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的训练收到了效果,齐朗已经体会到了内力在经络中飞速运转的所带来的强大力量!
他飞了起来,尽管还无法像受惊的雨燕一样冲天而起,但那短短一瞬的爆发,足够他腾空飞起六七米高,更足够他抓住龙怪那长长的尾巴。齐朗脱离了险地,就在那数十枝长矛一同刺过来的时候,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搭上了龙怪的尾巴。
身后的追兵都惊呆了。他们本以为面前这个黑衣人即将落入重围,等待他将是利矛穿透身体的结局,和那些死士将毫无区别。但眼前的这一切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他竟然飞了起来!
在那些士兵的印象中,只有一少部分东方部族的高手能够在人群之中飞身而起,在他们的头顶用利剑发动攻击,但那些高手就像传说中的神秘侠客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极少在人前亮相,而且他们一般嘴里说的都是晦涩难懂的中土语,但面前这人却在口中一直招呼着蛮鬼语。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高手?
“放箭,放箭!”
等追兵们终于记起该用弓箭进行阻拦时,那只龙怪已经带着四人飞起到了五六十米的空中。弓弦声澎澎地响了起来,但龙怪拍动翅膀所带来的狂风,令那些箭枝飞得七扭八歪,根本无法对准目标。有一枝箭在齐朗的脸旁滑过,将那蒙面的黑布带了下去,同时在齐朗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但他已经安全了,并没有错过这辆通往家乡的云霄飞车。
“抓住我的手,老兄!”阿察和阿汪已经不顾危险,爬到了龙怪的尾巴上,各自伸出一条胖胳膊,把齐朗拉了上来。
“这太神奇了,你是长了翅膀吗?”阿汪好奇地向齐朗的身后打量几眼。但龙怪已经飞得很高了,正全速向东北方向飞行。眩晕感马上就找了上来,阿汪在问了一声后,甚至没有听到齐朗的任何回话,就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张胖脸已得吓得煞白。
但齐朗却没有为即将脱险而暗自庆幸,在城门前发生的那惨烈一幕仍然刺激着他的神经,此刻,他心里装满了仇恨。“这些混蛋!”他骂了一声,举起那把圣血弓,一箭一箭地射还了回去。
在那颗红宝石的作用下,那些箭枝燃起了复仇的火焰,每一个光点都会换回一声惨叫。
但齐朗觉得那远远不够!
二十多名勇士血溅当场,被冰冷的长矛刺穿了躯体,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故土,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团聚了。他们把生命丢在了那个血腥的战场上,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还有浩歌团!那上百名满腔热血的歌唱家、艺术家,他们义无反顾地赶赴那场死局,用自己的生死奏响最后的乐章。这个计划估计早就被阿布西昂看穿了,刺杀的任务一定无功而返。
还有朱来……
那位可敬的亲人,齐朗还想向他当面表示感谢呢,为了那把短剑,为了那颗像火一样热,像血一样红的宝石……当然,齐朗还欠他一句道歉,为了那固执的偏见,为了那像刀子一样的冷嘲热讽。
齐朗的箭囊就要射空了,而且敌方的士兵也已身射程之外,那一枝枝火箭再也无法为他们带来伤害。但齐朗恍若不觉,仍在一箭一箭地射着,似在发泄着自己的所有愤怒。
嗖!嗖!嗖!
“老兄,你这完全是在浪费箭枝,你没注意到吗?”阿汪稳当了片刻,终于找回了继续唠叨的本事,“这完全是我的过错。等回去了,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保证尽一切力量,把你这破烂货改造成十级的圣血弓,那时它绝对能让箭枝在一千米外仍然飞得笔直。”
齐朗听到了阿汪嘻嘻的笑声,那令他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他猛地回过了头,发狂一般地吼了起来:“你还笑得出来?!我们死了那么多的人,你们也死了那么多的人,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阿汪那满脸的肥肉好像是被高空中的寒风冻住了似的,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他神色黯然地坐了回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片刻,他的兄弟阿察终于出声了:“镇定些,老兄。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不过,我们的眼泪在这几个月间早已经流干了,自从知道班主做了这样的打算,我们在私下里早就泪流成河。但我觉得班主说得很对——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分别,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在那个世界重新见面的。我们不该悲伤,那让我们失去判断的能力,因为我们还要战斗,冷静地战斗。”
多迪姆在前面哈哈地笑了起来:“说得好,暂时的分别!没错,我们会再见面的!”他笑个不停,好像是对朱来那超脱一切的态度表示赞赏,但齐朗听得出来,那里面也还隐藏着深深的悲伤。
但齐朗却没办法像多迪姆那样狂笑,他觉得自己能忍住眼泪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就了。
阿汪看起来终于克服了畏高症,同时也找回了自己乐观的态度,他战战兢兢地爬到了齐朗的身边,异常坚定地说:“老兄,我跟你说个秘密。我觉得班主他一定还活着,他的厉害远超我们的想象,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则,这个世界上没人能伤得了他!我们现在只需要找个安全的一方安顿下来,早晚会有一天,他会笑嘻嘻地过来找我们的,我向你保证!”
