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还是个好心肠的敌人。齐朗开始觉得这一切变得有些有趣了——难怪无尘老人还怀有让他改邪归正的想法,估计兰塞只不过是被奥托帝国利用了的蠢东西。那些杀人如麻的士兵的确该死,但兰塞?不见得。
“喂,兰塞中尉。”齐朗提高了音量,重新要回了那傻大个的注意力,“听说你想打我板子,那真是我这一阵子听过的最有趣的笑话了。你有那本事吗?”
兰塞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我的本事大去了,就说在五岁那年,我一不小心掰断了荣尼的手腕,还有七岁那年,我把坦尼西的矿洞给弄塌了,再有就是……”
“等等……”齐朗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他,“荣尼是谁?哪来的什么坦尼西的矿洞?”
兰塞眼神中的不屑再明显不过了,就好像他对面站着那位才是智力没有发育完善的蠢材:“荣尼你都没听过?他是我的老爸,洛夫部落的开山工。坦尼西的矿洞就在瓦尔蒙山脚,那是我们村子最坚固的建筑……呃……曾经是。”
“哦,这样啊。”齐朗暗自好笑地点了点头,又突然问了一句,“你和荣尼多久没见面了,你想家吗?”
兰塞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被击中了,就在心脏的位置上。“大概有六年了,我想念荣尼,我想死他了。”兰塞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听上去像是快要哽咽了。齐朗真心希望他不要哭出来,因为那恐怕将演变成一场倾盆大雨,在他身下的那位孟德尔肯定会被浇成个落汤鸡的。
但孟德尔没让那场灾难真正发生,他抢先一步完成了自救动作。“醒醒,你这大傻瓜……对不起,我是说兰塞中尉。”他气急败坏地嚷了一嗓子,那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又很快地恢复了战战兢兢的样子,小心地提醒兰塞说,“你别忘了,好心的马文上尉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兰塞这时才如梦初醒,他抬起大手揉了揉眼睛,重新找回了那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快去执行命令,孟德尔少尉,我要打他板子,马上就要!”他把孟德尔推了出去,估计那一巴掌就算一头牛也能推出个七八米远。
齐朗这边还没等发话,一直听得莫名其妙的季猛已经按捺不住了。他把鬼头刀提了起来,向着齐朗略一示意,双足发力,抢先冲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打,就和那孟德尔战到了一起。齐朗看得出来,敌方的实力不算很强,多说也就是个高阶勇士,他那把长剑,季猛完全应付得了。
于此同时,奥乌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十分后悔自己请战得稍微慢了一些,结果被那个东方秃头抢了个头功。现在他只盼着齐朗忘掉了之前的约定,把那大了好几号的笨熊让给自己。
“出来吧,蠢货,冈瓦纳子孙向你发起挑战!”他提起重剑向前走了几步,大喊着叫阵说,“我喜欢你的鼻子,一拳打上去的感觉一定过瘾极了!”
兰塞左右打量了几眼,似乎对奥乌的挑战并不太感冒。他应该还是一心想要打齐朗的板子,而且大概也预料到孟德尔少尉将要劳而无功了,所以他决定自己动手,把那可恨的黄皮肤骗子捞过来,狠狠地揍上一顿。他把大斧子先放到了地上,上上下下活动了一下肩膀,那架势和矿工们准备推动那沉重的铁车没什么两样。
而就在这不足一分钟的时间里,孟德尔已经战败逃了回去。季猛的一刀擦着他的头皮划过,他的头盔飞到了十几米外,变成了个秃顶,几百根亚麻色发丝正随风飘扬。
没能斩下那恶徒的脑袋,显然有些令季猛大感失望。他大喝了一声,勇猛地追了上去,随后劈出的那一刀更是直接找向了兰塞!
“你作弊!”奥乌看出了形势不大对头,生怕这第二个功劳也被那东方猛将抢跑了,连忙抡起胜利之剑,争先恐后的跟了上去。
“你们回来!”齐朗真是恨透了,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一对麻烦精,自己才调整好内气,准备全力应战,可他们却偏偏冲上去搅乱了局势,要知道,那个大块头虽然脑筋不大灵光,可他那大斧头绝不是吃素的家伙,而且他的实力更在一点点地爆发中,无尘先生说得没错,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正是初阶斗尊所应拥有的水准。
就在齐朗暗自心急的时候,兰塞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他慢慢地捡起了大斧头,皱头眉头骂了一声:“讨人厌的苍蝇!”
