白蔲。
然而他却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
白蔲有些不明所以,但人走茶凉,也不甚在意。
夜,更深了。
小院五里处的密林里,董烟绯一身白衣立于树下,面色孤傲。
“匕首可给她了?”
赵隐并未答话,只抬头凝着夜空中的一颗孤星,半晌,才开口。
“你说我们这样瞒她,是不是做错了?”
方才在房间里,他多想告诉他,除去相识是刻意安排,在狱中,他对她说的话做的事,全是出自真心的。
可是看着她眸中满满的戒备,那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怎么可能会信他。
董烟绯看着赵隐面色落寞,也是一时无话。
如若可以,她也不愿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将一切加诸于白蔲。
但师命难为,她不得不从。
只期望,日后的狂风暴雨,她能顶得住。
夜幕如漆。
只一颗孤星闪着耀眼的光。
两人在林间立了许久,相顾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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