齐朗很想像阿汪一样对这一点表现出深信不疑的态度,但他发觉那实在是太难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演员的料,没办法违心地做出一个生动的能起到安慰效果的表情。
天色渐亮。龙怪飞得很快,身下的追兵已经看不到踪影,但估计维格内什中尉并没有放弃,因为齐朗看到远处尘土飞扬,那一定是奥托帝国派出了铁骑在奋力追赶。如果不出预料的话,他们的龙怪也已经起飞了,正在飞速赶过来。
而就在这时,齐朗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那令他在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只红头鹫哪儿去了?它原本一直在高空盘旋,一直在等待着机会进行一下步的攻击。难道多迪姆上尉的那一剑让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那不可能,那只红头鹫应该是阿布西昂的兽宠,它一定不会那么差劲,而且它一定和他的主人一样诡计多端,这会儿很有可能躲在云层中,准备送来一个惊喜呢!
齐朗再一次握紧了自己的弓箭,同时把阿汪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稳了,兄弟们。我猜我们有个客人就要到了!”
齐朗的话音刚落,身下的龙怪突然痛苦地咆哮了一声:“嗷!”
它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那巨大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让人有种就要地震了的错觉。
它出现了,那只红头鹫!
它像一把灰秃秃的长剑,在悄无声息中发动了偷袭。齐朗猜想的没错,这只红头鹫像它的主人一样阴鸷,一样有耐心。它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仔细地观察着那几人的动向,就连多迪姆都没能注意到它的存在。
龙怪的肚子被抓破了,鲜血像突破了堤坝的山洪一样,向下狂泄不止。粗大的肠子已经垂了下去,成为了那只红头鹫的攻击目标,被它向后拖住了,进而断成了两截。
震耳的狂吼中,龙怪猛地向上一蹿,几乎要把它背上的四个乘客抛到云霄里。渐渐的,它终于失去了挣扎的力量,那高傲的头颅耷拉了下来。
它掉落了下去,完全在进行着自由落体运动,因为它的双翅再也无法伸展开来。这个忠实的飞行器,已经死掉了。
“啊!”阿察和阿汪一同嚷了起来,“想想办法,让它别睡,快点醒过来,我们还没到家呢!!”
齐朗用左手死死地抓住了龙怪肩颈处那高高耸起的刚毛,右手则牢牢地护住了怀里的那个木箱子,大声地提醒着那兄弟俩:“它已经死了,醒不过来了。抓牢!我们就要掉下去了!”
但那兄弟俩已经完全被吓呆了,两只胖手只是合什在胸前,嘴里不住念叨着:“神佛保佑,一定要让我逃过这一劫,我这儿还有不少银币呢,等到家的时候,一定会给你造个大大的塑像。”
久经考验的多迪姆这时还是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他一边仰过身子,用长剑挑起了龙怪的翅膀,费尽力气地调整飞行姿态,一边安慰着那对吓掉了魂的兄弟:“看开些,小兄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朱来先生说得没错,死亡就是重逢。我们大概就要和他们见面了,这是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呢。”
阿察已经吓得回不出半句话来,但阿汪这时却表现出了自己的胆气,他带着颤音回话说:“那不值得庆幸,我还没活够呢!我是很期待着再见一面那敲锣的李呆子,还有那拉胡琴的赵小乙,但我希望那是在几十年之后,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