双刃巨斧举了起来,强大的压力立刻凝聚在周围。那是令人震惊的压力,强大得好像足以把人的骨头压碎!
季猛和奥乌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完全定在了原地,就好像他们正在顶着奔涌而来的激流一样,季猛身上的衣物向身后蓬了起来,奥乌的连环铠甲也在那压力下哗哗作响。
不能让他的斧头落下来,否则那两个兄弟都将命丧当场!
齐朗此刻虽然也同样处于举步维艰的处境之中,但他体内的内力已经开始了飞速的运行!他终于体会到了内力的功用——那是一个无形的屏障,就像那天文昌大法士为他制造的那个气墙一样,一切外力都被隔绝开了,只要在气场存在的这方圆两三米范围内,他可以毫无拘束感地进行活动。
“记得吗,兰塞,你要打板子的人是我!”齐朗大喊了一声,同时双腿一拔,用他最快的速度开始奔跑了起来,“如果你能捉住我的话,那一百板子,我愿意承受下来。”
兰塞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很显然,对于这个提议,他很感兴趣。又或者说,他喜欢这个游戏,相比于你一下我一下的战斗,捕捉猎物的游戏多少还算有些新意。
“你可不要反悔。”他大喊了一声,迈开大步追了上去,“这回打板子我要亲自动手,当然,我会尽量下手轻一些,要不然那些木板子也会受不了的。”
周遭的压力在突然之间撤了下去,季猛和奥乌收脚不及,几乎撞到了一起,此刻均在眼神中露出骇然的神色——那兰塞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初阶斗尊的实力竟然惊人到这种地步吗?
他们虽然语言不通,但这时的心思却是完全一致。他们慢慢地退了回去,和那三千虎骑军一样,一起变成了看客,各自守着各自的营盘,静静地观看战场中央的这场追逐游戏。
应该说,兰塞的动作频率虽然慢了不少,但他的步子极大,每一步都能蹿出十多米远,同时无论他跑到哪里,那强大的压迫感就会跟到哪里,如果不是齐朗在奔跑速度方面的训练一直没有放松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兰塞揪住脖领子的。
于是,这本该是极为血腥的一场艰苦战事,最终演变成了一出闹剧。两边观众的视线完全被场中的两个极快的人影吸引住了,脖子扭来扭去的,就那样傻愣愣地站着,足足等待了能有十分钟,期待中的剑来斧往仍然没有出现。
渐渐地,兰塞的速度开始放慢了。这样快速的奔跑,对他来说消耗实在是过于巨大了,毕竟他的体重要超过他的对手七八倍,短距离冲刺或许还能有些胜算,但如果比拼的是长跑的话,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哐当!大斧子被扔到了地上,紧接着,那巨塔一样的身躯也突然矮了半截——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起了粗气。
“我认输了。”兰塞断断续续地说,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他脸上却仍然带着游戏过后的兴奋,“我跑不赢你,你这只臭苍蝇……你可以停下来吗,我看得有些头晕。”正说话间,他哇地一声向旁边吐出了一口酸水。看来他的心脏有些不堪重荷了。
齐朗停了下来,慢慢地走到了兰塞的面前,面带笑意地发问说:“如果你认输了,我该给你什么惩罚吧?”
兰塞挠了挠脑袋,长长的棕色头发被汗水浸成一绺一绺的了。他突然把屁股撅了起来:“你可以打我的板子,一百下,不许多也不许少。”
“喔!”齐朗被那惊人的面积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婉言谢绝了兰塞的这个邀请,“我不是野蛮的人,所以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屁股上打板子。但输家总该听赢家的指挥,这是游戏的规则,你说是吗?”
兰塞又坐了回去,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指挥……只要你不逼着我洗澡就行。”
齐朗淡淡地笑了笑:“我的要求比洗澡可要复杂得多,但我想你会喜欢那个要求。”
兰塞有些放松了警惕,笑容在他那红润的大脸盘上绽放了:“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你去探望一下荣尼,然后长久地留在他的身边。分别了六年多,荣尼一定非常想念他那可爱的儿子的。”